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邦见从门口逃出已无望,瞬间冒出一身冷汗,秒许间不及细想,亡命之徒在极端情况下已经感觉不到恐惧。面对枪口,他居然不仅不躲,反而霍地探臂,一把向军装警枪口抓去。
    军装警阿礼巡街几年,从未开过一枪,更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朝着一个人的头颅射击,这样的事令他手指微颤,有了一霎的犹豫。
    便在他犹豫的瞬间,钱贵邦一拳重重打飞了他手中的枪,拼死一搏状态下的重拳,力量大得出奇,连阿礼也被这一拳带得身子微偏。
    金店外传来女人的尖叫:“阿礼——”
    这时易家怡已冲到金店门口,在以门口墙壁为遮掩,探头看清店内情况后,她举起枪,毫不犹豫朝向钱贵邦肩膀,手指微动便要扣动扳机——
    可军装警阿礼身子一偏,家怡视线瞬间被遮,慌地偏开枪口,松开扳机。
    便在这瞬间,她视线微转。
    钱贵邦打飞阿礼的配枪,收拳便要去抓阿礼的衣领。
    另一边,徐少威已蹲身从柜台后跑出,他捕捉到了钱贵邦的意图,想要开枪的念头一闪,意识到钱贵邦的枪正对着军装警,如果他开枪打钱贵邦,钱贵邦濒死之际必然扣动扳机,到时阿礼恐怕也活不成。
    接着,他目光越过阿礼,看到了被堵在门外的易家怡。
    目光微闪,只在一念间,他唇角忽地挑起。
    下一刻,他猛地大喝一声吸引钱贵邦的注意,并在钱贵邦快速转眸看过来时,猛扑过去。
    “啊!”家怡瞳孔骤缩,刹那惊惧炸起,她启唇高呼,声音却被两声枪响淹没。
    她看到扑抱住凶徒的徐少威背部两下起伏,眼泪涌出,她不等泪水糊住视线,从军装警阿礼让出的空处闪进,在身体未站定的瞬间,便朝钱贵邦头部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的同时,家怡顾不上扳机复原,右手握抢再次开枪,击在徐少威下滑后露出的钱贵邦右臂膀。
    枪声之后,钱贵邦右臂抽颤,随即他握着的那把枪啪啦两声掉在地上。
    家怡上前一步将枪踢远,快速将自己配枪收拢进枪套,抬头朝柜台小姐们大喝:“叫救护车!报警!”
    随即又对身后道:“持枪守住门口。”
    军装警阿礼立即明白易家怡是怕凶徒有同伙,一边大声叫‘yes,madam.’一边抖颤着快速捡起自己的枪,并持枪朝天,守住了门口。
    家怡眼泪已糊住眼睛,快速用袖口抹掉泪,她想要冷静,却有些无法自控。
    到这时才发现,自己也正在打颤。
    钱贵邦已经没了动静,徐少威却还在咳。
    她颤着手扶住他手臂,缓慢将他扶着坐靠在墙边。
    看到徐少威正面,她更加无法自控,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浑身发冷,她咬紧牙关,努力与耳鸣、心慌、浑身打颤等生理状态抗衡,抬起一手压住他胸口,又一手压住上方动脉。
    抬头对上徐少威逐渐失神的眼睛,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舌头僵直发麻,根本说不出话。
    电影里那些面对亲友遇害濒死,还能理性安排一切的剧情原来都是骗人的,人在极端情况下,能维持清醒已然很难。
    忽然一只手搭在自己压住徐少威胸口、帮助徐少威止血的手上,这只手上沾满血,冰凉冰凉的,是徐少威的手。
    她抬起头,与徐少威努力睁开的眼相对。
    她颤着唇,舌头终于能动:“你别死!”
    你还有事没跟我交代,你不能死!
    徐少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笑,到底没能笑出来。
    他目光向门口,看到军装警阿礼站在那里、分毫无伤的背影,嘀咕般低声道:“我救了个警察……”
    “……”家怡咬紧牙关,这样才能不崩溃,才能忍住泪,才能稳稳蹲好、稳稳压住他伤口。
    “刚当警察的时候……我帮到过好多人……别人看到孩子掉海里都不敢动啊,只有我,好勇的,噗一下跳下去了……收到好多市民送的锦旗……念警校时,我就得过银哨子奖了……当警察也很厉害……但是后来……”
    徐少威忽然也红了眼圈儿,情绪起伏,他胸膛颤动,忍不住地咳。
    咳出的都是血水,愈发讲不出话。
    “我知道,你别讲话,马上救护车就到了。”家怡殷切望着他,求他听话,求他别乱动。
    徐少威却摇摇头,他看到门外远处有人往这边冲,忽然抓紧家怡手腕,似乎怕极了:
    “如果嘉明他们知道了……如果他们……”
    家怡身后忽然传来纷杂脚步声,回转头便见到方镇岳带队冲进来。
    所有人看到徐少威的样子,面色都瞬间转白。
    “让一下,救护车到了。”方镇岳转头拨开想要扑上来的刘嘉明几人,也拉起蹲在徐少威身边的家怡。
    护士瞬间补上以更标准的手法帮助徐少威止血,救护医生们稳健地扶徐少威上担架,又在几位警察的帮助下将徐少威抬向救护车。
    刘嘉明抬着担架,只两步间便已红了眼眶,抽噎哽咽难耐。
    家怡手上衣服上全是徐少威的血,她踉踉跄跄在方镇岳搀扶下跟在担架后面,茫然看着躺在担架上面色唇色越来越白的徐少威。
    担架被放上救护车,医生护士利落上车,便要关门离开。
    九叔才要坐上唯一的陪护位,跟车去医院,徐少威忽然朝着门口,竭力嘶喊:
    “十一姐……十一姐……”
    九叔转头,让开车门。
    家怡快步跑至,一拉车门便蹬上车。
    咔啦一下,医生拉上车门,救护车分秒不停地驶向医院。
    家怡坐在徐少威身边,他转头四望,竟仿佛有些看不到她了,又颤巍巍竭力伸手,想要找到她。
    家怡忙握住他手。
    青年凝聚全身力气,用力握住她,握到手指颤抖、手腕颤抖……他竭力想要握紧、更握紧这捧温暖和柔软,仿佛怕极了失去它。
    他张大嘴巴,却不是想要努力吸进空气,而是努力发出声音。
    家怡凑近他,听到他一字一顿艰难说:
    “我、想、当、好、警、察……”
    第239章 新拖鞋
    方镇岳留在案发现场处理接下来的工作,b组其他探员们却多有些心不在焉。
    法医部和法证科的同事抵达后,方镇岳干脆给九叔等人开了绿灯,准许他们去医院,他一个人在现场带一众军装警处理现场要完成的紧要工作,剩下的等大家从医院回来再说。
    军装警阿礼站在门框边,作为现场目击证人加最先抵达现场的军装警,阿礼不得不留下配合方镇岳做口供等工作,但看着赶着去医院的探员们的背影,心中也格外惦记那个救了自己的cid探员。
    站在边上女友看出他的想法,拍拍他肩膀道:“我代你去医院,如果有能帮上忙的,我会去做。”
    说罢,阿礼的女友amay转身追上b组探员,简单说明后,坐上九叔的车,随大家一道去医院。
    方镇岳深吸一口气,他虽然心里也惦记,但现场总要有人在,抿了抿唇,终于转身折回金店。
    一一安排赶来支援的几名军装警有序工作:拉警戒带,配合公共关系科应对想往金店里钻的媒体人;给金店里的顾客和柜台小姐录口供……
    “十一没有受伤吧?”许君豪一边站在边上等法证科采集证据,一边转头问方镇岳。
    “十一没受伤,但另一名探员徐少威伤的很重。”方镇岳眉头皱紧,时不时看看时间,看看腰间的bb call,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许君豪看了眼地上的喷溅血迹和流淌血迹,挑眸看了眼方镇岳,到底没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徐少威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匆忙间看了一眼,那个伤处,和这些流血量,只怕不乐观。
    方镇岳一接触许君豪视线,不用他说什么,便已明白对方的意思。
    抿唇跺了跺脚,他焦躁地皱起眉。
    当许君豪伏在尸体便做初步尸检,法证科开始在金店内做现场证物采集时,他烦闷地走到门外,双手插兜,背对着金店,将店内忙碌的法证科和法医部同事以及现场状况狼藉状况、通通挡住。
    媒体人想拍照,只能拍到煞星一样堵在门口的他。
    他也并不在意那些镜头,谁朝着他举相机,他就冷目扫过去,搞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媒体人们镜头都颤了。
    方镇岳现在不仅担心徐少威的安危,还担心家怡的心情,还有那帮衰仔们的情绪。
    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放心,仿佛放那群成年人去医院陪病人是多么叫人担心的事。
    今日阳光明明很好,照在脸上竟只觉得恼人的晒。
    待所有目击证人都做好了笔录,现场勘察完毕,钱贵邦的尸体被法医部收走,方镇岳看了看时间,快速收好尾,便也开上自己的吉普,疾驰向医院。
    在等第二个红灯时,腰间bb call忽然响起,方镇岳心跳猛地一窒。
    眼睛仍盯着前方马路,他静坐了2秒,攥了攥拳,才有些迟滞地去掏挂在腰间的传呼机。
    传呼机简讯是九叔发来的:
    【他走了。】
    方镇岳深吸口气,又默默将传呼机揣回兜里。
    前方交通灯转绿,他一脚油门,超过几辆车,一路喇叭和油门,他最快速度抵达医院。匆匆将车停进停车场,便大步跑进医院。
    咚咚咚快速步伐,正如他此刻心跳。
    爬上抢救室楼梯,拐进抢救室的瞬间,他便听到哽咽和抽泣。
    b组探员们听到脚步声,纷纷转过头来,各个红着眼睛,看到他的第一时间,都不由自主哑着声音喊他:
    “岳哥……”
    “岳哥。”
    “岳哥…”
    方镇岳快步走上去,手术室里的灯已经熄了,显然抢救结束,医生们已经开始在里面处理病人遗体了。
    走进兄弟们中间,他展开双臂。
    大家纷纷靠过来,刘嘉明低头抵住方镇岳肩膀,用他的肩挡住自己流泪狼狈的面孔。
    方镇岳右手轻拍刘嘉明肩膀,左臂环拢,将家怡揽进怀里,用力拢住她肩,感受到她压抑的轻颤,鼻子忽然也开始发酸。
    三福左臂打在方镇岳肩膀,仰起头强忍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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