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侮辱他的忠诚。
    亓山狼彻底坐起身,握住施云琳的下巴,将她逼到角落。
    “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施云琳眸子?晃动,近距离望着亓山狼带着愤怒的眼睛。他说得极其认真,可在施云琳听来既荒唐又?可怖。
    “说完了?”亓山狼问。
    施云琳怔怔点头。
    废话说完了,就该做事?情了。亓山狼的指腹压过施云琳的唇,将她软柔的上下唇掰开。他迫她张嘴,指腹一下又?一下捻过她的舌尖。
    他微眯起的眼慢慢掉进去一抹蓝,他明显被施云琳的唇舌吸引住了。可终究还是没?有去吻她。他握住施云琳的腰,用力一拉,将人拽近,再抓着她的小腿搭放在他肩上。
    一对山雀落在树屋上,它们常在夜里?流连在树屋上。可是今儿个夜里?树屋晃动,光秃秃的树枝无枯叶可落,可怜巴巴地?抖晃。山雀也不得不叽叽喳喳寻了别的去处看月亮。
    第二天一早,施云琳醒来却不愿意起,乏力地?翻了身缩在窄床上继续睡着。快晌午,浓郁的肉香飘上来,施云琳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穿上衣裳,走下树屋。
    鹿肉还没?有烤好?,施云琳也不往亓山狼那儿走。靠在树下懒洋洋地?伸懒腰。
    亓山狼望过去,看着她伸懒腰时,露出一小截细腰,正好?的暖阳照在她的腰身。他丢下手里?的枝木,朝施云琳走过去,手掌撑在她腰侧,往前?迈出半步,施云琳后退后背抵在树上。
    “不行……”施云琳软声抗议,也不知道能不能阻了他无休止的欺负。
    施砚年背着焦柳琴,跋山涉水终于到了亓山。他远远看见树屋,再往前?走,施云琳昨晚被风吹走的烟紫色裙子?挂在枝头随风飘着。
    施砚年顿足,抬头盯着那条裙子?,眼前?浮现施云琳回眸对他笑的眉眼。
    他再往前?走,隐隐约约听见施云琳唔哼的哭声。
    是错觉吗?
    是又?一次幻听了她求救的哭声了吗?
    施砚年快步往前?,看见随意丢在地?上的鞋子?、外衣,还有树下紧贴的两?个人。
    第25章 025
    第二十?五章
    施云琳的手?抵在亓山狼的胸膛, 眉头拧着?,从心底里抗拒。她向来对这事儿有着抗拒,更何况是在白天, 而且还是在外面。
    亓山狼扯她衣领的动作忽然一顿,侧转回身的同时窄袖中的飞刀已经朝着?不速之客飞去。
    施砚年急忙向一侧躲去, 也只是躲掉了飞刀刺中他?要害。飞刀擦过他的臂膀飞进他身后的树中, 整个刀身都没进树干。而施砚年的胳膊也被掠过的飞刀划破,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衣。
    施砚年堪堪站稳,定?定?望着?前方。
    一对雀鸟从他?头顶叽叽喳喳飞掠而过,可是施砚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畔一片死寂。
    亓山狼侧转过身来,也就?把先前完全遮住的施云琳露出些。她咬唇拧眉,暖阳从枝杈间?漏下光影照亮她长?眼睫上沾的一抹泪湿。以前对衣裙有一丝褶皱都接受不了她,此刻衣裳乱了, 外衣衣领松垮, 里面雪色里衣领子?不规整地往外跳。短上衣被扯得?往上,隐约露出一小?截细腰, 可露出来的细腰又落入了亓山狼的掌中。她整个人都落入了亓山狼掌中。施砚年只能看见亓山狼的手?腕, 而亓山狼的手?在施云琳的上衣里。
    施砚年没敢往下去看她的裙子?有没有乱, 他?不敢。他?抬眼,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施云琳的眼睛。
    隔着?思念、担忧, 还有多年私藏于心的沉绵爱意, 他?在这?样的情景下, 与她重?逢了。
    施云琳怔怔望着?死而复生的哥哥。
    亓山狼转身时她才惊觉来了人,已经觉得?十?分羞耻。可当她看清来的人是施砚年, 整个人都懵住。
    从未有过的强烈耻辱感让她心口痛得?无法呼吸,痛意疯狂卷着?重?逢的喜悦。
    多少个日日夜夜, 她不停南望,盼着?大皇兄甩掉追兵追上来,又一次次失望。那个时候啊,她总是一遍遍幻想着?与大皇兄重?逢的情景。她想,她一定?会飞奔到大皇兄面前扑进他?怀里痛快地哭一场,诉说她的怕。没了哥哥,她连哭都不敢肆意随便。
    就?在她认了命,也和别人一样认为大皇兄再也不会回?来时,他?回?来了。
    他?们十?分难堪地重?逢了。
    亓山狼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施云琳身前,几乎没停顿朝施砚年转身。
    施云琳敏锐地觉察到了亓山狼的杀意。他?要杀了私闯这?里的人。
    施云琳慌忙拉住了亓山狼的手?臂,颤声:“他?是我哥哥!”
    亓山狼顿住脚步,施云琳不敢去看施砚年,朝着?另一侧迈了半步,将自?己全部的身子?藏在亓山狼身后。
    亓山狼高大的身躯,把两个人的视线隔开了。
    听?见她的声音,施砚年耳畔的死寂被打破。他?如?梦初醒般,仓皇地别开了眼,心里一汩一汩涌上悲痛。
    亓山狼转过身来,垂眼看向施云琳,看见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伸手?去握施云琳的肩,施云琳躲开了。她慌乱转身,踩着?木梯快速爬上了树屋。
    施云琳将树屋的房门用力关上,缩在窄床的角落,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原来真的与哥哥重?逢这?一日,她并没朝着?哥哥飞奔而去,而是转身逃走。
    被人撞见大白天在外面做那不知廉耻的事情已经足够丢人了,何况是被大皇兄撞见。施云琳越哭越难过。难过于今日的尴尬,也不仅仅只因今日的难堪。这?段时日的屈辱感好像得?到了宣泄口,可以不管不顾地哭出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施云琳躺在窄床上哭着?睡着?了。她唯一庆幸的是,不管是亓山狼还是哥哥都没有上来打扰她。
    睡梦里,她又成了湘国那个娇气又骄纵的小?公主,脚步轻盈地穿梭在湘国皇宫,整个梦境都是香香的。哥哥姐姐们都还在,他?们都在对她笑……
    总是喜欢立在树屋窗外树枝上的雀鸟叽叽喳喳吵醒了她,美梦终究只是梦,梦里的美景飞快后退远去。
    施云琳从开着?的木窗往外望,看见旖红的晚霞。
    不多时,施云琳听?见了琴声。
    当辨出正在弹奏的曲子?是《孤声》时,施云琳的心猛地一揪。
    “哥哥,你怎么从来没弹过《孤声》?先生说这?首曲子?是曲谱里最难的一支。你是不是不会?”
    “《孤声》是悲声,是最憾最恸之声。哥哥此生顺遂美满家人皆安,从不知悲为何物?,确实弹不出来。”
    施云琳回?过神来,慌忙从树屋下去。每次走木梯都要小?心翼翼的她,这?一次最后一级来不及踏,直接跳下去。
    亓山狼和黑狼坐在火堆旁,可施云琳完全没有注意,她循着?琴声狂奔。
    山风吹着?杂草灌木疯狂摆动,擦过她的裙摆。她一口气跑到施砚年面前,又在距离他?三五步的时候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喘进一口又一口凉风。
    施砚年眼望琴弦,将最后一句弹完。低哑悠长?的最后一句琴音在群山寒风里成了力竭的嘶吼。
    他?闭上眼睛,压抑眼底的酸涩。
    好半晌,施砚年睁开眼,对施云琳慢慢微笑起来。
    他?坐在焦柳琴后,眉眼间?挂着?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浅笑,还是施云琳记忆里的样子?。
    施云琳便也慢慢扯出一个笑来,她朝施砚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她没有看施砚年,她低着?头嘴角噙笑,低声:“哥哥还活着?,真好,真好……”
    施砚年微微侧过身,近距离地望着?朝思暮想的人,声线温柔:“在哥哥面前,云琳也需要忍着?眼泪吗?”
    施云琳沉默了一息,忽然放声痛哭。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涌出来的眼泪很快湿透了她的指缝。
    短短半年,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交好友至亲兄长?阿姊们一个个死去。战火不断,不停地逃命,架在脖子?上的刀,眼睁睁看着?为她挡刀而死的忠仆……
    她还没有准备好,就?从无忧的宫中香闺拉出来,被打进尘土里。她不停地劝告自?己要快点长?大,逐渐对那些恐惧变得?麻木,可是今日见了哥哥,那些委屈和恐惧终于压不住,让她如?孩童般放肆地大哭。
    施砚年默默看着?她哭,由着?她发泄,直到她慢慢止了泪。
    施云琳望着?寒风中飘摇的枯枝,哽声:“哥哥,我想回?家。”
    “会的。我们会回?家的。”施砚年将一方帕子?递给施云琳擦眼泪。
    施云琳伸手?去接,却没拿稳,帕子?掉到地上去。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捡,施砚年的指端碰到施云琳的手?指,施云琳下意识地缩回?手?。
    施砚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捡起帕子?,拍了拍上面沾的尘土,重?新折了另一面递给施云琳。
    “云琳,你知道了是不是?”
    施云琳一怔,抬眸望着?他?。
    只是一个目光相碰,施云琳什么都没说,施砚年就?知道施云琳确实已经知道了他?对她不仅是兄妹之情。
    施云琳慢慢垂下眼,无措地沉默。
    “知道就?知道了。本也没想瞒你一辈子?。”施砚年微笑着?,“原是打算恰当的时候亲口告诉你。”
    不仅是打算亲口告诉她,施砚年还设想了很多种情景,用她喜欢的方式告诉她。
    就?算时间?不对,那些深藏的情感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咽回?肚子?里。
    施云琳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切物?是人非。
    施砚年太了解施云琳了,知道她的茫然。他?问:“云琳,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先求了父皇母后的恩典,再向你求娶,你愿不愿意?”
    施云琳心里乱糟糟的,明?显施砚年问了她一个很大的难题。她努力地去想答案。
    愿不愿意?
    她又反问,为什么不愿意呢?哥哥对她那么好,万事都由着?她。和哥哥成亲后的日子?应当也是很好的。
    她轻轻点头,低声:“应当会愿意的……”
    “好。”施砚年声线很轻,却也很干脆。
    施云琳愣了愣,赶忙望向他?:“我已经嫁人了!”
    施砚年微笑着?,用施云琳最喜欢的温柔语气肯定?地说:“我们会回?家的。”
    回?家?回?家一直是施云琳的梦,她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回?家,可是清醒时又被现实泼凉水。她真的还能回?家吗?就?算可以,那也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云琳,当初明?泽悔婚的时候,我问你气不气,你说你和明?泽、檀溪都是坦荡的人。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应该光明?磊落,说清楚扯明?白就?没有谁对不起谁。你现在嫁给了别人……”
    提到施云琳已经嫁给了别人,今日撞见的那一幕忽然浮现在眼前,施砚年心口一阵刺痛,他?稍缓了一下,才能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下去:“哥哥不会这?个时候让你为难。过好眼下的日子?,照顾好自?己。如?果喜欢上你的夫君能让你现在的日子?好过些,那么就?去喜欢。”
    施砚年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缓了缓。
    “你说愿意,哥哥真的很高兴,也会一直记在心里,可你不用记着?,也不用当做承诺压在心里。待他?日,杀敌复国,接你回?家日,解去你身上这?桩不得?已的姻缘,那个时候哥哥会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
    很多事,施砚年不愿意施云琳一起来扛。她当是自?由的,永远自?由自?在没有压力不受束缚。他?若邀她,总要先将荆棘铲除,再为她铺上她喜欢的鲜花。
    施砚年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将焦柳琴还给了施云琳。
    他?立在荒芜的杂草中,目送施云琳走远。施云琳抱着?焦柳琴,一步三回?头,直到再看不见哥哥。
    她回?到树屋下。火堆残留着?一点黑暗中探头的火星子?,时不时闪烁一下。坐在火堆旁的亓山狼已经不在那里,黑狼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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