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佛修心,比不得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要静心打扮,还是俭省些吧。”
    “钱财是身外物,老夫人是身外无物一身轻呢。”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再缺钱也别来找她们,她们手上一分闲钱都拿不出来了。
    只一会儿的空档,给柳云溪听得无奈又想笑。
    当初让秀心对外宣扬她要凑钱买船,只是给开仓库核对财产找个理由,没想到被余氏知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很小就知道奶奶偏心叔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来,奶奶的偏心不但没有丝毫缓解,甚至更顽固了。
    还好,娘亲的嫁妆是私下给她的,父亲也给了她不少银钱傍身,她从未对人提及,就连替她管账的秀心都不知道她有多少私产。
    多亏有那些私产在,大大小小的麻烦她能够自己解决,不用指望别人。
    从余氏那里出来,她去前厅见了三个掌柜,商量了些许事宜。
    送走几位掌柜,柳云溪待在前院里静候,不多时,就听见外头来通传。
    “贺家公子到访。”
    昨日亲自写的书信,请贺延抽空来帮忙,时辰一到,人果然来了。
    柳云溪走到府门边迎接,微笑说:“贺延哥哥,今天辛苦你走一趟了。”
    台阶下的马车里,走出一个身着青衣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一举一动都带着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贺延走到她跟前,温声答:“哪里算辛苦,你哥哥出去前就叮嘱过我要好生照顾你,半年多的时间,我也没给你帮上什么忙,如今你请我到府上,我自然要尽心竭力。”
    “那就都仰仗哥哥了。”柳云溪温婉回礼,请他入府。
    在前厅简单喝了一盏茶后,两人一同前往仓库。
    经过近两天的收拾,仓库里的东西分门别类,规整了许多。
    需要鉴定的字画早早的挑拣出来,摆放在仓库的中心,一张长久不用的八仙桌上。
    贺延对字画多有研究,半炷香的功夫就看了大半,从中挑出了三张伪造的假画,总共二十几幅画,被赝品替换的还是最值钱的三张。
    “家中出了内贼,让哥哥看笑话了。”柳云溪状似无意,轻描淡写。
    富贵人家治家不严也会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贺延了然。
    “自己家的事,只要不传扬出去,及时处置都还来得及。”
    他与柳家大公子私交甚好,得柳云溪的信任,才会被邀请来轻易不会对人敞开的仓库,自然不会把友人家的事随意乱传。
    柳云溪相信贺延的为人,不再多说。
    贺延手里小心的展开画卷,不经意道:“这阵子,怎么不见依依啊?”
    “依依?”
    忽然听他提起,柳云溪很好奇,就主动说,“她前阵子在我家住了两天,昨天倒是没来过,今日也没瞧见,许是待在自己家里吧。”
    “是吗……”贺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云溪猜测其中有内情,随意问:“看你的样子,是与依依有矛盾了?”
    “没……也说不上是有矛盾。”贺延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眼去,“就是,前阵子,依依说你去江上游船不带她,跟我念叨过,说她也想去玩,我前天定好了游船,传话到她府上请她同游,她却拒绝了。”
    哦——原来是这样。
    大概说想去的那个是从前的柳依依,拒绝了的那个,是重生后的柳依依吧。
    有了接触皇子的机会,估计她现在是想方设法要见沈晏,自然没有心力再应付贺延。
    柳云溪知晓内情,面上却云淡风轻,体贴地开解贺延:“女儿家不会无故冷落人,莫不是你送这礼物送的晚了,人家不稀罕了?”
    贺延认真道:“我也想过,可能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写信问她,可她没说见面,也没回信给我。”
    这样明确的远离,是要甩掉他这个包袱啊。
    柳云溪挑了下眉,含糊答:“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依依那样温柔,却跟我生气。应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惹她不高兴了吧。”贺延低声自语。
    看男人痴情着自责,柳云溪替他感叹:“要我说,是延哥哥你太松懈了,要是早些让伯母上门提亲,定下两家的婚事,彼此见面说话也方便些,何至于现在见不到面,连人家的心思也猜不到。”
    贺延无奈道:“我催过母亲的,可她总说不着急,想等着明年我科举结束后再去提亲。”
    贺家伯母自然是不着急,贺延真要中榜,自有好姻缘等着他,若中不了,春夏之交也是好日子,那时去提亲,也不算委屈了柳依依。
    柳云溪低下视线,淡淡答:“伯母不着急,那你就得多上点心了,找机会和依依见一面,把事说开了也就好了。”
    贺延与柳依依相恋到如今也才两个月出头,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他们如何走到的一起,柳云溪全然知晓,才不会在这时候去挑拨离间,触人家的霉头。
    “嗯,我努努力。”贺延认真的点头,是把柳云溪的建议都听进去了。
    又忙活一会儿,日头西移。
    仓库里的字画已经全数鉴定过,全都收起来封好,王伯和秀心把赝品单独放好,将贺延指点出的问题记数记下。
    “贺延哥哥,留下吃个便饭吧?”柳云溪邀请他多待一会儿。
    贺延似有所想,应了下来。
    两人一同走去前院,路上随意闲聊,还未进院子,青娘就从后面小跑着追了过来。
    “小姐。”采晴从旁小声提醒。
    柳云溪听到声音,侧过脸去,见青娘似乎有话要说,便同贺延示意要他稍等一会儿,自己挪动两步到一侧去。
    青娘伏到她耳边,小声道:“二小姐到府上了,从后门进的,这会儿正在园子里头坐着。”
    “她就干坐着,没去看奶奶?”
    青娘摇摇头,“没呢,谁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柳云溪略微思考,笑了笑,让青娘先回去。自己走回贺延面前,唤他。
    “贺延哥哥。”
    “嗯?”见少女面露笑容,贺延不由得晃了下神。
    “告诉你个好消息。”柳云溪嘴角扬起,凑到他身前低声说,“依依这会儿就在后头园里。”
    听到柳依依在,贺延的语气顿时变得惊喜,“啊,她怎么也过来了。”
    柳云溪抿唇偷笑,“谁知道呢,她好像没去见奶奶,也没有要找我的意思,还能是为谁来的呢?”
    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
    贺延有些紧张,“云溪,我……”
    “去吧,同她好好说说。”柳云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有这样一个妹妹如此体贴他支持他,贺延感到无比宽心。
    “谢谢了。”说罢,回身朝园里走去。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柳云溪脸上的笑意不减,低下脸来,摇了摇头。
    客人不在,她没必要单独去前厅用饭,也往后头去,走的却不是贺延走的那条路,全当散散步。
    她遣散了身后陪侍的丫鬟,只留采晴跟在身边。
    等到四周没再有其他人,采晴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小姐,当初是二小姐把贺公子勾了去,生生截了你们两人的姻缘,这回好不容易您跟贺公子待在一起说说话,怎么还把他往二小姐身边推呢。”
    “良缘是抢不走的,能被抢走的,就不是良缘。”柳云溪语气平淡。
    又解释,“我只是与贺延关系亲近些,朋友而已,又没有谈婚论嫁。”
    采晴还是不甘心,赌气道:“可是贺家书香门第,三代进士,要是二小姐嫁进这样好的人家,他们一家人恐怕都要斜着眼睛看人了。”
    门户倒是好,放在前世,她也曾考虑过贺家,如今是完全不考虑了。
    人就是眼馋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才会痛苦。
    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抓也抓不住。
    想到这里,柳云溪怔了一下。
    那送上门来的,是不是她的呢?
    今天还没有去见他,她想,大概可以问一问,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第10章 10
    ◎因为生的太美◎
    这几日阳光明媚,天气暖的很,园里的花草长势很好,又有几株花抽了新的花苞,粉嫩娇软。
    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百无聊赖的坐在石桌边。
    远远瞧见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她故作自然地站起身,走去了茂密遮人眼的竹林里,路过花丛时,顺手掐了两支未开的花苞,丢在地上。
    小丫鬟跟进树林,是柳依依的贴身丫鬟宝珠。
    她迫不及待道:“小姐,我已经跟厨房里的一个丫鬟说好了,一会等她进西苑送食材,半路我去替换她。”
    柳依依又激动又紧张,“好,那你先去,我去那棵槐树旁等你。”
    主仆两人暗地盘算了很久,发现无论如何,柳依依都不可能通过正门进西苑。
    宝珠跟府上的丫鬟打听了很久,我0得知西苑墙外的槐树边,在墙角下有一个狗洞,但是从里头被堵上了,想从那儿走,得从里面把堵住狗洞的石头给搬走。
    两人合计了,由宝珠进去搬走石头,柳依依再从狗洞进去。
    计划就到此为止,宝珠不免担心被人发现她们溜进西苑,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小姐,西苑里头到底有什么您非见不可的东西啊?”
    柳依依完全没有担忧,自信道:“你只是个丫鬟,自然理解不了我的盘算。西苑里的人,不光能改变我们一家的命运,还能让我把柳云溪踩在脚下。”
    说的神乎其神,宝珠眼睛都瞪大了,惊道:“真的吗?那得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啊。”
    听到丫鬟的惊叹,柳依依的脸上透出愉悦的欢喜,“他自然了不得,他那样的人,只有我能够让他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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