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不言不语,似乎注意力并未在这事儿之上,还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茶碗。
    兰妃一无所觉,只是如泣如诉的说着,而那老者听到这里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位娘娘就是传说中我杜家在宫里做娘娘的那位姑娘吧?不过,您可是记错了,老奴早就在二十年前回到了老宅伺候老太爷了。”
    “怎么会!”
    老者这话一出,兰妃顿时色变,瞳孔放大,一时惊愕难言。
    而成帝这会儿高坐上首,淡淡开口道:
    “原来如此,难怪朕已经多年未曾见过平阴侯带你入宫了。”
    成帝一语盖棺定论,兰妃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样,整个人瞬间软到在地。
    随后,成帝眼神冷漠的看向了兰妃。
    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在老宅长大,可是却连老宅的老仆都不认识的嫡小姐。
    一个言之凿凿说自己冰清玉洁,可其家族却将那花月楼之人尽数灭口的兰妃娘娘。
    她口中可有一句真话?
    这会儿成帝的心情很复杂,倘若蓝宝石蝴蝶簪不算铁证,那这位京城大臣都认识的老仆也直接捶死了兰妃。
    而也就是说,他曾经本该满怀歉意,夺取了其清白的女娘,并不是眼前这个曾经不知道被京城多少人碰过的,所谓的平阴侯嫡女,实则当了三年头牌的兰妃。
    成帝一时捂住了额头,耳边的声音,若近若远,似乎是兰妃的狡辩。
    当初她说她是归家途中遇险被掳。
    说她是平阴侯府的嫡女。
    说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床榻之上的落红,哭诉的绝色女娘,让彼时还年轻的成帝升起了几分英雄救美的豪情。
    时至今日,曾经那丝豪情也一直绵绵不绝的支持着成帝,未曾喜新厌旧。
    那是兰妃带给他的特殊体验。
    可是此时此刻,成帝才恍然发现,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甚至,此时此刻他想要再探问一二,而那花月楼的人也都已经被尽数灭口。
    成帝缓缓的站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兰妃,沉声道:
    “冯卓,拟旨:平阴侯府沆瀣一气,罪行累累,欺君之前,且其杀人如麻,草菅人命,其罪罄竹难书,自即刻起,除其爵位,打入天牢,抄没家产。
    其九族成年男子于三日后在菜市口斩首示众,嫡支血脉一个不留,旁支女眷及其幼童流放三千里!”
    兰妃惊骇抬头,偏殿的平阴侯也似乎有所察觉到睁开了眼,可是这会儿他嘴歪眼斜,只能发出一声声“嗬嗬”的声响。
    “不,皇上,若是如此咱们的小六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兰妃苦苦哀求,虽然她与平阴侯府素有隔阂,可是只要有六皇子在,她就有用得着平阴侯府的地方。
    如今平阴侯府去了,那她的六儿岂不是少了一条强力的臂膀?
    兰妃的哭求让成帝停顿了一下,随后,成帝冷漠的看了兰妃一眼,继续道:
    “兰妃杜氏,欺君罔上,心思歹毒,念其育有六皇子,赐鸠酒一壶。六皇子交由端妃抚养,玉蝶之上不必留杜氏之名。”
    成帝这话一出,兰妃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那张美艳的脸蛋瞬间花容失色,再也无法维持自己身为妃位的威严,手脚并用着朝成帝的脚边爬去:
    “皇上,皇上,妾身知错!妾身知错了!求您看在妾身就做了这么一件的错事的份上,饶过妾身吧!
    妾身不求其他,哪怕,哪怕您把妾身当个小猫小狗养在身旁,妾身也甘之如饴啊!皇上,求求您了!”
    兰妃这会儿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姿态,她看到成帝的鞋面方才被摔碎的茶碗溅湿了一小片,连忙用袖子擦拭,随后讨好的抬起头看向成帝:
    “皇上,您的鞋子脏了,妾身给您擦!皇上,妾身什么都不求,只求您留下妾身啊!”
    成帝一动不动,垂眸看着,兰妃擦的愈发卖力起来,半晌,成帝终于开口:
    “你看你现在,可还有妃主的模样?”
    到了这一步,成帝也不得不承认,当初确确实实是他瞎了眼,这才纳了兰妃回来。
    成帝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眼神之中,并不存在什么鄙夷,可兰妃却又惊又慌,冥冥之中,她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她十几年的青楼生涯只告诉了她讨好男人,却从未讲过什么气节,什么高傲。
    她只想要活下去,可是她从未想过,她而今是大盛的兰妃,是六皇子的生母。
    不该,也不能当着大臣的面儿这般有失体统,否则六皇子日后该如何立足?
    “冯卓,让礼部准备着,择一良辰吉日,迎莲妃入宫!”
    “莲妃……是曲心玉那个贱人?!”
    兰妃听到这里,终于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只怕皇上还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早就已经命丧黄泉,那曲心玉就是有幸得您宠幸又如何?”
    兰妃说着说着,可是眼泪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莲妃,莲,出淤泥而不染。
    皇上这是嫌她脏!
    可是,流落青楼也非她所愿啊!
    “三皇子,已经在朕的寝殿等候,倒是不劳你惦记了。冯卓,拖下去吧,杜氏就不必葬入妃陵了。”
    成帝说完这话,兰妃更是如遭雷击,等反应过来后是又哭又叫着被拖了出去。
    好容易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其余众人却纷纷沉默起来,还是大理寺卿站出来,皱眉道:
    “敢问圣上,这位三皇子可是莲妃娘娘所出?臣虽不知当初发生过什么事,可事关皇家血脉,还是要慎重为妙……”
    大理寺卿说完这话,成帝还未答话,冯卓便进来在成帝耳旁说了几句,成帝面上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大笑道:
    “方才为我儿擦身的宫人,在我儿的肩头看到了我大盛皇族血脉特有的七星印记!”
    成帝这话一出,三人对视一眼,也是一片和乐的恭贺:
    “恭喜圣上!”
    “贺喜圣上!”
    “恭喜圣上,再得一麒麟子!”
    ……
    而在一片恭贺之声中,徐瑾瑜这才有些惊讶的抬起头,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皇室血脉竟有如此鉴别之法!
    这一刻,徐瑾瑜心里升起了一丝庆幸,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可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疏漏。
    幸好,幸好信兄确实是皇室血脉。
    徐瑾瑜因为自己的小小疏漏,在心里决定以后还要再考虑的更加周全一些。
    而成帝大笑过后,也将目光落在了徐瑾瑜身上:
    “徐瑾瑜,你随朕来。诸卿可以先去见见三皇子,朕欲为其寻几位良师,还请诸卿费心。”
    “臣等不敢!臣等恭送圣上!”
    徐瑾瑜跟在成帝身后,而一旁的偏殿里,平阴侯被大喇喇的抬了出来,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四散。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嘴歪眼斜,不能动身的老者,便是一个时辰前威风凛凛的侯爷。
    “到了,进来吧。”
    成帝与徐瑾瑜来到了书房,徐瑾瑜进门后没有多言,只是静立在原地。
    成帝坐在一旁椅子之上,看着徐瑾瑜束手站在一旁的模样,不由笑了:
    “朕方才观你和平阴侯、兰妃争辩之时,若悬河泻水,滔滔不绝,怎么这会儿倒是一个字也不说了?”
    徐瑾瑜没有从成帝口中听出什么责怪之意,当即只是低头道:
    “圣上天威深重,学生不敢冒犯。”
    “不敢冒犯?”
    成帝哼笑一声,将喝了一口茶水的茶碗搁置一旁:
    “小小年纪,连续两次让两位侯爷,一位妃主都被你算计进去,在朕面前倒是装起了柔弱无害的兔子?”
    徐瑾瑜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谦虚道:
    “纵使学生如何盘算,也无法逃过您的火眼金睛不是?”
    成帝唇角飞快上扬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
    “方才在无极殿,你在想什么?”
    成帝问的突然,并未给徐瑾瑜思考的空间,徐瑾瑜只思索了一秒,便老老实实的说道:
    “学生想,这一次学生还是有所疏漏,倘若信兄并非皇子,那学生就完蛋了。”
    徐瑾瑜这话一出,成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看着徐瑾瑜的眼神却分外晶亮:
    “到底是个孩子,不比那几个老狐狸滑不溜秋的!”
    徐瑾瑜闻言,只觉得一阵脸热,赤着耳朵低下了头。
    “好了,朕不逗你了,先坐下。这次,你为朕拨开迷障,还寻回三皇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徐瑾瑜听了成帝的话,认真的思索起来,成帝也饶有兴致的看着。
    若是寻常人,即便成帝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也只会装作自己什么也不想要。
    但这少年还真的思索起来,成帝也很好奇,这少年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徐瑾瑜犹豫道:
    “圣上,学生想要一个温泉庄子,上个月学生和家人受长宁公主之邀,前去公主的温泉庄子游玩,学生观家中女眷很是喜欢,所以……”
    “温泉庄子?”
    成帝愣了愣,看了徐瑾瑜一眼,故意道:
    “温泉庄子朕自然可以赐下,可是庄子若无人洒扫,只怕迟早要荒废,若要请人洒扫,朕听思武说,你家境可并不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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