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观闻言,不悦地?怒瞪甘十九。
    甘十九心虚地?缩了缩头?,叫嚷道:“不可能没路啊。那名妃子说,二十年前那三名妃子从密道逃出,再?也没回过?冷宫。”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最前头?查探,果真瞧见前面没路了,而下方躺着三副尸骸,显然是?传说中的三名冷宫妃子。
    冯观抱着姜云初步行而至,分析道:“这三名妃子之所以没回冷宫,是?因为死在?了这里,至于是?被杀还是?饿死,还是?别的原因,很难说。”
    甘十九面露尴尬之色,轻声道:“大人,既然此路不通,看来我们要另寻出路了。”
    冯观盯着他笑,却全无笑意:“还是?十九聪明,若不是?你?从小?跟着我,我还真怀疑你?是?对方派来的细作。”
    甘十九嘿嘿一笑,头?皮发麻了,赶紧跑到前头?探路。
    白忙活一场,他们又回到了冷宫,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灰头?土脸的。
    可冯观顾不得那么多,如今只能兵行险着,堵江骜尚未能在?皇宫只手遮天?。
    两名锦衣卫出外探听情况,他扶起?姜云初出了冷宫,来到一处不受宠的贵妃门口前,抬手招来几?名内侍,道:“抬一顶软轿来,送贵妃的妹妹出宫。”
    内侍见是?锦衣卫指挥使冯观,不疑有他,很快抬来一顶软轿。冯观借着夜色,以身子遮挡姜云初面容,将?人扶进轿子里,命几?名内侍将?人抬出屏门。
    青罗软轿离开贵妃的宫门,左拐进入宫道,穿过?重华门再?右拐,便是?南宫门。
    南宫门的守卫挡住了抬轿内侍的去路,看了眼腰牌,客气又肃然地?问:“诸位公公,夜里送何人出宫?”
    内侍犹豫道:“奴婢奉命送萧淑妃的妹妹出宫,还请行个方便……”
    南宫门的守卫听闻是?不受宠的萧淑妃,瞬间变了态度,冷硬地?要求道:“宫里今晚戒严,上头?传令要捉拿刺客,出宫之人皆要搜查一遍,待禀明掌印大人,获得允许,方可出宫。”
    “这……” 几?名内侍人微言轻,立马放下轿子,不敢阻拦。
    眼见侍卫拿着长矛前来掀开帘子,冯观领着众人出现在?月色之中。
    他一把将?侍卫的长矛握住,面露不悦,冷笑一声:“我等?是?奉命送萧淑妃的妹妹出宫,休想趁机为难。”
    侍卫认出冯观来,赶紧收回长矛,恭敬地?向他行礼,道:“指挥使大人请不要让小?的难做,这是?掌印大人下的死命令。”
    “锦衣卫只知皇命,不知什么掌印大人。怎么,你?们想抗旨?”冯观拇指一推,绣春刀铿然出鞘,寒光在?朱红宫墙上闪过?,吓得侍卫们伏地?告罪,“卑职不敢,卑职绝无抗旨之意,还请指挥使大人恕罪!”
    冯观收回绣春刀:“此次饶过?你?们,下不为例!”
    侍卫们连声道谢,心里十分憋屈。
    锦衣卫是?皇帝心腹,首领素来气焰嚣张,尤其是?皇命在?身的,更是?眼高于顶。冯指挥使并不嚣张跋扈,也不会轻贱他人,可他并非是?好惹的主,武功高强,箭术第一,心狠手辣,年少时已?成为天?启的不败战神,深得皇帝的重用,连掌印大人见了都退让三分,是?决不能得罪的。
    冯观还刀入鞘,见内侍们要抬起?轿子,掷地?有声道:“轿子由锦衣卫校尉来抬,用不着你?们。”
    内侍们连忙告退。
    冯观见人走远,掀帘钻进轿厢,见姜云初蜷在?座位,呼吸急促,面色嫣红,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他心底一阵慌乱,忙不迭将?人搂住,急唤道:“笙笙!笙笙!”
    姜云初面上醉意酡然,强忍体内烫热,睁眼看了他一下,眼底的戒备不觉松懈了几?分。
    她低声道:“少游哥哥,我怕是?着了江骜的道……”
    她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冯观皱眉道:“别担心,我先送你?出宫。”
    姜云初艰难地?抬起?眼皮,道:“有你?在?,我不担心。””
    这话春雷般绽入冯观的胸膛,话中拳拳信任之意,叫他一颗心喜出望外之余,又有些隐戾难平。
    若是?晚来一步,或者没来,那自己所爱的女子只怕会被江骜那厮……
    他不敢想下去,愤恨地?攥紧了拳。
    江骜,我早晚会剐了你?!
    “安心,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忍一忍,我们即刻出宫。”冯观柔声安抚一声,抬袖拭去姜云初额上热汗,钻出轿子,命身旁的锦衣卫把软轿抬出皇宫。
    他知晓消息很快传到江骜耳中,东厂番子肯定?来捉人,遂命他们转向,往西?华门走去。
    然而,刚抵达西?华门,火把冉冉,弓箭手从四面八方现身,箭镞指向他们,东厂番子鱼贯而出,瞬间将?他们重重包围。
    冯观抽出绣春刀,目光冷如刀锋,低声吩咐甘十九护好姜云初,便冲过?去斩杀。他从底层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手上的刀不知杀了多少人,奋勇杀敌时身上那股阴煞之气比平常更重,震慑四方。
    周遭的东厂番子本就?畏惧他,如今见人杀红了眼,宛如勾魂索命的恶鬼,纷纷吓得凝神屏息,紧张地?后?退。
    站在?人群后?的江骜不悦地?将?一名退缩的东厂番子踹飞出来,厉声怒喝:“冯观,旁人惧怕你?我可不怕,今日我便要你?死在?这里!”
    冯观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面上带有三分讥笑七分风流:“江骜,你?知道吗?像你?这种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放狠话的人,通常都会死在?前头?!”
    江骜瞬间怒红了脸,指着冯观,咬牙含恨道:“弓箭手,给本座射死那厮!”
    随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锦衣卫立刻围着冯观替他格挡箭羽。
    坐在?轿子里的姜云初在?混沌中晃过?神来,听到外头?的箭雨声,心知不妙,掀开轿子从里头?站出来。
    “都给我住手!”
    然而,弓箭手和东厂番子只指令于江骜,置若罔闻。
    姜云初左右张望,脱下绣花鞋砸向江骜,怒喝一声:“江枫眠,叫他们住手!”
    江骜正专注地?盯着冯观,期待他被射成箭猪的那一刻,不料突然飞来一只绣花鞋,狠狠地?砸在?他的鼻梁骨上,顿时痛得他捂着口鼻□□。
    姜云初冲过?去,紧抱着冯观,大声威胁道:“江枫眠,你?要射杀冯观,就?连我一起?射杀吧!”
    江骜定?睛一瞧,见姜云初死死地?护着冯观,生怕箭射在?她的身上,赶紧手脚并用地?下令:“都给本座住手,不许伤害公主!”
    姜云初虽不明白江骜为何会变成这般,为何会执着于与自己拜堂成亲,但心里清楚,他容不得自己死去。
    如今他们势单力薄,只怕很难杀出重围,她衡量了一下,两处匕首搁在?自己的脖颈上,威胁道:“叫他们让道,我要与他们出宫。”
    江骜紧盯着她白嫩的脖子,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许。”
    “那你?得到的只有我的尸体。”说着,姜云初用力将?利刃推往自己的脖颈,割裂出一道细小?的伤痕。
    江骜瞧见渗出血迹,吓得赶紧怒喝:“住手!”
    他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急躁地?狠抓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残忍?”
    姜云初不敢放下匕首,在?夜风中冷眼相对:“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我知道我当初对不住你?,可人谁无过??你?为何总是?抓住我过?往的错处不放呢?试问这世上有哪位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不流连烟花之地?,不讲究门当户对?我有错吗?就?算我有错,也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犯的错,就?这么不值得被你?原谅吗?”江骜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说话的口气听起?来是?理所当然。
    “是?。”姜云初反感地?回应。
    江骜气得脸色发白:“既如此,你?为何嫁给冯观?他可是?比我更风流的浪荡子!”
    此言一出,冯观禁不住心中的得意,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姜云初瞥了冯观一眼,淡然道:“他不一样。”
    冯观看向姜云初时,眉目风流多情。
    江骜却气得发疯,说话的声音里有几?分尖锐:“他哪里不一样?难道有三头?六臂?”
    冯观扬了扬手,沾沾自喜。
    姜云初沉默以对,不知如何回应这种问题。
    江骜忽而作恍然大悟状,似乎发现了惊天?秘密般,大声惊叫:“难道是?因为不爱他,所以不在?乎?”
    去你?大爷的不在?乎!
    冯观暗骂一声,正要开口,却听闻身旁的姜云初疾言厉色道:“少给我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赶紧放我们走。”
    他露出欣赏的笑意。在?这种时候都如此冷静睿智,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江骜觉得自己被冯观的笑容恶心到了,恨得牙痒痒:“不放,我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冯观这厮!”
    姜云初见东厂番子蠢蠢欲动,眼眸上挑,握着匕首的手加大力度:“那我先行一步!”
    “不要!”面对她的决绝,江骜是?怕极了。
    从前他只当姜云初是?唯唯诺诺的美女子,如今意识到她是?个威胁不得的绝情女子,自然是?明白的,逼急了,对方宁可玉石俱焚,亦不屈于淫威之下。
    他盘算着,反正解药在?手里,姜云初如此重情重义,断不可能为了自己舍弃皇帝他们的。
    仿佛稳操胜算般,他在?夜色中深情款款地?看向姜云初,喜上眉梢:“好,既然你?想出宫散心,我放你?出去又何妨?反正成亲前新浪与新娘都不能见面的。”
    这话说得很真挚,仿佛他与姜云初是?一对即将?要成亲的痴缠情人。
    姜云初却轻蹙着眉,觉得这男人的笑容越发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冯观挡在?她的身前,冷然讥讽江骜:“谁要嫁给你?了,这是?我的妻子,你?少自作多情!”
    江骜指了指自己,与其针锋相对:“我自作多情?若不是?当年我不把笙笙当回事,有你?冯观什么事?她嫁给你?,也是?因为我,自作多情的人,我看是?你?吧!”
    “放你?娘的狗屁!”冯观忍不住怒骂一句。
    江骜以牙还牙,怒瞪回去:“你?才放你?娘的狗屁!冯观,需要我提醒你?,你?们已?经和离了,陛下命你?终生不娶!”
    冯观不甘示弱,挑了挑眉:“对,我终生不娶,因为我打算入赘姜家,笙笙没意见,你?奈我何?”
    江骜自鸣得意地?笑了:“哼,有我在?,你?痴心妄想。我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她早晚会与我成亲的,你?等?着哭吧!”
    冯观的拳头?硬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哭!”
    ……
    面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幼稚争风吃醋,本就?不舒爽的姜云初捂着眩晕的脑袋,没好气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行离开了。”
    说着,她强撑着意志往前走。众人意识到她对江骜的重要性,纷纷后?退,无人敢靠近。
    “笙笙,等?等?我。”冯观丝毫不恋战,赶紧追上去扶着人。
    江骜虽在?脑海里残杀了冯观几?百回,但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向心爱之人放话:
    “笙笙,记住了,我只给你?七日,七日后?,我若见不到你?,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姜云初头?痛地?抚了抚额头?,已?没精力回应这些话,在?冯观的搀扶下出了宫门,换乘马车往南,再?往西?路过?小?时雍坊。
    马车疾驰,颠簸得厉害。姜云初药力发作,又强忍着,无所适从地?抓扯衣物,坐也坐不稳。
    冯观将?人搂在?怀里,用身子给她做垫背,不住地?亲吻她已?渗出细汗的眉眼脸颊,直觉得那团浴火也烧到了自己身上。
    好容易捱到莲花居门口,冯观吩咐门卫进去取件披风出来,将?怀中衣冠不整的姜云初从头?到脚裹个严实,大步流星地?直奔后?院。
    莲花居的小?厮婢女们见他如此形色匆促,刚想上来问安,他急喝道:“快请大夫过?来!”
    言罢,他踹开卧房的门,抱着人举步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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