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彘古怪地仰视他。
    有句话它到底没敢说——
    谁挡得住?
    主人您不就能么。
    这边一主一仆终究是神识传音,落到旁边婶子眼里,只觉得院子里静得她心里古怪又不安。
    晾完东西,她犹豫抬头:“公子,怎么不见你家那小侍女?”
    酆业回眸,淡淡瞥了眼身后木门。
    “她还睡着。”
    婶子:“……?”
    婶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晨起的朝阳,又低头,看了看旁边穿戴干净一丝不苟的雪白大氅公子。
    侍女比公子起得还晚?
    婶子笑:“公子当真宽恕。”
    “?”
    酆业只需瞥一眼,就能看透这妇人心里所想。
    他莫名生出些不悦。
    于是魔纡尊降贵地替小蝼蚁说了句——
    “不怪她。她昨夜累着了。”
    结果话一出,就见婶子愣住了。几息后,婶子涨红了脸,讪讪摆手:“这,这样呐,是我误会两位了。”
    说完,不等回话,妇人迅速回了屋里。
    酆业:“?”
    于是。
    半个时辰后。
    离开前的时琉站在门口跟妇人认认真真道谢,却只换来妇人语重心长的一句:“女娃,听婶子一句,你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家公子,他这样的你留不住。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家,早日嫁了吧。”
    “啊?”时琉听得迷糊,但分辨得出善意,“啊,嗯。”
    “……”
    几丈外。
    酆业垂着大氅,懒洋洋转着手里的长笛。
    等到少女低着头茫然走来自己身旁,他才淡淡落下眸:“听懂了么,你就嗯?”
    时琉摇头:“没懂。”
    “她当你是我娈养的外室。”
    时琉想了想,还是问了:“何为外室?”
    酆业:“。”
    一两片树影儿勒过白衣清隽眉目,藏得他眸目极深。
    阴翳里,魔似乎笑了。
    “没有名分的夫妻。”
    “?”
    时琉怔了一怔,然后点头。
    难怪婶子让她早日嫁了。这样误会,实在离谱。
    见时琉竟没什么反应,酆业微一挑眉:“你在想什么。”
    “嫁……”
    时琉思索时本能张口,说了单字才觉得不妥,又咽回去。
    酆业:“你还真想嫁人?”
    时琉迟疑,仰头看他:“给你做侍女,不能嫁人么?”
    “…能。”
    酆业掀起点薄凉的笑,舌尖抵了抵薄唇间那一隙雪白森戾的齿尖,“不过我的侍女,要嫁,也要嫁我亲自替你挑选的夫婿。”
    时琉想说她没那么高要求。
    但魔应该不听她的。
    于是少女点头,安静应:“好,你挑。”
    “……”
    魇魔谷忽然开谷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幽冥。
    刚从幽冥天涧东北方向的迷瘴里走出来,时家队伍也很快就收到了相关剑讯。弟子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给家主时鼎天与几位时家耆老。
    原本在为被魔头戏耍而恼火的时家队伍,登时被转走了全部注意。
    “什么,魇魔谷开了?”
    “怎么可能!”
    “魇魔谷千年一现,现在距上回现世还不足三百年,定是谬传!”
    “可西南方向,天地间确实有大波动,若不是魇魔谷出世,还有什么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
    时家耆老们争论不休。
    时璃随父亲参与这临时小型族会,听得惊讶,仰头看时鼎天:“父亲您说过,魇魔是万年前酆都帝麾下的第七殿阎罗,这样的上古大魔,怎么会突然现世?”
    时鼎天抚膝,眉头紧皱,“她确实早该避世不出了,此事必有内幕。”
    时璃见父亲沉思,也不好打扰,竖耳听着旁边耆老争论。
    “传闻中,魇魔谷里有酆都帝留下的无数至宝——那可是三界至恶、幽冥之主,他留下的宝物,谁不动心?这样的时机,错过是要遭天谴的!”
    “可魇魔的幻境,年轻弟子谁能确保离开?我不同意,太危险了!”
    “三界史书记载,过往魇魔谷现世,每年都有从凡人一跃成为天境甚至化境修者的,这等机遇,确实不该错过。”
    “有命拿宝,也得有命离开!”
    “……”
    时璃听得心神摇曳。
    时鼎天瞥见女儿神态,不由笑道:“你也动心了?魇魔谷里再多法宝,再大机遇,你天生剑骨也不需要这些外力。”
    “不是,”时璃回神,“是秋白师兄,他为长辈寻天檀木而下幽冥。那魅魔是魇魔手下,通天阁里又有天檀木气息,想来天檀木在魇魔手里的可能性极大。”
    “那便去吧。”
    时璃意外:“父亲答应了?”
    “本就要去,”时鼎天笑意一沉,“从迷瘴出来后,我观追魂定位,魔头余孽应当就在魇魔谷附近。”
    时璃一顿:“父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时鼎天幽幽叹出口气:“阿璃,你只需知道——时家数千年的清名与基业都已与你的紫辰命数息息相关,除魔卫道,这件事不容有失。”
    说话间,中年男子眼神闪烁中慢慢坚定,冷毅。
    “那些会使时家清名受污的,即便是血脉至亲,为父也绝不容恕。”
    “……”
    此时。
    同一片幽冥长空下的魇魔谷外,已经聚集了大批从幽冥各地赶来的修者凡人。
    酆业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早有准备。
    他与时琉是第一批抵达的。
    魇魔谷正式开谷时间还有一炷香,时琉在附近转了几圈,听了不少消息,就回到谷外支起的茶铺下。
    她到桌前,学一副乖巧小侍女的模样,弯腰附耳给酆业传信。
    “酆都留下的至宝?”酆业拈杯的指节一停,“酆都帝的东西怎么会留给她?”
    时琉回忆:“他们说,魇魔可能是酆都帝的遗孀。”
    “遗——”
    咔嚓。
    薄胎茶杯在玉白指骨下多出了两道裂纹。
    酆业冷漠地放下茶杯:“小蝼蚁,你少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怕听坏了脑子。”
    时琉:“可是,确实每次魇魔谷出世,都有人得至宝、获际遇。”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天檀木有何功效了?”
    时琉一怔。
    垂眸思索几息,少女恍悟,眼睛都微微熠亮起来:“自生幻境,化虚为实?”
    酆业懒应了声。
    时琉:“那,岂不是在其中所想,都能变成所得。”
    “能,”新茶杯遮住了魔薄勾的讥笑,“前提是,他们醒得过来。”
    “啊?”
    酆业垂手,随意点了滴茶水,在桌上缓缓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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