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跑回了皇帝的画舫上,她知道是谁杀了她的父亲,而在不久之前,她还因为他对她的好而感到甜蜜。
    总之之后就是她大病一场,寻死觅活,死也没死成,一朝皇帝想要让谁活着,轻而易举。
    沈诉诉确信自己在这前世梦境里,她是喜欢过魏勉的,这种情绪混合着沈严死去的仇恨,变得无比恶心。
    她皱着眉,想要从那梦境里逃脱,却始终无法醒来。
    沈诉诉感觉自己躺在了梦境里的病榻上,她的手脚发凉,身体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她的眉头紧锁,竟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这明显是她在梦里思虑过度,牵动了怪病。
    沈诉诉躺在床上,捂着心口,神情痛苦。
    床榻之外,顾长倾看着她,低低叹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这本该无忧无虑长大的娇小姐,一天天的竟有这么多心事。
    他弯腰,低下身子,把沈诉诉抱在了怀中。
    顾长倾知道,沈诉诉醒来,定要生气,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深夜,沈诉诉从这梦境里挣扎出来,一睁眼,对上顾长倾的沉静双眸。
    她的秀眉微蹙,还懵懂着,梦里,汗水浸透衣裳,她的颊边的发丝也黏在了面颊上。
    顾长倾替她将那碍事的发丝拢好,终究还是先开了口:“诉诉又做噩梦了?”
    沈诉诉清醒过来,她瞪大眼看着顾长倾:“你怎么突然进来?”
    “我若不进来,诉诉可要死在这床上了。”顾长倾轻叹。
    “你放开我。”沈诉诉推了推他。
    她的身子还凉着,顾长倾没松手,沈诉诉根本没办法挣脱她。
    “顾南舟!”沈诉诉竟然被他气哭了,有泪落了下来。
    顾长倾的手指替她将泪水拭去,他温声安慰道:“都是我的错,可好,莫哭了。”
    “我若松开你,你又难受了。”他的指腹将沈诉诉紧锁的眉头抚平。
    沈诉诉还是哭,似乎是梦中的情绪影响了她,她觉得自己十分过分,她喜欢魏勉那么久,却不知他做了那样的事,她还毫不知情地与魏勉亲近着。
    讨厌,十分讨厌,她连自己也讨厌了。
    沈诉诉使劲推着顾长倾,她没挣扎出去,反而让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顾长倾按着沈诉诉脊背,耐心问道:“诉诉做了什么梦?”
    “我想不起来了。”梦见前世之事,说来滑稽,十分可笑。
    而且,现在的顾长倾是她名义上的丈夫,难道要她和他说她梦见自己喜欢另一个男子吗?
    沈诉诉明知梦中之事与现实无关,却还是被它影响着,因为它太真实了。
    顾长倾在她耳边应了声:“嗯。”
    “你松开我,我要睡觉。”沈诉诉很执拗。
    “因为我,才做了噩梦吗?”顾长倾问。
    前世所发生的事就在那里,与顾长倾无关,只是沈诉诉意识到了自己特殊情感之后,牵动了这段记忆。
    沈诉诉摇头。
    顾长倾猜出一些端倪:“与那皇帝有关?”
    沈诉诉的身体僵住了,体温陡然间降低。
    “他与你发生过这么多?”顾长倾问。
    “没有。”沈诉诉否认,“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我。”
    顾长倾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没说话,他觉得沈诉诉在骗他。
    按目前的实际情况来说,沈诉诉没说假话。
    他许久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沈诉诉。
    “顾南舟,你出去吧。”沈诉诉轻声说。
    顾长倾的回答斩钉截铁:“不。”
    “我明天就把你赶出去。”沈诉诉咬牙切齿。
    “那就让我无家可归好了。”他说。
    “我真的赶你。”沈诉诉威胁他。
    “嗯。”顾长倾应,他感觉胸口堵得慌。
    沈诉诉确实是一个没良心的大小姐,利用完他,说丢就丢。
    沈诉诉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推也推不开,干脆摆烂了,再也不挣扎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她碎碎念。
    顾长倾恢复记忆之后,想起自己究竟是如何失忆的,这事全赖沈诉诉。
    但若没有她带着的重九,那么多黑衣人,他确实无法全部解决。
    顾长倾的手指勾着她的发丝,他问:“那诉诉又要找谁成亲?”
    沈诉诉咬着牙说:“梁昭。”
    “诉诉,莫要如此气我。”顾长倾继续叹气。
    “去青霞门,去弥提寺天天吃斋饭,日后如果有机会就转去清泉寺……”沈诉诉说。
    顾长倾还是被她的话逗笑了,她到这时候都想着嫌弃弥提寺的斋饭。
    “好了,莫生气了,早些睡觉。”顾长倾拍了拍她的背。
    “梦中之事,皆是虚幻,并不会发生,你害怕什么,我便将什么除了,好吗?”顾长倾说。
    “会有人做这件事,你别操心了。”沈诉诉还记得魏朝的下场。
    顾长倾还以为沈诉诉是听到了最近的风声,他问:“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个老头子吧。”沈诉诉道。
    “那就老头子。”顾长倾脾气好,沈诉诉说他是老头子,他也应。
    “我要睡觉,你放开我。”沈诉诉继续推他。
    顾长倾决定就赖在沈诉诉这里了,他抱着沈诉诉,在床榻上一靠,又睡在了沈诉诉身边。
    “我陪你一道。”顾长倾道。
    “顾南舟,你想占我便宜?!”沈诉诉瞪着他说。
    “不。”顾长倾否认。
    他拽过一旁的薄被,将沈诉诉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样就什么也碰不到了。”
    沈诉诉两只手臂都被包在了被子里,她挣扎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虫。
    “你给我解开,呜呜呜,顾南舟,你欺负我。”沈诉诉又哭了。
    顾长倾替她将手拿了出来,沈诉诉捶了他的胸口好几下。
    她在气自己竟然对他生不起气来。
    他都这么过分了,她怎么还是不讨厌他?
    沈诉诉气得一直哭,顾长倾就一直哄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诉诉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生气。
    最后她哭累了,还是睡了过去。
    顾长倾顺手将她揽到了怀中,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把她弄睡着了。
    不过,她究竟为何生气,他还是没弄明白。
    她似乎在因为白日之事羞恼,她脸皮薄,害羞是正常的,但为何又要生气?
    顾长倾有些疑惑地看着沈诉诉熟睡的面颊,陷入沉思之中。
    最后,趁她睡着,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顾长倾想,他就是,试一试,不亲嘴,亲别的地方也行。
    沈诉诉睡着了,没察觉,不然顾长倾今天晚上就要睡大街。
    三日后,沈诉诉与顾长倾之间暂时恢复平静,她还是与他一道去参加了植物协会的活动。
    几日后再见宋择璟与殷若,沈诉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找个借口,避开他们。
    好在她本来就与宋择璟关系不好,所以她的回避显得理所应当。
    她坐进了马车里,进山里的前半段路可以坐舒适的马车,但到了山下的村庄里停留,再往深山里去,就只能靠徒步了。
    沈诉诉对这样的程序很熟悉,她才车上便换了方便行动的衣物与短靴,她的长发束成马尾,只插着一根银簪装饰。
    她低头,将短靴的系带紧紧缠上,进山里需要带上的纸笔都装在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这是植物协会组织的活动,协会里都是学者,不会像沈府里的人一样娇惯着她,凡事都要靠自己来。
    本来协会里的人还对沈诉诉参加活动还带家属一事颇有微词,但顾长倾现身后,三言两语便获得了他们的好感,他有这样的魅力。
    马车停在歇脚的村庄外,今日天气好,可以直接进山里。
    张源涵在进山之前对他们交代切不要破坏植物原本的生存环境,还有其他的注意事项。
    “沈小姐,您今年是不是不与我们一道了?”有位老者与沈诉诉说道,前两年沈诉诉都是与他还有另一位学者一起进山。
    但这次顾长倾陪着她来了,自然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
    ——说起来,他们夫妻感情真是好,植物协会里的几位学者不禁感慨道。
    “我……也可以与你们一起。”沈诉诉犹豫着说道,“青霞门那边的人要与我夫君交流,不如让他跟着宋小姐与殷公子吧……”
    宋择璟在一旁听着,心道还有这种好事,这沈诉诉莫非真的开窍了,舍得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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