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这样?!”在昏暗的夜色中,金发少女通透莹白的脸颊依稀爬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绯红。
    她语气崩溃地大声埋怨:“您怎么可以装作看不见我?”
    赫尔墨斯抬了下单边眉梢,看起来有点惊讶,眉眼间却蕴着浓郁的戏谑:“我怎么装作看不见你了?”
    “……”
    金发少女微微一哽,但很快她就再次不依不饶地抱怨:“那好吧,既然没有装作看不见我,那您就是故意不理我。”
    “为什么?为什么!您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您一直都是那么温柔体贴……”
    赫尔墨斯眉目间的笑意淡了一点。
    他冷不丁开口打断她:“是啊。”
    夜风将他轻哑的声音揉碎:“为什么。”
    赫尔墨斯也说不清,在察觉到少女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涌上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但它就像是一种沉静却凶狠的浪潮,将他一点点温柔地淹没。
    赫尔墨斯记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年。
    每一个月,在劳伦斯按照约定将未婚妻送往他神宫的那一夜,他很难用言语形容那种心情。
    但每一次推开门时,看见漂亮却陌生的脸,好像一切都落了空。
    赫尔墨斯不是不知道,这一场阿比盖尔的死亡,不过是劳伦斯再一次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但他却不得不顺着劳伦斯的意,陪着他上演这场荒诞的闹剧,做那个一早就被安排好身份的“刽子手”。
    ——他不怕违抗神誓,只怕劳伦斯食了言。
    那他要如何才能再遇到她。
    等待的时间漫长,有时候赫尔墨斯也会想,她究竟去了哪。
    如果按照她所说的,她的身体已经死去,那么灵魂也消散的这一刻,他是不是会永恒地失去。
    她真的还会以另一种更鲜活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吗。
    赫尔墨斯喉结微滚,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情绪。
    “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真的很潇洒。”
    他薄唇微抿,向来低沉磁性的声线破天荒有点干涩,“这么多年,你有想过我哪怕一瞬间吗?”
    金发少女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秒钟,那些娇蛮的情绪缓缓收敛了。
    她似乎意识到他这一刻是认真的,瞬间从张牙舞爪的样子变得乖巧起来。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金发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当时,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在露台上!”
    “我本来想跟您说点什么,但是突然间就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一下子就动不了了……”
    赫尔墨斯眸光微动,眉目间压抑的戾意登时散了。
    “你受伤了吗?”
    “然后,我——”
    金发少女话音一顿,“嗯?”
    赫尔墨斯眼睛紧锁着她,脸上反常的没有什么表情。
    眉间的金坠缓缓荡漾了一下,神罚咒印的纹路若隐若现,附着在他那张平时便格外蛊惑人心的五官上,更显出几分动人心魄的美感。
    他重复了一遍:“受伤了吗?”
    温黎不由得怔了一下。
    赫尔墨斯对她做过的比这更亲近的事情不要太多,但她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
    从前,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时,并不迫人,风轻云淡的。
    尽管带着深情笑意,她却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而不像今天。
    赫尔墨斯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
    没有礼节性的绅士风度,没有甜蜜动听的情话,眼底也没有铺陈开令人无法拒绝的情意。
    但莫名的,温黎看着他眸底倒映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她,有一种她此刻就是他全部、也是他唯一在意的人的错觉。
    “……没有。”她破天荒没有再说什么,很简洁地回答。
    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可是对于梦境中的赫尔墨斯来说,她应该消失了很久很久吧。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呢?
    温黎突然意识到,这只是梦境。
    现实中的赫尔墨斯身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总是笑眯眯说着些俏皮话的金发少女。
    他永远都是孑然一身。
    ——那些岁月,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温黎不由得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她触碰不到他,就绷紧了腹部朝着他的手臂上歪倒身体,假装靠在他肩膀上。
    “那您还生我的气吗?”
    赫尔墨斯余光望见她扭曲着身体却还是笑意盈盈望着他的那张脸,心底的情绪倏地散了。
    该生气的。
    但是好像是出于一种本能。
    在看见她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对她生气。
    一股似曾相识的馨香若有似无地钻入赫尔墨斯鼻腔,他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嶙峋陡峭的断崖间,那个拥抱。
    只短短的一瞬间,却如此刻骨铭心。
    在他心里生了根,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赫尔墨斯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
    指尖上,仿佛还残存着几百年前属于少女的余温。
    诱惑着他再一次伸出手臂揽住她,将那些几乎溃散的触感重新填满。
    可他们即便如此的相近,近到只要他想,上前一步贴近她的身体,他们就可以毫无保留地融为一体。
    他却依旧触碰不到她。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有夜风淡淡掠过的声响。
    良久,温黎听见赫尔墨斯的声音。
    “不要再离开了。”他低声说,“我唯一的未婚妻。”
    第111章 save 111
    至高无上的权柄留不住流逝的生命。
    在成为魔渊之主的不知道第几个千年, 经历了一系列与神国的明争和与赫尔墨斯的暗斗之后,劳伦斯终究也无力抵抗消亡的命运。
    整个魔渊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没有神明胆敢妄议魔渊之主注定到来的死亡,在这种敏感的时间点, 他们什么都不敢多说。
    压抑的低气压笼罩了整片神土。
    魔渊之主最后一个点名要见的神明,是色谷欠之神赫尔墨斯。
    “啊, 毕竟他们是魔渊中仅剩的两位初代神明了。”
    “亲兄弟,总是比起旁人亲近许多的。”
    “劳伦斯大人还真是关爱赫尔墨斯大人啊……”
    “……”
    暗黑色的哥特式宫殿伫立在幽暗的云层之间。
    血月当空笼罩下一层淡淡的绯色红光,将整个神宫包裹起来,深灰色的墙面反射着光芒, 流露出几分凄艳的不详感。
    魔渊之主的神宫中一片安静。
    与他曾经高规格的排场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点燃人鱼膏, 只有淡淡的月色照亮偌大的空间。
    而这里竟然连一名魔使女仆都没有留下,巨大的空间在夜色中更显得寂寥。
    或许是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而富贵荣华和权利也如过眼云烟。
    对于一个习惯了被追捧却戴着虚假面具了却一生的神明来说, 这种时候劳伦斯反而更想见到那个他暗暗争斗了一生的人。
    窗帘没有拉紧, 月色大片大片地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中涌进来,在地面上暗红色的地毯上拖拽出一片淡淡的明亮色块。
    周遭的地毯被衬得颜色愈发沉暗。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劳伦斯已经快要死去了。
    伤势和这么多年饲养赫尔墨斯的食物已经耗光了他大半的神力,所以此刻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一点憔悴,金色的眼眸也黯淡了许多。
    但与他几乎无力遮掩的衰弱截然不同的是, 那张俊美却阴冷的脸上却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就像是一盘很大的棋下了这么多年,也终于下到了结局。
    而他是最终的那个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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