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朗然一笑,抱拳道:“谢皇上关心。臣偶然间请到了一名神医,给臣开了几味药,臣不过吃了几剂,已是大好。”
    “想来再吃上几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满朝哗然,热闹得仿佛菜市场般。
    这世间竟有如此神药?!众臣不由交头接耳。
    他们中也有人去国公府探望过卫国公,当时卫国公不仅形容枯槁,而且时不时就咳血,任谁都会觉得他已经是油尽灯枯。
    而且,国公府请遍了京中名医,每个大夫都是摇头叹气,连太医院都委婉地说,卫国公府不出这个月必然要操办白事。
    这名神医竟然把卫国公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周围群臣鼓噪不已,而皇帝充耳不闻,深沉的目光从高高的金銮宝座上俯视着下方的卫国公。
    皇帝微微一笑,叹息地说道:“如此,朕就心安了。”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宝座的雕龙扶手,手背的线条绷紧。
    卫国公一派坦然地抬头仰视着皇帝。
    他也一样在笑,眼尾笑得露出几条笑纹,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君臣言笑晏晏,金銮殿上的气氛却陡然变得紧绷,似有看不见的火花跳跃在空气中。
    接下来的早朝,大半朝臣都无心议朝事,众人的目光不住地往站在武官队列最前方的卫国公身上瞟去。
    其中也包括同在武官队列中武安侯萧衍。
    萧衍心不在焉地在朝上熬了一个时辰。
    下朝后,就匆匆地回了侯府,跟太夫人把事情说了。
    “卫国公好了?!”太夫人手一抖,手里的佛珠手串差点没脱手,难以置信地说道,“卫国公竟然好了?”
    东次间内的下人们全都被遣退,只有太夫人与萧衍母子两人。
    萧衍点点头,端起茶盅喝了两口:“人是还有些虚,但肯定是无大碍了。”
    回想着早朝上皇帝与卫国公之间的机锋,萧衍的眼神沉了沉,浮躁的心也开始静了下来。
    太夫人用手指摩挲着佛珠串,幽幽叹道:“可惜了。”
    卫国公既然痊愈,那么自家和卫国公府的亲事怕是要不成了,以卫国公府的门第,若非为了冲喜,是怎么也不可能看上一个庶女的。
    这也太不凑巧了。
    若是卫国公晚几日好,等自家先把那丫头嫁过去了,到时卫国公再有所好转,自家岂不是给卫国公府施了恩!
    卫国公怎么偏就这时候好了呢!
    太夫人的眉目间露出几分愠色。
    萧衍瞧出了太夫人的不快,往罗汉床那边坐了过去,又给太夫人递了茶:“娘,您消消气。”
    太夫人哪里有心思喝茶,接了茶,又放了回去。
    萧衍揉了揉两眼之间的鼻根,定定神,方又道:“儿子琢磨着,这桩亲事不成,兴许还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卫国公府啊,一时看着春风得意,怕是如烈火烹油……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您想想,若是皇上真的念着先皇后的好,这些年也就不会把顾非池当作一把刀在用了!”
    世人皆说今上对先皇后顾氏情深义重,说今上与卫国公不是兄弟却似兄弟,今上重情重义,登基后这么多年,也一直念及卫国公当年支持他夺嫡的情分,与卫国公君臣相宜几十年。
    今上的英明宽厚为人称道。
    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上如今分明是把各种阴私的事都交给了卫国公世子顾非池,以致顾非池凶名在外。
    像是前年兖州水患,一伙流民逃到了冀州沦为流匪,为祸一方,朝中对流匪是该剿灭还是招安争执不休,吵了两天,最后皇帝把这差事交给了顾非池,让他便宜行事。
    顾非池大开杀戒,足足杀了几千流匪,朝中就有人弹劾他杀良冒功,杀戮太重云云。
    如今更是人人谈及他,都是四个字:心狠手辣!
    萧衍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但太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经儿子这一点拨,也能看得明白这一点。
    但是……
    她攥紧了手里的佛珠手串,道:“本来想着左右也不过是舍了个庶女,卫国公府至少可以帮着你谋了神枢营副统领的空缺。”
    “哎!”
    她长叹了一口气,又想起萧燕飞摔了她那尊观音像的事,越想越气,重重地一拍茶几:“这丫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晦气!”
    太夫人的这声“晦气”,让萧燕飞原本安稳悠闲的日子突然就不好过了。
    在看到当天的晚膳全是青菜豆腐腌黄瓜时,她还没有意识到。
    但接二连三,吃了三顿全素宴,她也不傻。
    “晦气?”萧燕飞扬唇笑了。
    海棠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家沾上“晦气”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太夫人实在是不讲道理,卫国公康复的事怎么能怪到姑娘身上呢。
    萧燕飞转头看向窗外的茶梅,信手折了一枝,放在鼻端嗅了嗅花香,又问:“我让你去打听何妈妈近日可有什么不适,打听了没?”
    “打听了。”海棠点点头,“奴婢去厨房提早膳时看到何妈妈脸色有些白,厨房的钱婆子说,何妈妈是月事来了。”
    说着,海棠圆圆的面庞上露出几分赧然、局促之色,“何妈妈来月事时次次会痛。”
    “痛得厉害吗?”萧燕飞插嘴问了一句。
    “厉害。”海棠同情地唏嘘道,“何妈妈昨晚痛得彻夜没睡着,钱婆子还说,去年还有一次,人还痛得晕了过去呢。”
    “从前,奴婢的娘和祖母都跟奴婢说,女子只要生了孩子后,再来月事自然就不会痛了,可是何妈妈明明都生了两儿一女了。”
    “有人说,何妈妈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才报应到了这辈子上。”
    萧燕飞听着只觉得一言难尽:“胡说八道!”
    这些人啊,怎么什么都往女子的过错来推演呢!
    痛经分为原发性痛经以及继发性痛经,如果是前者,大部人在生完孩子后,就不会再痛经了;可如果是后者,像是何妈妈,生几个孩子也没法缓解的。
    这种时候,最有效的那自然是——
    布洛芬。
    第17章 这也就是有人逢高踩低罢了。
    萧燕飞相当娴熟地用意念取出了急救箱里的布洛芬,把药片全都一粒粒地抠了出来,数了三粒放进一个小瓷瓶里。
    她招招手,对着海棠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通。
    海棠连连点头,把那个小瓷瓶藏在了袖袋中,快步离开了月出斋。
    她熟门熟路地去了内院厨房。
    厨房里一向热闹,各房的下人都来这里提膳,进进出出,根本就没人多看海棠一眼。
    海棠问了一个相熟的粗使丫鬟,就独自去了茶水间。
    炉子上的水壶中发出细微的烧水声,厨房的管事妈妈何家的就坐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捂着肚子唉声叹气,圆润的面庞煞白煞白的,眉心更是皱成了“川”字。
    旁边的茶几上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一股子香甜的气味弥漫在白气氤氲的茶水间里。
    海棠凑过去,关切地问道:“何妈妈可是葵水来了,肚子不舒服?”
    何家的抬起头来,神色恹恹地斜了她一眼,心里清楚得很,海棠这般殷勤地凑上来自然是有所求。
    “老毛病了。”何家的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连嘴唇都泛着白。
    海棠就从袖袋里掏出了萧燕飞给的那个小瓷瓶,递给了何家的:“何妈妈,我们二姑娘听说妈妈身子不适,让我给妈妈送了药过来。”
    “这药是我们姑娘在庄子上时,一个洋人大夫给的,特别管用,妈妈只要吃上一片,人就会舒坦的。”
    何家的一愣,眼神游移一下。
    二姑娘这是来示好了?
    何家的将信将疑地接过了瓷瓶,打开看了看,见瓶子里有几粒白色的药丸。
    这是药吗?
    不会是面粉团子或者明矾粉揉成的吧?
    何家的正想着,腹中的坠痛感突然加剧。
    原本是痛,像是肚子被人重重地捶打着,而现在,仿佛肚子里有把刀在翻来覆去地绞动似的,痛得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她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剧烈地抖动了两下,连眼角都隐隐渗出了泪花。
    “妈妈你还好吧?又疼了吧?”海棠察言观色,去给何家的倒了杯恰好入口的温茶,“何妈妈,快把药吃了吧。”
    这才短短几个呼吸间,何家的就觉得自己似乎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冷静地思考,让她只想快点解脱。
    试试吧,左右不会是什么毒药的。
    以二姑娘那软趴趴跟棉花团子似的性子,不过是吃了几天青菜豆腐,怎么也不可能有胆子害人的。
    何家的破罐子破摔地想道,一咬牙,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塞进嘴里,又接过了海棠递来的温茶水吞服。
    “骨碌”一声,小小的药片就沿着喉咙入腹。
    “妈妈再忍忍,这药一炷香就起效。”海棠含笑道,“我再去给妈妈倒杯茶。”
    何家的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吃了药后,她又有些后悔。
    她从前也看过几个大夫与神婆,吃过一些药,可都治不了她这二十多年的老毛病,就这么粒还没指头大小的药,又能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二姑娘是哪里弄来的偏方,万一非但没起效,反而更严重了……
    何家的喝着海棠给她倒的温水,胡思乱想着。
    她心中忐忑,与海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会儿聊最近当季的果子,一会儿聊厨房下个月的新菜式,一会儿说起近来盐贵,每月的用盐都被掐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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