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没有理会刺入心脏的长剑,鲜血从他口中逸出,他艰难地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你们就不怕,承受来自神明的怒火吗?”
    教皇面色冰冷,迎着这样犀利的质问,一言不发。
    他现在只希望霍华德二世可以做得更暴虐一点。
    等他彻底失去民心的时候,教会就可以彻底掌控这个国家,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为此,他并不会在意一些女人的牺牲。
    这就是她们身为女人的命运。
    “人类的生死是自然的一部分,你有没有想过,卡修斯大人其实并不介意这些死亡。”
    教皇平淡地说,“在神明的眼中,人类不过是像蚂蚁一样渺小的生物。”
    “你会因为几只蚂蚁的死亡而感到不悦吗?”
    塞西尔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他的瞳眸失去光亮,像是信仰和生机同时从这具身体里抽离。
    然后,他软软地倒下,在汩汩流淌的血泊之中陷入永眠。
    “好了,拖下去吧,我刚买来的恶犬还没有被驯服,这是最适合它的口粮。”
    霍华德二世反应很平静,这种死亡他早已司空见惯。
    他亲手制造出的、比这惨烈一万倍的他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但在“婚礼”上出现这样的插曲,他还是有些兴致阑珊,警告般瞥了加西亚伯爵一眼:“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塞西尔的尸体被卫兵粗暴地带走,在地面上拖拽出一道凄厉的血痕。
    宴会厅中鸦雀无声。
    加西亚伯爵垂着眼,像是刚才死去的并不是他的儿子。
    他轻轻点了下头,单膝跪地,恭敬而顺从地说:“抱歉,陛下,不会有下一次。”
    霍华德二世冷哼一声,面带不悦地转身离开。
    死亡的压迫感一松,宴会厅中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们意识到,霍华德二世受到了冒犯。
    那名刚成为“王后”的加西亚小姐,恐怕要度过一个难忘的不眠之夜了。
    奢华的房间里,烛火安静地燃烧着。
    天花板上画满了栩栩如生的图案,面容冷淡的银发神明身后张开六只雪白的羽翼,遮蔽了天边浓重的暗色。
    在他身边,天使们振翅飞翔,手中持着兵刃,朝着画中黑压压的敌人勇敢地俯冲。
    这里被人精心装饰过,无数道绯色的纱幔垂下,在风中无声地摇曳。
    看上去格外暧昧朦胧。
    温黎穿着华丽的礼服,独自坐在宽大的床上。
    她身下的裙摆被十几个侍女精心摆弄过,如今以一种格外美丽的姿态摊开在床榻上。
    像是绽放的花蕊,等待着猎手的采摘。
    可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她的双手被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让她无法反抗。
    很显然,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新婚之夜”。
    温黎在被送进这间房的时候,就看见了墙壁旁陈列柜上琳琅满目的道具。
    有些温黎能叫得上名字,有些她甚至认不出它们的用途。
    但是……
    看起来就很恐怖,很变.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死寂的房间里传来声响。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重重叠叠的纱幔之中显出身形。
    火光映在他苍老的脸庞上,衬得他皮肤的沟壑褶皱更深,他浑浊的眼底倒映出橙色的火光,像是地狱之中燃烧的妖异光芒。
    “我美丽的新娘,你的美丽真是让我惊讶。”
    他并没有着急靠近,似乎对她无法反抗而深信不疑,反而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
    像是在欣赏珍藏的艺术品,脸上闪过不加掩饰的惊艳和疯狂。
    “看来,这一次加西亚为我献上了前所未有的宝藏。”
    霍华德二世唇角挑起怪异而残忍的笑意,“宝贝,你将会成为我最完美的艺术品。”
    少女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间抬起眼,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你的眼睛真美,是我见过最迷人的眼睛。”
    似乎是激发了他创作的谷欠望,霍华德二世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会将它们挖出来,精心地加工制作成水晶,然后将它们摆放在床头,让它们陪伴我每一夜的安眠。”
    少女的睫羽轻轻颤抖,眼底染上恐惧和绝望。
    “你的皮肤白得像雪,看起来细腻得像是上等的羊脂玉。”
    “我会将它们剥下来,然后制作成靠垫。”
    “这样就可以让它们永远维持在最美丽的时候,永远地陪伴我。”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在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落地时,霍华德二世已经走到了床边。
    “从哪里开始享用你比较好呢?我的新娘。”
    他的语气阴冷,一直冰冷干枯的手落在少女白皙纤瘦的下颌,指腹像是冷血动物一般在她的皮肤上爬行。
    一只手扯了一下床头垂下来的吊穗,厚重的床幔如幕布般落下。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光线一点点变暗,明亮的缝隙被压缩,挤压成薄薄的一片,最终湮没在绝望的黑暗之中。
    少女被用力推了一把,狼狈地倒在床上。
    肩膀撞在床头发出一声闷响,疼痛几秒钟后才后知后觉地蔓延开来。
    经历了这样剧烈的碰撞,她精致的盘发散落。
    上面昂贵的发饰从床幔的缝隙里坠落下来,掉在柔软的地毯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少女呜咽着挣扎了一下,然而双手被反剪捆在身后,时间已经有些长了,她感觉手腕发麻使不上力气。
    那张丑陋而苍老的脸带着狰狞癫狂的笑意,一点点凑近。
    少女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灰败。
    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她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不再挣扎,任由霍华德二世用手中精美的手术刀划开了她的衣领。
    一滴滚烫透明的水珠却自她的眼尾缓慢地顺着重力坠落,沿着她瓷白的皮肤下滑,没入她凌乱的金色长发之中。
    再见了,这一次可能真的要再见了。
    她可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请他进入王宫,让他成为整个王国最尊贵的贵客。
    如果能够和喜欢的人一直生活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道银白色的冷淡身影。
    在茂盛灿烂的花园里,他们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沐浴着最温暖的阳光。
    在那里,到处都是他们一同在断崖上看见过的美丽的花。
    凉亭里有两把躺椅,他们可以躺在上面一起看星星。
    那个清冷的银发青年会用那双淡漠却迷人的冰蓝色眼眸注视着她。
    而她可以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和他开着玩笑,试图从那张冰块一样没有情绪的脸上,找到一点因为她而生起的涟漪。
    一直到永远。
    “修……”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她鲜艳饱满的唇瓣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霍华德二世停顿了一下,十分大方而高傲地问:“你有什么话想要说吗?我并不介意你在生命的尽头留下遗言。”
    他的语气像是一种施舍。
    少女唇角紧抿,摇了摇头。
    随即,冰冷的刀尖重新在她身上游走,她感觉有点冷,华丽的礼服已经被划破。
    就在有人想要将她破碎的衣裙彻底撕裂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风。
    不同于她曾经感受过的柔和,这阵风像是从最冰冷的雪山中吹来,透着刺骨的森寒。
    冰冷的狂风卷起床幔,沉重的布料拍打着床沿,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少女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
    房中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这阵寒风吹熄了,紧闭的窗户也被风吹开,在风中哗啦啦地震颤着敲打在窗边。
    透过床幔撩动的缝隙,她只能看见一片清冷的月光。
    森寒的风凝成几乎实体的剑光,像是优雅跳跃着的银丝,裹挟着浓郁的杀意在空气之中疾速掠过,扫向霍华德的脖颈。
    随即,空气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床幔被这一阵剧烈的风撕碎,“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窗边,月光从他身后大开的窗户中涌进来,模糊了他的轮廓。
    只有那一双冰冷的冰蓝色眼眸,穿透了空气,笔直地看向房中的两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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