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刚才那一幕把他给吓到了。
    好在只是有惊无险。
    明黛担心他的修为受到影响,提醒道:“赶紧调息。”
    云时应了一声好,连忙席地坐下,调息内视。
    可不过片刻之后,他又猛地睁开了眼,像是难以置信似的,脸色十分难看:“师叔,我的丹田几乎空了三分之一……”
    明黛:“三分之一?!”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小小一株树苗,威力竟是如此霸道?
    云时点点头,唇色抿地发白,竟是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他也没想到那株看似温和的树苗竟然会突然发难,并在一瞬间便吸走他那么多的灵力。刚才如果没有师叔强行打断的话,他体内的灵力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抽空。
    对于修士而言,这种竭泽焚薮的行为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稍有不慎便会对丹田造成不小的损伤。
    除此之外,这也是灵植饲养中的大忌。
    当初刚去灵药圃干活的时候,云时就被带他的师兄严肃叮嘱过,灵植这种东西虽然有生命,但却没有思考判断的能力,只会遵循本能进食。
    若是不能在灵力被抽干之前及时停手,灵植便会继续吸食修士的血肉,直到将人完全榨干。
    明黛闻言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怪不得……”
    怪不得早上那擦桌的伙计和掌柜的都说这天雨果不是寻常人能伺候的,云时如今都已经是练气四层的修为了,却还是一口气就被抽掉了三分之一的灵力。
    要是换成普通的练气修士,那还得了?
    更何况这还只是一株苗,旁边还有好几株都在嗷嗷待哺。照这个养法,谁养得起,谁又能受得住?
    明黛抿抿唇,想起了掌柜的之前给她的提示。
    她转头对云时说:“你先站远一些。”
    云时不清楚她打算做什么,但他知道眼下自己待在这反而容易碍事,于是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安全距离后停下:“师叔小心。”
    待到他走远站定之后,明黛拿出了先前掌柜特意放到她眼皮子底下的那枚灵石,将其投入另一个花盆中,开始静观其变。
    一秒钟。两秒钟。
    很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花盆中却没有任何反应。
    但明黛一点儿也不着急,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灵石,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终于,在又等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以后,一些黄色的根须慢慢探出土壤,就像章鱼一样,缓缓地将那颗灵石包裹起来,而后一点点收紧、再收紧……
    直到七八个呼吸之后,那些蠕动的根须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再度缩回土壤之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除了表面那点被翻动的土壤以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唯独先前那枚灵石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明黛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掠过了许多的事情。原本尚且存疑的许多问题也在这一刹那变得清晰起来,一一串联。
    需要灵石喂养的天雨果树、四处敛财的幕后组织、藏着魔种踪迹的南苍以及江淮声曾经在某处偏僻山村里见过的那些尚在“研究”阶段的人为饲养的魔物……
    明黛不相信这些全都是巧合。
    尽管目前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彼此相关,但此时此刻,她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这件事必须马上告诉给其他人。”她喃喃自语道。
    江淮声现在人不知道在哪儿,暂时联系不上,只能等晚上他来了以后再说;掌门那边又距离太远,传音符之类的根本用不了,只能派飞鹰送信,但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复——甚至极有可能根本传不出去。
    剩下的便只有还在城内的宗季初以及谢惊安了。
    至于那位季元化季峰主……
    从主观角度来讲,季元化是凌阳华的人,明黛并不信任他,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同他和盘托出。
    更何况宋寄词身上的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明黛对于他们那一派就更不信任了。
    但除了他们俩以外,客栈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剑宗弟子,明黛不可能、也做不到因为他们俩便将剩下所有人都置于不顾。
    她紧抿着唇,心中十分纠结。
    天上的雨还在不停地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瓦上,聒噪的声音一如她此时烦闷的心境。
    片刻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云时。”
    “师叔?”
    明黛边往外走边沉声道:“去将季峰主找回来,但别和他透露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就说我找他有急事,让他速回——叫上穆珊珊同你一起去,别落单。”
    “穆师姐?”
    云时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忍不住疑惑地问:“她会同意吗?若是师姐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放心吧,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她什么都不会问的。”明黛笃定地说道,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云时没听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既然自家师叔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郑重地点点头,转身便上楼去找穆珊珊。
    明黛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大虎:“奇安,你现在去找宗子逸,悄悄把他带到我屋里来,一会儿我有任务要交给他。”
    ……
    交代完徒弟们之后,明黛回到了楼上的房间,着手写信。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她也不知道这信能不能顺利送出去,但不论如何还是得先试一试。
    为了以防万一,她先是用普通的笔墨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后又才用灵力将这一切简要地概述了一遍,最后又在上面加了好几道禁制。
    若是中途有人将此封印强行打开,信纸便会自燃销毁。
    可以说是深得谍战片精髓了。
    若非时间不够,她定是要再多写几份备用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外面正好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奇安把宗子逸带了过来。
    宗子逸:“长老,你找我?”
    明黛:“来得正好。你进来,我有事要同你说。”
    宗子逸应了一声好,等奇安也进了屋以后,谨慎地转身将门锁好,然后才走进屋来。门上有明黛提前布下的结界,不仅能够隔音,还能隔绝神识的探查。
    “坐。”
    “先前你不是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之前拐走你和小豆丁的那个组织,又出现了。”
    宗子逸脸色一变:“是又有人被绑走了吗?”
    明黛摇摇头,小少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完全放下心来,便又听明黛说:“比这个更严重。”
    接下来的一刻钟,明黛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同他们二人说了一遍,听得宗子逸一愣一愣的。
    但时间已经不早了,明黛没有功夫同他们解释太多,只让他将关键记住,相信到时候宗季初听完以后自然就知晓了。
    至于谢惊安那里,因为李拾月和小豆丁正盯着宋寄词,暂时腾不出其他人手,所以就只能她自己去跑一趟了。
    明黛:“行了,快去快回,记得带把伞。”
    二人:“……好。”
    明黛一番催促,直接将二人推出了门。
    可前脚刚把门关上,后脚门就再度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两人折返,结果打开门一看,却是应家的人
    他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外袍,腰间悬挂着一把八卦剑,观其气息,应当是金丹修为。
    很明显,此人来自应家。
    只见他略怀歉意地笑了笑,道:“叨扰了,在下乃南苍应家第十七代传人,名为应承安。也是此次交流会中,应家的带队人。”
    “不知唐长老现在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
    片刻后,二人在楼下大堂里坐了下来。
    周围的弟子们见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却无人敢靠近。
    待店伙计上完茶水之后,明黛忍不住开了口。
    她问:“不知应道友要找我聊什么?”
    应承安:“都说唐长老为人爽利,那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其实是想找长老打听一个人。”
    明黛:“道友请讲。”
    应承安:“听闻剑宗此行的弟子当中,有一小道友乃是水火双灵根。不知长老能否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明黛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眯起了眼睛:“应道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要找谁?”
    似乎是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应承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余光瞥见有不少应家弟子都在偷偷朝他们这儿张望,他便抬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
    “在下想见一见贵峰的徐岷玉。”
    “理由。”
    应承安苦笑道:“唐长老不必着急,且听在下慢慢同你解释。”
    “我应家主打阵剑双修,算起来同剑宗也算有些渊源。虽然放眼整个大陆还算不上什么大家族,但在南苍境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时候。”
    “可惜七八年前,因为一些事情,族内发生了动荡,牺牲了不少应家子弟。其中便包括我的族弟应承策。”
    “策弟虽然同我一样出身应家,但本身并没有灵根,多年来一直以习武之人的身份行走于凡间江湖里。”
    “因此当年他出事的时候,也并不在南苍境内,等我收到消息之后,他同他的妻子都已经牺牲了,只余下一个男孩或许尚存于世。”
    应承安神色黯然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四处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但始终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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