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安有些落寞,但尽量表现得跟平常一样,不想让宋承然发现异常。可实际上,宋承然也不会发现。
    他走在前头,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情绪。
    她不追上,宋承然就在前方一步远的地方一个人慢慢走着,也不回头看一眼。
    林安却隐隐约约地可以感觉到,他在避着与她的接触。
    她默默地咬紧了牙,他是认同宋父的话了吗?
    车子隐入了车流中,车内的两人都若有所思。人还是跟来时的一样精致,心情却截然不同了。
    宋承然的情绪一向不怎么外露,也没有提及他跟宋父谈的内容。林安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自己在心里胡乱地猜测。
    即使到了家里,宋承然也还是没有开口,大概是不会提起了。
    可对于无意得到这些秘密的林安来说,却是怎么样也遮不住焦急的心情。
    “承然。”
    她轻声唤着他。
    车厢里没有开灯,宋承然的脸就隐在暗处,但她知道他正转过来看着她。
    他并不催促,平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不在意,所以也不会有激动的情绪吗?
    适才那种酸胀的感觉,几乎瞬时重新席卷了林安的脑子。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才慢慢地开口。
    “你喜欢我吗?”
    第38章
    喜欢?
    喜欢?
    宋承然在几天内高频率地听到这个字眼,但这次询问的人有点不同。
    她的话,直刺他毫无准备的内心。
    他的脑袋突然轰隆一声,在无限接近死机的边缘。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瞳孔也在细细震动着。
    宋承然的身体变得很矛盾,不明所以的情绪侵蚀他的理智。
    脑子停顿了许久,下意识的回答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林安感觉下唇快要被自己咬出血来,铁锈的味道从唇间渗进来,嘴里却有破碎的哭声溢出。
    她看着他,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宋承然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异样的情绪,但此刻林安的视线过于不清晰。
    早该明白的,从一开始宋承然就没给过自己希望,一直都是自己强求着他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只要宋承然稍微给点回应,她就觉得整副天空都变得明亮,也以为只要主动就会有结果。
    林安藏在袖子中的手缓缓攥紧,她不想把这变成一场无声的闹剧。
    她慌乱地推开车门,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跑了出去。
    那么慌乱,连车门都来不及关闭。
    在林安离开的那一刻,宋承然的眼眸变得很深,深到不可思议。周遭都隐跃着阴霾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脑子太乱了,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弄清楚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只知道心里有千道怒气,无处可泄。
    宋承然不知自己在车里待了多久,才恍然发觉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听到屋子开门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有看到林安。
    心里隐隐地有些错乱。
    他下了车,拿出大门的钥匙,明明很冷静,手上的钥匙却颤动不止。钥匙在锁孔里慢慢转动,入眼却是一片漆黑的光景。
    客厅没有人。
    也许是没有开灯直接上楼了?
    宋承然抱着这个猜测,一步作三步地上了楼梯,却看见依旧黑静的房间,空无一人。
    林安并没有回家。
    宋承然的心咯噔了一声,莫大的恐惧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几乎是一瞬的时间,他就下了楼,跑出了屋子。
    他在小区里通往出入口的道路上找了一遍,又担心林安是不是已经回到家,回去找了一遍却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她到哪里去了?
    宋承然拨通了林安的号码,却听见她的手机铃声从自家车库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他心下一喜,下意识认为林安一直待在车库里。可等到了车库,找到的却是林安遗留在车子里的手机。
    终究是带着不好的预感,他怀着异样的心情驱着车去了医院。也许是因为晚上十点钟的时间,医院的人少了许多。
    电梯很通畅,只有他一个人,不需要等待。
    电梯在缓缓地上升,楼层数字从 1 跳到了 2,宋承然却莫名觉得电梯的速度慢极了。
    “叮——”
    走出电梯,转角便是亮着灯的护士站。值班的护士看到宋承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竟有些讶然:“宋医生,你怎么来了?”
    宋承然本想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却因为这一声惊呼停了下来。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个值班护士是平时与林安关系最好的人。
    他便问她:“林安有来过这吗?”
    徐丽丽有些发懵,心想林安到底是又惹了什么错,竟然能够让宋医生下了班还回来医院逮她。
    “林安下班以后就已经回去了。”徐丽丽回答着,后面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宋医生,是不是林安犯了什么错误?你别看她这个人的性格马马虎虎,做起事来其实还挺认真的。”
    宋承然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徐丽丽是误会了,以为他在责怪林安。
    如此小心谨慎的样子,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吗?
    那,林安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宋承然沉浸在阴影里的脸孔,让人不能得知,他终于开了口:“好。”
    说罢,他走向了办公室,等到了门前才回想起自己有锁门的习惯。
    办公室的门依旧紧闭。
    又一次无果。
    月色透过窗户半倾撒在走廊里,更有些光线许映在宋承然颀长的身躯上。
    落下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皮鞋在空洞的走廊里发出有力却又孤独的回响。
    回到车子里时,宋承然拨了一通电话到宋奶奶的家中,他委婉地问林安有没有到她那里去。
    宋奶奶应该是在睡梦中醒来的,思绪有些混沌,听到宋承然这么问,倒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立即质问他:“你是不是把安安惹生气了?”
    “你这小子,老婆就应该拿来宠的,你倒好啊……”
    宋奶奶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絮絮叨叨地传了过来。
    可宋承然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匆忙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微亮的屏幕,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绷裂,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落空了。
    时间越来越晚了,林安会到哪里去?
    没有在医院,也不在宋奶奶家。
    他忽地想起了近日与林安交好的赵美丽,兴许是去找她了。
    可他并没有赵美丽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住址。
    宋承然猛然发觉自己对林安了解得太少了,并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他不愿意听。
    因为他只要一个眼神,她就会满怀欣喜地凑过来,从不需要他主动去找她。
    宋承然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
    他来到了近日来过的步行街,走过长长的街区,与各路人士擦肩而过,忽视掉被陌生人靠近的异样感觉,走到烟雾缭绕的烧烤店。
    她没在这里。
    他绕着整条街区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终究是没有了可以寻找的方向,他开车回到了所在的小区。因为回来的道路靠近小区后门,他便从后门驱车进来了。
    这条路并不经常走,所以他刚才也没来这找过。
    等那道身影毫无预测地闯进他的视线时,他如死灰的心脏又汹涌澎湃地跳动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下下车,看着不远处正坐在乘凉椅上的林安。
    她弯着身子,后背有些颤抖,大概是在哭泣。
    高跟鞋被她脱了下来,歪歪扭扭地倒在地面上,原本嫩白的小脚已经沾了灰。
    林安哭得太厉害,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车声,只是察觉到周遭的压迫感忽然地增强了。
    她抬头看了看,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宋承然深邃的目光里。
    她眼睛哭得红肿了,视线被挤压得只剩下一个缝隙,她却还是知道来人就是宋承然。
    心里仍是难受,索性扭过头去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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