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点点头,“是该来的。你在这看着弘晖,朕去瞧瞧你母妃。”
    内室里。
    康熙看着同样躺在床上的德妃,听青嬷嬷泪流满面的将事情又说了一遍后,康熙心下怜惜,拉起德妃的手细细的看着德妃手心印着的指甲印,又问道:“你主子舌头上的伤可有妨碍?”
    “太医说了这几日吃些清淡的养着就行,就是进食的时候娘娘要受罪些。”
    康熙长叹一口气,将德妃的手慢慢放下。
    许是这番动作扯住了伤口,德妃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康熙后突然意识到现下的情况,不顾手心的伤口一下子抓住康熙的衣袖道:“皇上,弘晖醒了吗?”
    “娘娘!”青嬷嬷被德妃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道。
    康熙也连忙拿开德妃的手,“你手上有伤,怎的还这么莽撞,也不怕疼了?”却对弘晖尚未苏醒的事情避而不谈。
    “皇上,臣妾手不疼,可臣妾的心里像被人生挖肉一样疼啊!臣妾的弘晖才五岁,臣妾都不敢想他摔下来的时候有多害怕,臣妾心疼啊皇上!”德妃此时已然猜到弘晖尚未苏醒,情绪一时间接近崩溃。
    这是康熙第三次见到这样的德妃。第一次是自己下旨将胤禛抱给表妹的时候,第二次......第二次是胤祚没养住的时候,还有这次......
    康熙突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面前这个对孙儿一片疼爱之心的女人,更何况,面对这样的事情,自己第一反应不也是吓得浑身都冒汗了吗?
    “朕已经下旨让德楞泰去调查此事了,你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会给你和老四一个交代。”
    德妃听完后泪流不止,“臣妾替弘晖谢皇上。”边说边撑着要起来去看弘晖。
    康熙一把将德妃摁回床上,“你也是个病人,弘晖那边老四在守着,只要一有动静便会来告诉你。还有,柳太医说了弘晖没有恢复好之前是不能随意挪动的,所以弘晖最近一直会呆在永和宫,你要先养好自己,才能去照顾弘晖。”
    德妃将自己蜷进被子里,呜呜咽咽的声音哭的让人心碎。
    ......
    另一边,四贝勒府。
    苏培盛急急忙忙的赶回府,将弘晖坠马的事情禀告给了宜筠。
    苏培盛半个时辰前见到了胤禛的失态,见到了德妃娘娘强撑后的昏迷,心里早就做好了宜筠听完弘晖阿哥的消息后撑不住的准备,谁曾想,宜筠几乎是面不改色的听完自己的回禀后,又冷静的问道:“弘晖现下情况如何了?”
    “柳太医说了未伤及内里,只是左手骨折情况有些严重,目前还在昏迷中。”苏培盛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
    “魏吉,去备马车,要两辆。”
    “谷荷,去收拾几套弘晖的衣服拿上,弘晖估计要在永和宫养伤了。”
    “陈嬷嬷,等大格格下学回来将事情告诉她便是,不需要瞒着她,这几日我和四爷估计也腾不开手了,大格格和府里你都盯紧了。”
    ......
    宜筠将事情一件一件的吩咐好后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苏培盛在马车外面感叹:世人常言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此话果然不假。
    而马车内,宜筠死死的攥紧手中的帕子,敢出手伤她的孩子,此仇不报,她乌拉那拉宜筠两世白活!
    永和宫。
    宜筠一下马车便匆匆赶来,看到东殿的胤禛后便直直往东殿走去。“给爷请安。”
    胤禛突然觉得嗓子晦涩难忍,竟无法开口说些什么,愣了一会儿,才艰难的说道:“是我没照顾好弘晖。”
    自己将弘晖从府里完好无损的带出来,却没有将他毫发无损的带回去,胤禛清楚弘晖对于宜筠的重要性,因而更加不知如何面对宜筠。
    “妾身知晓不怪爷的。”宜筠此时却没有心思去过多安慰胤禛,忙坐在床榻边细细的看着弘晖。
    这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自出生后就被自己呵护的很好,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罪。宜筠摸了摸弘晖的小脸,吸了吸鼻子,又转头望向旁边的太医,“柳太医,辛苦你为弘晖正骨了。”
    “不敢当四福晋一句辛苦,为弘晖阿哥治伤是微臣的本分。”
    “弘晖的左手需要多久才会好,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宜筠接着问道。
    柳太医连忙将之后的一应事宜详细的说给宜筠听,宜筠也认认真真的记下后,犹豫了一瞬,又开口问道:“弘晖的左手以后是否会有碍?”
    “四福晋,弘晖阿哥左手骨折情况有些严重,具体还是要看恢复的情况,不过弘晖阿哥年岁小,恢复能力也强。”
    宜筠又问了一些问题后便起身前往正殿内室,苏培盛说德妃昏迷,自己这做儿媳的得去看看。
    内室。
    康熙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德妃正在床上躺着呆呆的望着头顶流泪,一听到青嬷嬷说宜筠来了,转头看向宜筠:“你来了。”
    宜筠忙拿出腰间的帕子给德妃拭泪,“母妃怎的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
    不待德妃开口,宜筠又继续说道:“母妃可是要快些养好身子,弘晖且要麻烦母妃一段时间呢,这几日儿媳就先在您这住下,您不会嫌弃儿媳吧!”
    德妃看着眼前的宜筠,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宜筠耍宝道:“那感情好,弘晖估计也巴不得跟您长呆一块呢!”
    德妃在宜筠的轻哄下情绪慢慢平复,青嬷嬷在一旁感激的看着宜筠,宜筠轻道:“母妃心情好了儿媳就也放心了,弘晖肯定会没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德妃,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于德妃,宜筠是感激的,今日德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弘晖。对于这个同样疼爱弘晖的人,宜筠也软了心肠。
    第52章 康熙的无奈
    安抚好了德妃后,宜筠便开始衣不解带的照顾弘晖,给弘晖换药、喂药之事几乎不曾假手与人,谷荷和胤禛倒是没觉得如何,永和宫宫人们却是被四福晋亲自照顾弘晖阿哥的举动所震惊,毕竟这宫中,能做到如此的宫妃寥寥无几。
    康熙也来撞见了几次,其中有一次站在东殿门口站了一刻钟,里面宜筠正在一点一点给弘晖喂药,康熙看完后又一言不发的离去,无人知晓这位帝王内心的波澜。
    养心殿。
    德楞泰的效率极高,次日便将调查报告放在了养心殿的桌案上。
    这两日,皇宫内人心惶惶,内牢里的血腥味牢外几里都闻得到。天子震怒,宫中人人自危,气氛凝滞。
    康熙第五次去永和宫回来后打开了调查报告,突然眼眶猛地一缩,“放肆,竟敢拿出这样的东西来污蔑太子!来人,将德楞泰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奴才绝无任何捏造污蔑之词。”说罢德楞泰也不多做辩解,任由侍卫将自己拉了下去。
    康熙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闭目思索了好久,才又拿起折子继续看:
    “......涉事太监言得了惠妃娘娘指使,因嫉恨皇上偏宠弘晖阿哥,故下此毒手......奴才察觉事有蹊跷,复接着调查......调查后发现中间有赫舍里氏旧部出手......”
    之后的话康熙已经没有心思看了,此时康熙满脑子都想不明白:自己一手带大的太子,竟然能对五岁的侄子下手?
    ......
    永和宫内尚不知康熙那边已经有了结果,宜筠正望着仍旧未醒的弘晖发呆。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昨晚上都没怎么睡,弘晖这边我来看着。”胤禛看着这样的宜筠,不免心疼道。
    “我不累,弘晖醒来定然会害怕,我在他旁边会好些。”见宜筠坚持,胤禛也只好在一旁陪着。
    东殿不大不小的地方,却将这一家三口紧紧的圈在了一起。
    另一边。
    “梁九功,吩咐人都出去,朕想静静。”
    待众人退去,康熙缓缓的打开赫舍里皇后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刻在自己的脑海中,这是自己的发妻,陪着自己从风雨中闯出来的人。
    康熙望着赫舍里皇后的画像,自言自语的开口道:
    “皇后,你诞下保成后便离朕而去,朕将保成手把手的带大,给他太子的身份,给他其他几个兄弟都没有资格肖想的权利。
    朕原以为,朕的偏爱已经足够让保成安心,谁知道他竟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说到这里康熙有些气急。
    “朕是喜欢弘晖,那孩子聪明乖巧,进退有度,可朕也从未让弘晖越过了保成去!他才五岁,他的阿玛老四还救过保成一命,这样他x竟下得去手!”
    “不仅如此,竟还将事情抹到惠妃和老大头上,咱们的保成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若你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朕没有教好我们的孩子?”康熙一寸一寸的抚摸着画像,所有的情绪统统化作了一声长叹。
    ……
    “皇上,皇上,弘晖阿哥醒了!”康熙听到梁九功来报后,忙收起画卷便匆匆往永和宫赶去。
    此时的永和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弘晖睁开眼睛便看到阿玛和额娘都坐在自己的床边,想到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情况,小嘴一撇便想往宜筠怀里去。
    宜筠见状忙摁住弘晖,哄道:“弘晖左手受伤了不能动,要不然会影响伤口的。”
    弘晖这才意识到自己左手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稍微一动便感觉生疼,感受到疼意的弘晖望着宜筠,可怜巴巴的说道:“额娘,疼。”
    宜筠只觉得心都要碎了,胤禛见状心里虽然也心疼的不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小疼算不得什么,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巴图鲁的人,岂能怕这些!”
    尚不等宜筠反驳,康熙气冲冲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老四,弘晖才五岁!”
    胤禛见康熙的怒火大有冲自己撒的架势,忙低头行礼,宜筠也连忙跟着起身行礼。
    康熙大手一挥示意两人起身,然后便坐在了离弘晖最近的地方,殷切的开口道:“弘晖感觉如何了?”
    “皇玛法,弘晖的左手很疼,额娘说左手受伤了。”
    “对,可千万不能动左手,别影响伤口愈合。”
    接下来,胤禛和宜筠就见证了康熙啰啰嗦嗦的叮嘱了弘晖一大堆事情,又语气生硬的安慰了弘晖半天,最后还表示一定会给弘晖出气……
    康熙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忙找补道:“朕这是担心弘晖。”
    “弘晖知道,皇玛法心疼弘晖,弘晖也心疼皇玛法,这两天让皇玛法担心了。”
    看着弘晖清澈的眼神里满是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康熙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急忙又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背影第一次瞧着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皇玛法为何突然走了?”弘晖不解的问道。
    宜筠忙给弘晖解释康熙政务繁忙,又告诉弘晖这两日康熙来了好几次了方才让弘晖放下心来。一旁的胤禛却未发一言,眼神里晦涩不明。
    “额娘,玛嬷呢?”弘晖四处看看没看到德妃,便出口问道。
    “你玛嬷因为担心你病倒了,这会儿在休息呢,等你玛嬷醒了额娘就去告诉她弘晖醒了。”弘晖有些担心,宜筠又连连保证德妃并无大碍后弘晖方才停止追问。
    ......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康熙回到养心殿后,思忖了许久。
    久到梁九功都以为今日弘晖阿哥的事情都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康熙终于开口道:“梁九功,传朕的旨意,惠妃御下不严,罚禁足半年,公众事务交由荣妃和宜妃代为掌管。”
    “另外,老大福晋也去了三年了,将朕要给老大再择福晋的消息透出去,近几日让老大去兵部报道吧。”
    “是。”梁九功边往外退边心想,看来皇上虽还是保了太子爷,可这瞧着也是开始敲打太子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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