“你慢慢来,别急,事情本来就让前任弄得一团糟了,你要是再不能稳重一些,你让手下人指望谁去?”温润劝他:“稳住了,事情虽然多,千头万绪的,可终究是要你处理的,趁机熟悉一下这个大营,看看谁家有困难的就想办法帮一帮,尽快收拢人心,他们被前任欺负惨了,可千万别以为你也是那个德行,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给他们做厚实的冬衣穿,不求什么皮毛美丽的,就要朴实暖和即可,其次是粮食,这个你办的挺好,只要给他们吃饱穿暖,按月发放粮饷,足金足额,一文钱都不苛刻,他们慢慢的自然会明白,你跟上一任的不同。”
    “我已经这么做了,而且我还规定了,五日一洗澡,十日一梳头。”这里说的梳头,其实就是篦头,用药水洗发,然后篦头,刮掉虱子的意思。
    相当于是人工除掉虱子的举措。
    军中人多,难免不那么讲究,温润可受不了。
    王珺也被温润给收拾出来了,故而王珺也开始收拾手下。
    衣服鞋袜都是新的,这不入冬了么?
    被褥也都给换了新的,且时常泡个药澡,防止他们生虱子。
    倒是卫生搞上去了,不然就不是温润看到的这么整洁的军营了,王珺都不想跟他说,刚来的时候,这军营都快要让他下不去脚了。
    现在好不容易,把猪窝变成了屋子,可以住人了,这才敢开口带着温润过来,不然就让温润在外面忙活吧,千万别来军营。
    可是他来了,王珺又忍不住跟他吐槽:“别人我是不会说的,就是对着你唠叨两句,唉,这个将军,我以为当的轻轻松松呢,结果来了才知道,麻烦得很。”
    什么关口码头的都要照顾到,还要与城中的知府、河道衙门等等打交道。
    感觉每天都有人在没事儿找事似的,烦死人了。
    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巴不得自己忙成陀螺,可是王珺却觉得郁闷。
    “别生气了,当了官儿,再清闲那也是要干活的,不然朝廷白养活你啊?”温润都被他给逗乐了:“等你将事情捋顺了,就不用那么忙了。”
    温润可是打听过了,前头那位虽然贪婪,可本人也很勤快。
    办差不错的,每个月就忙活那么十天八天的,其余的时间都空闲得很,在家跟小妾妖精打架,跟媳妇儿扒拉算盘珠子,生了十七八个孩子呢。
    他们不用生孩子,也不用盘算家产,但是可以出门看看风景,这府城风景如画一般,好景色可多了。
    温润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或者紧张兮兮,不是考试就是陪考。
    这次是常驻了,这看风景的心情都有了。
    “我不生气。”王珺还嘴硬呢。
    中午温润是在这里吃的饭。
    军中伙食也就那样,因为温润来了,才多做了两个菜,不然就俩菜一汤,完事了。
    一个是腌笃鲜,这东西大锅炖的还不错。
    其次是干炸咸鱼,这道菜下饭很不错,咸鱼本身就有咸味,再下了豆油锅里炸一下,吃着香啊。
    一个豆腐汤,里头小块的豆腐,撒了不少干菜下去,吃着清汤寡水。
    王珺这里多了一白斩鸡,多了一腊肉炒菜心,其他的就没了。
    温润吃的时候,只吃到了一个口味,那就是“咸”!
    他一口菜,一口饭,必须要喝一口汤,汤倒是不咸。
    王珺倒是不管那个,他觉得这样的饭菜,比他以前在军营里吃的好多了,所以他稀里哗啦吃的那叫一个畅汗淋漓啊……温润看他吃饭都饱了一半啦。
    不过温润吃过了饭,王珺就溜溜达达的陪着他回去了。
    如今家在这里,王珺这人恋家恋的厉害,除非必要,否则他是要回家的,而且不止他回家,他还让军中轮流休息,回家探亲。
    夜幕下,俩人回到了家里,家里人都吃过了饭,俩人便洗漱一番,在庭院里吹吹冷风,走动一二,顺便聊聊天。
    “那些兵丁的家,都在附近吗?”温润对此其实很好奇。
    “都在附近,日子过得清苦,我放他们探亲假,其实是让他们带了钱财粮米回家去。”王珺道:“前一任将军,三个月才给他们发一次粮饷,这段时间,前任将军就会拿着钱去放印子,你知道印子钱吧?”
    “这么可恶的吗?”温润都听傻眼了。
    俗语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印子钱是这个时代高利贷中的一种形式,放债人以高利发放贷款,本息到期一起计算,借款人必须分次归还,具体方式,举例如下:放钱十吊,以一月为期,每月二分行息,合计一月间本利,共为十吊零二百文。再以三十日除之,每日应还本利钱为三百四十文。当贷出原本时,即扣除本利,然后按日索取每日应还的本利,到期取完。因为每次归还都要在折子上盖一印记,所以人们就把它叫做“印子钱”。
    还有一些人,是九出十三归。
    给你九分银子,你得还给人家一两三。
    以此类推,利钱高的吓死人。
    但也并不是所有放印子钱的都是为富不仁之人。
    过去一些大家族的遗孤或者无劳动能力的寡妇等等,为了维持生活,会卖掉租屋等,筹措一笔钱,放印子,好牟利生活。
    可是这样的人往往有放无收,因为不具备一定的后台和力量回收利息甚至本钱。也是一股弱势力量,他们指着这个挣钱养活自己呢,于是往往花钱请青皮混混或者有权势者帮助他们,在欺负别人的同时,也被欺负着。
    由此看出,印子钱是非常不规范的关系。
    且时常逼迫出人命来,在古代是很恶劣的事情。
    故而这种事情是被人说损阴德,下辈子是要吃苦头的,所以很少有人会这么干。
    何况这么干的还是个官员,朝廷是不允许官员放印子钱的,一旦发现,去官丢职都是轻的,严重的都得罢官下狱。
    第248章 冬日小蜜蜂
    但是反过来想,谁敢赖皮赖到镇守将军府的头上?
    将军一句话,三五千人马就立刻堵在你家门口,别说抄家了,就是拆家都够了。
    赌坊放高利贷,还怕收不回来,故而豢养几十个打手,用来维护场地安宁,以及催债之用,还不敢太多,上头的各个衙门都要点好,那花费自然不菲,得到的钱财最后也剩不下多少。
    可将军府不同,镇守将军可是这里唯一一个有兵权的人。
    就算府城大一些,各个衙门林立,可衙门里最多有点衙役,或者是少数百八十个的兵丁,跟他那大营是不一样的概念。
    何况他就算再如何缩减大营兵丁人数,那也要保持三千以上的名额。
    这些人的粮饷,他总不能都给克扣了去,那还不得逼反了这群丘八啊?
    但是他想多多的弄银子,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而且那厮十分不耻,每当派人去催债,就跟兵丁们说,是他们的饷银,要回来自然是发给他们的,要不回来,那就不发饷银了。”王珺生气的道:“那些士兵们被逼无奈,既不敢过分威逼那些欠债的清苦民众,贫户之人,也不想自己的饷银没着落,被逼的都快要发疯了,后来抄家了,辛知府做主,免了所有印子钱,可是我这边的饷银没着落呢,我从京中带回来的赏赐,填补了这个空缺,所剩无几。”
    温润这才想起来:“对啊,你的赏赐……我才看到了一点点而已,我还以为是朝廷抠门呢。”
    “哪儿啊,大帅……不是,皇上很大方的,在京中就有各种赏赐,都是真金白银,他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大老粗,欣赏不来什么名家字画,古董摆件的,就直接给的金子银子。”王珺不好意思的道:“皇上赏赐了我一万两金子,是金票,我没动!银子赏赐了三万两,我带了回来,是现银,都贴补在大营里了。”
    “这三万两银子,加上抄家所得,才堪堪补足了缺口,留了点钱花销。剩下的也就能坚持到明年开春之后。”
    可是开春之后要怎么办?他还没想好。
    指望读书郎给想个好办呢。
    “算了,我就没打算你能赚钱。”温润已经对王珺没指望了。
    这个败家的男人,人家当官往家里搂钱,他当官就往外撒钱。
    王珺嘿嘿一乐:“你也别叫屈,当了这个官儿,以后什么冰敬碳敬,三节两寿的,都能搂回来嘛。”
    温润一听就皱眉了:“你这是搁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情?”
    “是听人说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正当的来钱道儿。”王珺看他皱眉,也有点心虚:“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温润叹了口气:“所谓的冰敬碳敬,三节两寿,是一种变相的贿赂。”
    “贿赂?”王珺也皱眉了:“怎么会是贿赂?”
    “冰敬”、“炭敬”是地方官员对京官(主要是本部门上级官吏)以夏季降温和冬季取暖名义上贡的银子,是一种例行的行贿手段(因京官坐衙门,而地方官在外天高皇帝远接近市场接近百姓故也,官场流行的“潜规则”)。
    这样看“冰敬”、“炭敬”是官场腐败的表现,属于“灰色收入”。
    尤其是师生之间,这学生给老师送礼,天经地义,给先生送点什么,都能归为“孝敬”两个字上。
    只不过,“灰色收入”名之“灰色”,实介于“黑白”之间,顾名思义,此收入既非明明白白、正大光明取得,而又不同于典型的“黑色收入”,大都有其“美名”,使受者觉得理所当然,取之无愧。
    这种情况在封建社会的官场里,司空见惯,但是这指的是文官利益集团。
    京官不能直接向人民收刮,所以要靠外官将所得的分润一些,美其名为“冰敬”、“炭敬”之类。
    京官掌握官员任免的大权,外官为了巩固地位,是必须与京官交结的,卖官鬻缺,自然也是京官的最大收入。这里京官指掌权的大官。
    至于中、下级京官,没有门路为外官拉拢的,就只有靠着代同乡出具“印结”,每月分一些银子以维持生活。
    所谓“印结”,即以京官的资格,代同乡出具保证书,保证捐官或捐监贡的同乡身家清白,并不虚伪等情。
    “印结”要被保证人出一笔银子来买的,虽说是同乡,实际并不要彼此认识,完全是一种买卖行为,当时每一省设一印结局,公排同乡里年高德劭的京官主持,叫做管印结官,每两年更换一次,凡是加入印结局,出名为同乡具印结的,每月可以分一次印结费,通常每人可以获得几十两银子。
    这也是为什么,同乡之间会不自然的亲近的关系,利益使然。
    多数中、下级京官生活是相当清苦的,所以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外放实缺,就可以发财了,然而“实缺”“肥缺”毕竟有限,争之不易,只好眼睁睁看着有实权的大大小小官员凭借权力发家致富,大发横财。
    “这么说,只有文官才这么做了?”王珺松了口气:“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吧?那三节两寿呢?”
    “三节两寿跟冰敬碳敬都差不多,无非是一个借口而已。”温润道:“原本的三节两寿,乃是旧俗对于塾师,逢端午节、中秋节、年节及孔子诞辰,塾师生日,均各加送束脩一月,称为三节两寿。可是到了现在,已经成了上司与上司夫人的寿辰之日,加上端午节、中秋节、年节这三个节庆日,给上司明目张胆的送礼的理由。”
    “我朝吏治,如此吗?”王珺听的目瞪口呆,这种无法让人反对的理由,还真是管不起。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温润坏笑着道:“有一位县太爷过生日,下属要给他送礼,县太爷属鼠,下级就给他送了一只真金打造的老鼠。巴掌大小,雕刻是栩栩如生,头尾俱全,连鼠须都有。县太爷看了很高兴,哎呀,是啊是啊,我确实是属鼠啊,你们送只老鼠,我告诉你下个月我太太过生日,她属牛……。”
    刚说到这里,王珺一下子就“喷”了:“咳咳咳……。”
    “看看,激动的,你属牛,但是没人送你一座金牛。”温润给他拍了拍后心。
    “文官们太会玩了,我这不行,不行!”王珺听了这些,才知道所谓的“冰敬碳敬”、“三节两寿”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吗?
    再有理由,那也过不去他心里那道坎儿。
    何况大帅的脾气他知道,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怪不得在京里头都杀红了眼,可能也是因为,那些官员,,没有一个干净的吧?
    明明本朝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官员们的俸禄,给的非常高。
    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婪呢?有吃有喝,还当了一个体面的官儿,怎么还不满足呢?
    “文官能这么玩儿,武将也有武将的玩法,你那前任不是玩得挺好?吃空饷,放印子钱,玩得相当不错,给自己累积了那么大的一个家业。”温润道:“武将们的搂钱地方,无非是几样,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吃空饷,名额五千,他只养了三千多,剩下的都叫他领了银子,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王珺皱眉:“我不可能那样,我要五千兵丁,必须要有五千。少一个都不行,我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吗?”
    温润摇头:“你们厉害!”
    “不是我们厉害,是因为我们人多。”王珺道:“江南大营向来是足斤足两,一个都不少,而且我们说是三十万人,就是三十万人!可是我们一路打过去,发现那些驻兵之地,明明应该是一万人马的,可只有七千之数,能战的更只有三千人而已,其余的就算是后勤人员,也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一触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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