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像是颜宓会说的话。
    “邹家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也莫为此心焦。”
    宣嫒当她是受不了刺激,想逃避。
    可颜宓却知她有多清醒。
    一阵风袭过,烛火险些被吹灭。颜宓却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桌上除了烛火,茶具,还有的便是紫檀木匣子。
    颜宓眸中无喜无悲,指尖却温柔缱绻的落在匣子上。
    这是……几日前谢珣送来的。
    那日,她得了谢珣的信到底去赴约了。
    她到时,谢珣便已等候多时。
    颜宓落座,不敢去看他的眼:“谢世子寻我出来,所谓何事?”
    谢珣给她沏了杯茶,言行举止斯斯文文的:“我准备对付颜家。”
    这一句话,突兀又冲撞。
    “谢颜两家的恩怨,颜娘子可知?”
    颜宓的手紧了又紧。她不可否认来见他时,即便早就下了决心,可仍旧有过一丝可耻的动摇和期待。
    可这一句话,将她彻底打入冰窖,浑身又冷又寒。
    她笑的牵强:“知。”
    “可颜娘子有一事不知。”
    谢珣掩下情绪:“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查姑母落水一事,也总算有了结果。她并非失足,是为人所害。”
    他说:“是颜坤。”
    颜宓面色一白。
    谢珣又道:“过些时日,我便要对付颜家了。”
    第368章 念念终有回响
    颜宓的唇在抖。
    她从未想过颜坤会害谢芙。
    她羞愧的不敢再待。
    “我说这些,并非故意让你难堪的。”
    谢珣将桌上的几盘点心朝颜宓那边递。
    “这是酒楼最出名的几道点心,我想着女娘都爱吃,便给你点了几道。”
    颜宓没去取。
    她低低道:“世子同我说这些做甚?我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女娘,颜家有罪,家父不仁不义,害了谢家女,世子要做什么,无需同我言,这是颜家欠了十余年的,该还的。”
    她……到底还是懂是非的女娘。
    谢珣看向颜宓的眼神不似寻常,多了股外人无法参透的意味。
    “家父?”
    他念着这两个字眼。最后又将右手侧的匣子送过去。
    “前些时日下雨,书房字画跟着受了潮,我便命下人趁着天晴,将书房的物件一并搬出来晒一晒,顺便再将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道。却发现了此物。”
    他知原来的谢珣心里有人。却一直不知是哪家女娘。
    直到发现这匣子。
    “想必,颜娘子已知,你非蕖熹所生。”
    “那你可有想过,你也并非颜坤血脉。”
    颜宓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实不相瞒,除了调差姑母一事,我又查了另外一件事。当年去颜家的稳婆也招了,蕖熹生的是死胎。”
    只可惜这件事,真正的谢家子至死也不知。他一面对颜宓心生情愫,一面又愧对谢芙。两两之间如何抉择都是错。
    以至于,他生前没能同颜宓上一句。
    ——颜家的,又来送我出征啊?每次都藏着人群里,还当我瞧不见?这次归期不定,但你若敢说句舍不得,那我打完胜仗回来便娶你成不成?”
    一步失策,满盘皆输。全都成了遗憾。
    颜宓失态的不慎打翻面前的茶盏,茶器坠地,茶水四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她睫毛颤动,压抑着阵阵的难受。她的唇动了又动,最后成了一句。
    “谢世子告知。”
    谢珣问:“还不打开看吗?”
    不知为何,颜宓竟然不敢去碰匣子。
    手有些抖,开锁的过程也变得极为煎熬。
    终究‘啪嗒’一声。
    里头装有碎成两断的狼毫,早就不时兴的珠花,发白了的发带。还有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那些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爬上女娘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头。
    狼毫是她的,珠花是她的,发带也是她的。
    颜宓拿起狼毫,便察觉指尖触感粗糙,像是被刻了什么字,她细细去辨,是宓字。
    是后来刻上的。
    若不是匣子的秘密被发现,怕是无人可知,那原来鲜衣怒马的谢珣,竟然也有搜集这些的癖好。
    颜宓心思乱的很,而后,她在匣盒最里头,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那是我放进去的。”
    他温声笑:“我想,颜娘子真正该还的人,并非是我。”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愈发摇曳的厉害。颜宓不再去想,可又止不住的去想。
    她的眸色越来越淡。
    ‘噗呲’一声。
    烛火彻底熄灭。
    屋内也彻底黑了下来。
    晶莹的泪砸了下来,顺着姣好的脸蛋滚落。
    谢珣。
    谢珣。
    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念。
    她以为是一厢情愿,却不知念念终有回响。
    黑暗中,她唯有轻轻叹息一声。
    ————
    翌日一早,喜鹊啼叫不止,蹦蹦跳跳的在屋檐上嬉戏。
    一切都在预料中发展。
    早朝期间,爀帝的精神并不好。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应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
    昨儿的事,众朝臣心有余悸。便是有事也不敢今日提。
    然,崔韫动了。
    他不疾不徐的行礼。
    “衡州知府周章平一案,疑点重重,未有大理寺的批准复审,刑部却早已将人缉拿入狱。”
    这是很早之前的事,他曾在爀帝面前提及,可爀帝却让他的手不要伸那么长。口口声声维护邹威。
    崔韫看向邹威。
    “可我却得知十日前,周章平便死于牢狱,邹大人可否能给个解释?”
    周章平死了?
    舒御史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他很快上前:“周章平是衡州百姓眼里的父母官!这些年功绩件件摆着!偏偏有官员吃饱了撑的指控他贪污,剥削民脂民膏。”
    “他好不好,衡州百姓最是清楚!这些时日,衡州的人一批又一批来盛京无非都是为了周章平的事,奔波无路只能刑部衙门那里日日堵着!就等着事情查清将人接回去!百姓能做到这个份上,臣便觉得,他是个好官!”
    “邹威!人是怎么死的!”
    邹威煞白着脸,吓得伏地。
    就在这时,外头侯着的公公入内。在应公公面前低耳几句。应公公思忖一二,附在爀帝耳畔低语。
    爀帝疲倦不已,到底还是:“宣他进来。”
    很快,谢珣一身便服入内。和边上着官服的臣子,形成鲜明对比。
    谢珣入殿,跪下。
    辅国公上前几步,至谢珣身侧,掀官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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