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便把卫建国送回了松阳村,由卫蘅姐弟三个负责。他们都恨他,但也无法真正扔下他。
    之后,无数个夜深人静之时,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卫蘅心里都在想,大概他们三姐弟无法真正的放弃卫建国,是童年时期心里一直残存着的雏鸟情节,是想要有爸爸疼爱,有妈妈关心,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梦幻般生活的期盼吧……
    ……
    思绪飘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竟然下来了,卫蘅非常生气,她抬起手,用力将眼泪抹去!
    不会了!
    再不会了!
    上辈子的诸多痛苦,都不会再出现了。
    这辈子,她一定会努力的!至少,在父母这一世真正分裂之时,她会护着姐姐与弟弟,不会再让他们成为曾经那个无助、茫然、又自卑、慌乱的孩子。
    “怎么还哭呢?”周凤发现二女儿还在默默流泪,流着流着,面目狰狞的样子,一时间有点奇怪:“阿蘅,是见到妈妈不高兴了吗?”
    “没有。”卫蘅转过头,对上妈妈的脸,唇角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来:“妈妈,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能见到现在的你,我真的太开心,太开心了。”
    这孩子,说的话有点奇怪,周凤也没听明白,不过她的几个孩子都非常乖巧、听话,从来不让她操心,二女儿这会儿情绪波动过大,周凤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道:“妈妈带你们先回厂里,都饿了吧?妈妈回头给你们买好吃的东西。”
    说着,周凤拉着卫锦的手,又牵着卫蘅,肩膀上背着行李袋,一边叮嘱大女儿卫菡跟在自己身边,一行人挤在公交站牌的前面,等着车来。
    在跟孩子们说话时,周凤已经了解过三个孩子都吃了包子与豆浆,应该还不会太饿,那么,就暂时不在附近买东西吃了,食品厂的周围,有不少饭点,炒菜、炒饭、炒粉……之类的都有买,且给的量多,价格还实惠,可以省下不少的钱,因此周凤打算带着孩子们去工厂附近找吃的。
    很快。
    一辆6路车开过来了。
    周凤忙道:“车来了,快跟上,还有,手里的钱抓好,等下上车之后必须要先投币的。”
    卫锦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开心,说:“妈妈,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刚才坐3路车时,已经学过了。”
    “哦——我家孩子真聪明啊。”周凤笑眯眯的夸奖了一句。
    卫锦道:“刚才我们本来要搭11路车的,结果二姐忽然看了一下站点,说11路车不到妈妈工作的地方,她记错了!我们都想不起来到底要转什么车呢,幸好妈妈赶来接我们了。”
    卫锦小小的人儿,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庆幸。
    周凤一听,也迅速皱紧了眉头。
    要是真的坐了11路车,自己怎么找啊?想到此,周凤心里也不由升出一抹侥幸感。周凤拧着眉头,道:“下回再也不许这样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可不要随便乱跑,尤其是在州市这里,绝对不能乱跑。”
    她每天必须要上班,一连上十几个小时,根本没办法陪伴孩子的,所以,必须不能让孩子们再乱跑了。
    周凤吓唬道:“这一次你们运气好,找到了妈妈,下次呢?万一你们碰见了人贩子呢?到时候你们叫天天不灵啦。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害不害怕?”
    “怕。”卫锦眼里闪过恐惧,赶紧就道:“妈妈放心好了,我就跟着妈妈,哪里也不去。”
    说着话,卫锦殷殷切切的拉着妈妈的手,亲热的不行,都不想放开。
    见两个女儿没吭声,周凤忙问:“阿菡、阿蘅,你们都听到了吗?”
    卫菡道:“听到了,妈妈放心,我们都不乱走。”
    卫蘅没吭声,周凤看过来,道:“阿蘅?”
    卫蘅赶紧道:“妈妈放心好了,非你同意,我们绝对不乱走。”
    周凤一听,这才稍稍放心,接着,趁着坐在公交车上的时间,周凤又一连跟姐弟三个说了好些小孩子失踪之类的恐怖新闻,吓唬三个孩子。
    第73章 住宿的问题
    橙黄色的公交车, 缓缓地行驶着, 卫锦趴在车窗旁,望着外面,看什么都非常稀奇的样子,一会儿惊呼那座楼好高, 一会儿奇怪马路上怎么有这么多电话亭, 一会儿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周凤抱着卫锦,一直耐心的给儿子讲解着沿途的景物, 哪怕那很多东西她都没有亲自看过,她根据自己的想象, 给儿子讲解的非常详细,儿子也听得十分的高兴, 解说时,周凤唇角一直含着笑。
    她是高兴的。
    真的。
    已经大半年没有见着孩子们了,想吗?当然想, 每天,每个夜里,只要是闲着,她都想孩子们,想他们有没有听话,有没有乖, 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但,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三个孩子怎么可能照顾得好自己呢?
    周凤喉咙莫名一酸。
    突然看到三个孩子,她是真的很开心, 甚至生出了一点不自量力的想法——她想把孩子们带在身边。
    但这个念头刚从脑袋里闪过,就被她迅速驱逐了。
    自己这点工资, 省吃俭用寄回去给孩子们,也就勉强够养活他们而已,就连孩子们的学费,也得从其他地方想办法,比如找工厂预制、找工友借……
    再把孩子们接到身边来,不说生活费,光是读书的费用,就不是她能承担得起来的,除非大女儿与小女儿都不读书,只供儿子一个。
    这个念头,也飞快的从周凤的脑海里挥掉了。
    大女儿今年15,马上16了,找人借用一下身份证,可以跟自己一起进工厂打工,但小女儿是绝对不行的。
    ……
    哎!
    周凤眼里有些发愁,这些愁绪,还只是远处的,近处的愁是——三个孩子到了自己打工的地方,住哪里呢?
    食品厂提供住宿,却不是单间,而是六人间。一个宿舍,用简单的木架子床,搭了6张床,住了6个女工,房间很窄小,各自的私人物品一堆叠,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是再也没法多铺一张床的。
    且,如果自己把三个孩子带到宿舍住,其他5个工友一定有意见,周凤想了想,跟自己要好的红莲、桂芬不会有意见,但另外的4个人,尤其是黎丽这个人肯定意见非常的大……
    如果不住宿舍,只能去住旅馆,工厂附近倒是有不少的小旅馆,价格也不贵,住一晚是20块钱,环境如何,周凤没有住过,并不清楚的,但她偶尔也听别人说过旅馆内部的床也并不干净,想一想,那么多人睡过,怎么可能干净得了呢?
    干净不干净的问题,倒在其次,主要的问题是没钱。20块钱,仔细算起了,差不多是周凤一个月的杂物费了。且,她才刚给三个孩子寄了700块学费回去,还找了工友红莲借了200块,现在手里是真的没钱。
    哎!
    钱啊,钱啊……
    周凤内心又是重重叹口气。
    不过,这些愁绪,周凤独自埋在心里,掩藏起来,没有跟脸上挂着兴奋、开心、激动心情的三个孩子说。
    车子继续行驶。
    途径一个站点,又一个站点……
    终于,抵达了食品厂附近。
    周凤拍拍卫锦的肩膀,道:“阿锦,别放困了,下车了。”
    接着。
    周凤对两个女儿也说了一句:“下车。”
    卫锦呼啦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停下了,一把跳下周凤的腿,就要往外面冲。周凤追在后面:“慢点,别跑!下车过程不准乱跑,担心危险。”
    卫锦嘿嘿一笑,说:“妈妈我才不会摔着呢,我可厉害了。”
    在妈妈面前,卫锦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六岁小男孩,是那么开怀,那么肆意,那么的轻松,也那么的调皮……
    卫蘅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里的感慨更甚。
    每一个孩子,都需要妈妈的陪伴,无论他表现得多坚强,无论他年纪有多大……比如自己,自己的芯子已经是个三十好几的人了,其实陪在妈妈的身边,卫蘅也觉得无比的轻松与快乐。
    一切重来,真好。
    卫蘅跳下车。
    周凤盯着车厢内最后下车的卫菡,说:“阿菡,来,把这个拿着,妈妈拿一个最重的,你们都跟在妈妈身边,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
    “好。”
    “明白!”
    三人大声道。
    这是距离食品厂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点,且不止一个兴盛食品厂,附近还有好几个工厂,规模大小不一,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一排排的房子,很多都是民房,不高,一二层楼的样子,商铺也非常稀少。
    卫蘅看得稀奇,她记得5、6年后,这一片被划入了主城区,很快就迎来了开发,妈妈上班的工厂也搬迁走了,搬去了深市,妈妈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跟着那个男人一起换了一个工厂,去了州市另外一个区。
    所以,卫蘅对这里的一切,还是非常陌生的。
    因为处在州市的郊区,白马区还有不少农田呢,但这些农田,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挖掘机推掉,建造了一座座高楼。
    所以,这里其实还处在城乡结合中。
    卫蘅的眼睛骤然放光!
    机会啊!
    机会!
    这要是在这里买一块地,或者买一栋农民房,那岂不是发了?
    卫蘅的兴奋,骤然又被泼了一盆凉水。
    想啥呢?
    手里有钱吗?整个兜里装着的,零零散散加起来,还不到1500块钱,就敢去想买房的事情,我看你是想屁吃。
    卫蘅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周凤带着孩子们,大约走了5、600米之后,拐到一条岔道上,说:“快要到了,你们先跟妈妈去宿舍,把行李放下,之后,咱们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比较便宜一点的旅馆,先住上两天。”
    坐在车上时,周凤已经思考清楚了,住宿舍是不现实的,住旅馆也绝对不现实,她其实可以去附近的民房问一问有没有短暂出租的,比如租半个月,一个月左右的那种,租金算下来,绝对比住旅店少。
    所以,当务之急,是趁着自己还有3个多钟头的空闲时间,立马去就附近把房子给确定下来。
    周凤催促着孩子们走快点,一时间,她都忘记了吃中午饭的问题,不只是吃中午饭,她自己连早饭也没有吃这事儿,她都忘记了。
    卫蘅、卫菡、卫锦都紧紧跟在周凤的身后,越到工厂附近,三个人的雀跃与兴奋都消褪了些,转而换上了一丝忐忑。
    周凤小声道:“我们的宿舍就在厂房的后面,进了厂后,你们都不要大声说话,也不要好奇的四下看,都跟着妈妈,知道吗?”
    食品厂的管理很严格,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不过宿舍区有一道小门,可以直接从小门进去,那里的保安比较好说话,说一声,也会放行的。
    周凤领着孩子们,绕到了小门。
    保安看到了,问:“周凤,这是你家孩子?”
    周凤有些忐忑,声音都带着一丝紧张,说:“阿叔,是的,这是我三个孩子,突然跑过来找我,暂时没有找到地方住,我打算把行李放在宿舍,然后再带着他们找房子。能不能让我家孩子进去坐一坐,喝口喝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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