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不是一道雷霆,两道雷霆,三道雷霆,而是一张绵密至极的雷霆大网,贯穿南北,交错东西,自无垠雷海的一切边沿处所在生发,滚滚朝着内里灌涌去。
    又同一时间从云海天元处生发,朝着四面八方弥散去,并且在相互交错之间,陡然迸溅出一道道更为细密的雷霆分叉成枝丫。
    霎时间,这样的雷霆相互交错之间,贯穿着无垠的厚重乌云,连缀成密不透风的雷霆大网。
    紧接着,连绵不竭的一道道的雷霆轰响的声音,在一下又一下的传彻在天地间。
    而这样的轰响声音尚且还未曾持续多久的时间。
    仅只数息之后,早先时因为商伯的开道传法,诸修气机交织共鸣,所使得天象之中皆寂的风雨,霎时间复又在这一刻轰然间随着雷霆砸落在现世之中!
    唰——唰——唰——
    这一闪瞬间,笔锋与纸面柔软的磋磨声音,雷霆大网显照的连绵不竭的轰鸣声,呜咽的狂风声,瓢泼滂沱的雨落声音。
    一切的一切尽皆汇聚在了此间。
    那一切巍巍天象的磅礴声势,在最后,复又像是尽皆在汇聚,在凝练,最后彻彻底底的融入了那笔锋与纸面柔软的摩擦声音之中。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浑似是这这一刻一切的天地之象,尽皆是在为楚维阳的一举一动做注脚。
    浑似是那漫天的风云瓢泼,一切的自然之音,尽皆是那铁画银钩的发源。
    而与此同时,当那笔触的细密声音引动这一切的天地之象,尽皆当这一切的天地之象复又归咎于那笔触之中的时候,则这一切的音韵本身,在这一刻也彻底成为了真正的煌煌道音。
    那不再是笔锋与纸面的摩擦声音,而是道与法的磋磨声音。
    而在这样的磋磨声音里,正是因为此时间诸修的屏气凝神。
    由一人之动,听得自然之音,复又将这晃晃自然道音拆开开来,落在心神之中,听得冥冥之中男女老少之声含混,似是隔绝着大千世界,又似是透过岁月光阴传递而来。
    “吾不发阴阳之声,吾之大音无以召,故鼓之以雷霆,以声召气也……”
    “道者,以诚而入,以默而守,以柔而用。用诚似愚,用默似讷,用柔似拙……”
    “……”
    仔细静听去时,那煌煌含混之音断续,残碎,零落。
    可每每尽皆是玄奥珠玑字句,似是由那铁画银钩而来,由那风雨雷鸣而来,又像是由自己的心音而来。
    连带着,不同修士静听去时,复又尽皆各有所通悟一般,由那含混的字音之中,再听的直指自身道法的玄奥字句。
    那是诸般含混的男女老少之音再度与自然煌煌之音相交叠。
    声韵愈渐的非凡而不似人声,浑如神鬼起诉,风雨惊怖。
    如符梅老道此时间所听闻——
    “雷者,乃令也,乃天地之消息,阴阳之动静也……”
    “万物皆雷也,虽阴阳之激剥,亦由神人之兴动,雷呜则雨降矣……”
    “……”
    如宗老此时间所听闻——
    “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谓之生气……”
    “气乘风则散,散界水则止……”
    “……”
    又复有诸如丹道、剑道、器道,及至于诸微末道法之篆、符、阵,凡《道周》、《道衡》、《道童》三图所囊括着,阴阳五行,无所不包,尽皆使人有所闻。
    而纵然有实在修法过于奇诡之者,已能沉浸心神,所聆听尽皆天地自然之音韵,真形之象,归真之根髓。
    陶醉期间,悠然而顿觉曼妙。
    当然,饶是玄元两道已然相谐至于此处,这会儿,也并非是所有的修士都已经尽皆沉浸在了那煌煌道音里,以屏气凝神的姿态观礼着楚维阳的著录书经。
    那是商伯。
    早在听闻楚维阳所落下的那一句“汇总所学,落成文字,方是经典”的时候,商伯便已经呆立在了原地。
    身为金丹境界大修士,商伯尚还不至于将早先时自己所亲口言说过的话彻底忘却在心神记忆之中。
    哪怕这仅仅是一句无意之间的奉承的话。
    谁曾想,却成了而今自己成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咫尺,天涯!
    一饮一啄之间,已然是天意垂落。
    而也正是伴随着这样的心境,当那轰隆雷声再炸响的时候,每一道雷声则尽皆成为了洪钟大吕也似,成为了商伯道心不断溃灭的注脚。
    轰——轰——轰——
    唰——唰——唰——
    而也正此时,当这样连绵不竭的雷声与雨声持续轰隆作响的时候,渐渐地,便已经不再是楚维阳那虚悬显照的朦胧幻影在开始不断的吞纳着四面八方灌涌而至的灵光了。
    这一刻,在属于楚维阳的身形之上,是属于楚维阳道与法、经与典的灵光冲霄而起!
    而在属于楚维阳的朦胧幻象之上的,则是那晕散不去始终垂落的玉光清辉,而再追溯而去,一切的源头处,则是那虚悬的《玉册》
    而也正此时,将那繁盛而斑斓的灵光轻而易举的贯连至《玉册》之上的时候,霎时间,伴随着某种绮丽的灵光陡然间在《玉册》上的流淌,某种无形无相的波动,陡然间此《玉册》晕散向天地间。
    而渐渐地,朦朦胧胧之中,最先有所回应的,是外海战场之中,某一处形而上的领域里。
    那霎时间,是已经历经着斗法,而颇具有默契的允函与齐飞琼。
    两人无声息的对视间,遂偏头看向了那楚维阳幻象悬照的方向,旋即,两人驻足在形而上的领域之中,稽首,诵念——
    “玄冥丹鼎道,五蕴天罗经。”
    “御诸煞而养混朦,掌一炁遂炼寰宇。”
    “法通玄元是三法相,道追先天为一道人。”
    “盘王掌教,真形法祖。”
    “……”
    第635章 形神阐妙号真人
    冥冥之中,那种源自于《玉册》的无声息的牵系,仍旧在天地之间的每一角落之中徜徉、回旋,兜转着。
    另一方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正是楚维阳的三道法相趺坐幽雾之中。
    正此时,法相道童子稍有所感,脑后那悬照的明黄色圆轮之中,伴随着法宝剑丸的倏忽间显照,同样的气机牵系毫无阻碍的洞入了那剑丸之中。
    山河剑界之内,连绵群山之间,忽地,有浑似是百界云舫一样船舫模样的道殿傍山而立,殿中,有不可言说之室,室内有不可诉形之诸器,又有萧郁罗与宋清溪处于其间,行不可正视之事。
    凡所有相,尽皆依循着昔日楚维阳所以神元传授的,诸般繁浩的世外瀛洲之诸妙法而行事。
    事实上,在后来的参合三元的过程之中,许是因为萧郁罗的反复请求,楚维阳更曾以更为系统与完整的方式为萧郁罗“查缺补漏”,补足了更多同源而出的妙法,以及诸妙法之细节。
    而今,终是教萧郁罗得偿所愿。
    而也正顷刻间,当层云雾霭之中,原本自己夺舍自己之后,终是回归精气神三元完整的宋清溪,反而像是承受着远比死亡不断轮转的折磨更为痛苦的酷刑一般。
    偏生当某一闪瞬间,宋清溪再仰起头来的时候,她那因为饱受酷刑而有所失神与扭曲的面容,竟更为病态的展露出了些许的沉浸与享受。
    她仿佛已经乐在其中。
    但也正是这样的沉浸与享受,好似是在每一瞬息之间,都在教那酷刑本身的触感愈演愈烈起来。
    而也正此时,忽地,气机的触动传递至了此间。
    于是,萧郁罗轻轻地俯下身子,看向宋清溪。
    “接下来,我念甚么,你跟着念甚么,懂了么?”
    “你念甚么,我跟着念甚么……”
    “很好。”
    于是,在幽雾与百花煞炁纠缠缭绕而回旋的静室之中,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
    “御诸煞而养混朦,掌一炁遂炼寰宇。”
    “御诸煞而养混朦,掌一炁遂炼寰宇。”
    “法通玄元是三法相,道追先天为一道人。”
    “法通玄元是三法相,道追先天为一道人。”
    “……”
    ……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同是在于玄虚的形而上领域之中。
    被触动的还有法相道周子。
    明黄色圆轮之中,是金红幡旗的灵光一闪而逝。
    宝器洞天洞照的时候,却是那身着绛红大袍而趺坐的身形,似是在于那乾坤法炉之下,又似是身在渺茫之外,趺坐在道场洞天琅霄山顶的五色土法坛之上。
    在乎于此,在乎于彼。
    但是这闪瞬间,仍旧在闭关修持而炼法的淳于芷,虽然未曾因之而清醒过来,仍旧处于入定坐忘的状态之中,但是仍旧有着思感念头垂落,感应着若有若无的气机。
    于是,当淳于芷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恬淡微笑时,煌煌魂音从淳于芷的眉宇间垂落。
    而几乎同一时间,淳于芷手中莲花法印似是朝着远远地身形侧旁处甩落。
    那一闪瞬间,分明是金红幡旗悬照的法宝本源世界,可是浑似是有着真正的须弥大幕被闪瞬间揭开,再看去时,洞照出道场洞天的虚幻场景。
    进而,淳于芷甩落的莲花法印化作了朦胧的灵光散在了灵浮岛上,再看去时,是血煞道诸修凌空显照出身形来,登时间血煞之气弥散,映照着半天尽皆赤霞,进而复又在裴文礼的带领下,遥遥朝着五色土法坛的方向伏拜,进而随淳于芷的魂音而一同诵念。
    “……”
    “御诸煞而养混朦,掌一炁遂炼寰宇。”
    “法通玄元是三法相,道追先天为一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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