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露久久未动,他问道:
    “怎么不吃?”
    并未准备筷箸,也没有任何食具。
    难道也要她同他一样拿手吃?
    她做不到。
    司露摇摇头,只道:“我没胃口。”
    “怎么了?”
    呼延海莫面露担心,“可是不合口味?”
    司露被他盯得有些难为情,小声嗫嚅道:“你们北戎人,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吗?”
    “哈哈哈。”呼延海莫大笑,还以为是她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原来是他担心多余了。
    “是本汗疏忽了,忘了替你准备筷箸了。”
    他在外征战惯了,与战士们同吃同睡,从不讲究饮食,直接用手也方便,长时间就形成了习惯。
    让侍女准备来筷箸后,司露方才开始动筷吃饭,呼延海莫吃饱了,就开始观看她吃,只见司露小口轻抿,仔细咀嚼,半点声响也无。
    他不由轻笑,“一直听说你们中原人规矩多,没想到吃饭也这么麻烦。”
    食不言、寝不语。
    那是礼仪文化,粗鄙蛮人怎么懂。
    司露心头暗讽。
    被他看得有些没了胃口,司露胡乱应付了几口,便拿手巾拭了口,不再吃了。
    呼延海莫见她吃得比小鸟还少,不禁道:“才吃这么点就饱了?”
    司露认真点头,淡淡道:“嗯。”
    见她神情冷淡,呼延海莫自觉没趣,也不再追问,两人继续看着斗兽比赛。
    方才那惊心刺激的狮虎斗结束后。
    驯兽师开始表演些温和的节目。
    可这些节目看似温和,司露却觉得还是太过残忍。
    比如狗跳火圈,一不留神就会被火烫伤。
    而驯兽师的鞭子却挥得呼呼生风,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动物平日该是受到了多少折磨?
    司露按捺着一颗悲愤的心,又见驯兽师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中开始表演猫走钢丝。
    司露看不下去了,那钢丝悬在十米高台之上,若是那猫掉下来,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而恰在此时,看台下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雪白的小猫,对着钢丝上的那只大猫不停地悲鸣着,叫声凄厉。
    动物也有灵,那或许是它的母亲。
    但那驯兽师可没耐心,几次催赶不走,又觉得那小猫影响到他表演了,反手拿出钢叉来,举起就要对猫刺去。
    “住手。”
    匆匆跑下看台的司露气喘吁吁,扬声呵止那驯兽师。
    那人扭头看到是司露,当即丢下钢叉,躬身拜礼。
    司露飞奔过去,小心翼翼将地上的猫抱起来,护在怀里。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
    她用胡语扬声高呼道:“万物皆有灵,如此一幕,这难道不是苍神的指引吗?”
    此话引得一阵哗然,“苍神的指引?”
    司露立在人群中,将猫紧紧抱在怀中,目光坚定,光彩夺目。
    “是的,若非苍神怜悯众生,猫母子怎得以相见?”
    “苍神既有悲悯之心,不如,便将他们放归山林吧。”
    一席话,侃侃道来,铿锵有力,极富感染力。
    日色下,人们只见中原来的神女怀抱幼猫,面容沉静,周身流淌着温柔,眼皆是慈悲,有种直击人心的美。
    不少受感染的人们齐齐高呼起来。
    “放归!”
    “放归!”
    那驯兽师见风向如此,也不好违背,爬上高架抱下母猫,让猫母子团聚。
    司露看着两只猫结伴消失在丛林中,弯起唇角笑了。
    这才是她发自内心的笑,与平时顺从讨好的笑大不相同,更加光彩熠熠,动人心魄。
    高台之上,呼延海莫正凭栏望着她,眸光闪闪烁烁,似欣赏又似玩味。
    聪明如她,倒是知晓怎样利用北戎人的信仰来达成目的。
    *
    救了猫的第二日,司露便收到了呼延海莫送给她的新礼物。
    一只异眼长毛的波斯猫。
    看着一脸呆愣的司露,他笑道:“不是喜欢吗?我好不容易托人买来的。”
    异瞳猫本就罕见,从前她也只在宫中最受宠的万贵妃怀里瞧见过。
    “当真是送我的?”
    司露爱不释手,那猫长得乖巧,长毛柔顺丝滑,让她忍不住摸了又摸,抱了又抱。
    瞧见她如此高兴,呼延海莫亦弯起了唇,没想到一只猫就能让她如此高兴,他还真算是投其所好对了。
    “我记得你们中原话里有一句,叫礼尚往来?”
    “还有一句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不是?”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司露的兴致被他浇熄了一半,知道他是问她要回礼来了,也不好装傻充愣,假装不懂,抱着猫问道:“那可汗想要什么回礼?”
    不过想想也不亏,这么香软的猫咪在怀,就算把她嫁妆里那些东西,多要去几样,也是值得的。
    呼延海莫却轻描淡写吐出一个字。
    “你。”
    司露一惊。
    刚要复提两人之间的约定,让他不能胡来。
    却听他又道:“你的心。”
    呼延海莫今日穿了一身织金宽大的胡袍,隐去了健硕的肩背,墨发高高扎在玉冠里,面容俊朗,倒有些玉树临风的中原公子之感。
    他志在必得地对她笑,胸有陈竹的模样。
    可司露这次却并没与顺他的意,或许是不想欺骗他,又或许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那或许就要让可汗失望了,我这个人、这颗心,信任别人都做不到,更别提喜欢谁。”
    见她婉言拒绝,呼延海莫的征服欲瞬间被点燃,他眸色一深,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笑道:
    “若本汗偏要得到呢?”
    司露被他带着侵略性的眉眼所摄,脊背生寒,感到了无尽的压迫。却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
    呼延海莫走后。
    司露抱着猫坐在榻上,打开一方锦盒,取出其中半枚青玉龙佩,紧紧攥在手中。
    她与李景宴,早已约定过终生。
    她曾许诺过,他若不离,她必不弃。
    可回想起呼延海莫刚刚那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的眼神,司露隐隐感到有些后怕。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当下对她示好,是想获得她的心,但若是有一天他发现她心有旁人,不可能喜欢他时,定然会撕破伪装来占有、掠夺、囚锁。
    那等待她的,或许会是暗无天日。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想办法逃离。
    第23章 畏惧
    翌日, 王军班师,返回王庭。
    呼延海莫骑着汗血宝马,美人在怀, 英姿勃发地带领着队伍行进。
    她是他寻回来的战利品, 自然要昭示天下,让所有人看到。
    冬日的草原略显冷寂,少了苍翠,多了萧瑟, 沿途一路快马加鞭、掠溪涉水, 终于在日暮时分,回到了王城。
    落日熔金,巍峨的宫城在残阳斜辉中, 宛如一座上古的神兽, 满身散发着灿灿金芒,庞大恢弘,气吞山河。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出这樊笼。
    司露心中气馁。
    宫门大开,大祭司领着众人拜伏在宫门口,迎接呼延海莫的队伍入城。
    呼延海莫勒停了马,将大祭司传至跟前, 问他这两日王庭的情况。
    大祭司毕恭毕敬地禀报给他听, 了解到一切都安稳后, 呼延海莫轻轻颔了颔首。
    他轻夹马腹,不紧不慢地带着司露穿梭过长长的甬道, 接受万众跪礼, 朝内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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