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身为大雍的臣子,危难之时?不想着为国出力,替朕分忧,朕要你们?何用!”
    天子一怒,群臣瑟瑟。
    死寂之时?,谢太傅出列。
    “陛下…不是?臣等?不愿意出力,而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若想安抚百姓重振社稷,非巨财不能为之。臣听说元祖皇帝有先见之明,一早将当年前朝之物一分为二,取其一埋藏至今,由历代?君王口口相传。陛下,臣以为今日之难已无计可施,应当将那宝藏挖出以解燃眉之急。”
    这话一出,有人小声议论。
    前朝的宝藏之说近两日不知怎么传了出来,不少?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当然?也有人觉得或许确有其事。
    皇帝凌厉地瞪着谢太傅,眼珠子都瞪出来。
    “谢卿,坊间传言而已,你居然?敢来质问朕!”
    “臣不敢。若这不是?坊间传言,而是?确有其事,陛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也不愿意将宝藏挖出吗?”
    是?他不想挖吗?
    明明是?他根本?不知道埋在?哪里?,又从?何挖起!
    皇帝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你…”
    “臣恳求陛下为天下万民着想!”
    “太傅,你这分明是?无中生有,以此来逼迫陛下!”柳相出列,怒斥谢太傅。
    所有人都懵了。
    这些年来谢太傅和?柳相走得极近,两家还是?姻亲,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看?上去像是?要对立一般。
    柳相又道:“天下有乱,自然?流言四?起,太傅岂能因?为这样一个无根无据的传言,便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谁说这是?传言?”谢太傅反驳道:“当年南平王最后一次进宫面圣之前,曾与我提起过这事。他说当下各地灾情吃紧,若不稳定民心必将造成?大祸,所以他要进宫请求先帝早做决断,切莫耽误了先太子的赈灾事宜。”
    他这话一出,殿中众臣的议论声大了一些。
    有人喃喃着:“所以当年先帝和?南平王争执,难道就是?为了此事?既然?有宝藏可挖,为何先帝不同意?”
    先帝在?位时?励精图治,事事都是?天下百姓为先,又怎么会不同意。
    不少?人想到这点,齐齐看?向谢太傅。
    “诸位有所不知,元祖皇帝曾有言:非大难国危,宝不出。若宝出,则江山乱,乃子孙无用。先帝正是?忌讳担一个昏君之名,这才犹豫不决。陛下不愿意,想来也是?因?此这个原因?。”
    皇帝真是?有苦说不出,有火发?不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元祖皇帝的交待,又哪里?来的愿与不愿意。
    他突然?眯起眼,越发?凌厉地看?向谢太傅。
    柳相问:“谢太傅居然?知道的这么多,为何此前从?未你提起过?”
    “如此机要秘密之事,我怎可随意说出。”
    “那你现在?为何要说出来?”
    “天下之危,匹夫有责。我身为大雍臣子,危难之时?岂能再考虑个人前程,自然?是?要以百姓江山为重。还请陛下下旨挖出宝藏,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皇帝怒极,随手抓了一下东西朝谢太傅扔去。那东西滚落在?地,虽然?没碎却被磕破了一个角,赫然?是?那仿制的玉玺!
    谢太傅的儿子谢毕给自己的父亲求情,“陛下息怒,家父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谁的江山?
    这江山是?他的!
    这下皇帝是?彻底失去理智,“谢朗妖言惑众,其心可诛,来人哪,将谢家父子押入天牢,抄家流放!”
    旨意一出,不少?人心有余悸。
    陛下此时?抄了谢家,焉知不是?为了银子。天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不愿挖宝,却在?这里?杀鸡取卵,为臣者唇亡齿寒,但无人敢为谢家求情。
    谢家连夜被抄,上下两百口人全下了大牢。但奇怪的是?除了抄出一些女眷首饰和?一些字画外,竟无多少?银钱。而且谢家大公子前些日子出京办事,是?以并不在?抄查收押之列。
    百年的书香世家,抄家只抄出不到一万两银子,说出去谁信。皇帝不信的是?谢家不可能只有这点银子,天下人怀疑的是?有人故意隐瞒抄出来银钱的真实数额。
    一夜风雨飘摇,人心浮动。
    天微亮时?,谢家的事就已传遍京中上下。
    起初姜觅听到谢家只抄出不到一万两银子时?,也以为是?萧昶瞒骗世人。然?而等?她从?萧隽口中得知此事为真时?,她立马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是?不是?谢斐?”
    谢斐前些日子出京应该不是?办事,而是?转移谢家的钱财。
    前朝宝藏的是?他们?有意散播出去的,但元祖皇帝的口谕除了他们?知道外,再没有入第?三个人的耳朵,谢太傅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谢家是?萧隽的人!
    萧隽的表情告诉她,她猜对了。
    “谢家人都下了大牢,萧昶会不会杀人泄愤?”
    “他倒是?想,只是?他眼下还不会。”
    “也是?,传言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必定会信。事关自己的生死,没有人愿意相信传言是?假,反而会力挺谢太傅。如果萧昶敢杀谢家人,得罪的是?所有百姓。为君者若明着与民为敌,他这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何况各州郡义军四?起,他若真那么做了,岂不是?给那些人起义送上最合理最完全的借口。他还没那么傻,所以谢家人暂时?不会有事。
    天下大乱,正是?他们?的契机。
    但那些流民怎么办?
    她取来一个匣子,交到萧隽手中。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些借给你先用。”
    匣子里?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
    萧隽把匣子还给她,道:“暂时?不用。”
    “你不打算管那些人?”
    “不是?。”萧隽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明艳。“谢家的银子,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东西,足够支撑一段时?日。”
    她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刚才就应该想到的,谢家既然?是?他们?这边的,那谢斐转移钱财肯定是?要干大事。
    “你母亲的东西…”
    “我母亲去世之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好,她的嫁妆这些年都有最为信任之人专门打理。那些人原本?就是?暗卫,自然?是?没有人发?现。我能活下来,还能习得一身的武艺,皆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
    姜觅此前一直没问,因?为她觉得有些事,萧隽若是?愿意告诉她,那她就听着。若是?萧隽不打算让她知道,那就装糊涂。
    早前她就想过,从?五岁起就被困在?这王府之中,处处都有监视掣肘,这人是?如何学得那一身的本?事。
    而今,她总算是?明白了。
    不到三日,云州城的义军围在?了城外。
    皇帝此前之所以没怎么在?意,无非是?因?为打探回来的消息不实。探子传回来的是?几千人的乌合之众,等?到了城外才知道是?近十万人的人马。
    更让皇帝震惊的是?,他从?边关调回来的十万大军中途受阻,先是?遇到大量的山匪劫道,后又被应州的义军缠住。
    所有禁军衙役都被派出去,镇守在?各城门处。
    宫里?宫外人心已乱,城中的百姓更是?惶惶瑟瑟。这般忧患之时?,一些世族子弟和?女眷居然?成?群出宫,每家都带了不少?的家当,熙熙攘攘地堵在?城门口。
    明眼人都知道,自谢家被抄之后,京中世族高门人人自危,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那就是?保留血脉家产和?安置女眷。
    皇帝又惊又怒,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动摇他的龙威,视他为亡国之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于是?他下旨封了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如此这般,城中更是?人心大乱,各家各户都是?大门紧闭,慎王府也不例外。
    姜觅人在?府中,却密切关注着京中发?生的一切。
    城内一片乱相,城外反倒被人稳重。原因?是?那些聚齐在?城外的流民齐齐投了义军,全部随义军扎营在?离京几十里?的地方?。
    流民被安置后,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反心。
    造反的话隔着高高厚实的城墙传到城内,城内的百姓也在?怪皇帝不肯挖出宝藏,一时?之间民怨四?起。
    人人怨声载道之际,有人求见姜觅。
    姜觅将人请了进来,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来人是?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衣着寻常相貌堂堂,看?上去颇有几分书卷气。他一路行来脚步平稳,目不斜视风度翩翩。
    秦妈妈认出了来人,激动不已。“姑娘,姑娘,是?盛先生,是?盛先生。”
    姜觅想起了这人是?谁。
    秦妈妈之所以称他为先生,只因?他并非白身,而是?有举子的功名在?身。他原本?是?安国公夫人的人,后来随徐令娇陪嫁到侯府,掌管着徐令娇名下所有的铺子和?田产,深得徐令娇的信任。
    徐令娇死后,那些东西被刘氏接了过去。刘氏不可能再留他,一开始就找了理由把他打发?走。此后他没了音讯,听说是?去了京外。
    这些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他此时?现身是?为哪般?
    姜觅打量他的同时?,他目光不避,且也在?打量姜觅。
    简素常服的少?女,脂粉未施却光华毕现。那么的貌美无比,却又有着超乎年纪的平静自若。一双清澈的水眸仿佛能洗清世间一切污秽,直击人心的最深处,不愧是?盛大姑娘的后人。
    “盛坤见过姑娘。”
    姜觅赶紧把人往里?面请,亲自斟茶倒水。
    盛坤坦然?受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任由对方?打量着,尽管放低身段却并没有自己有讨好奉承贬低身份之嫌,所有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先生,请喝茶。”
    “多谢姑娘。”
    盛坤接了茶,一饮而尽。
    “姑娘和?外面传言的不一样。”
    “耳听为虚,眼见的也未必为实,人应该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盛坤听到这样的说辞,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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