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茶舍里有琵琶女开始弹琵琶。
    林清听抬眼看窗外,日已薄西山,天上开始落淅淅沥沥的雨,一层薄雾泛上街巷,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茶舍里避雨的人越来越多。
    一行人站在茶舍的屋檐下,窸窸窣窣交谈。
    “听说那位大小姐出席了临云宗宴席,可惜我刚刚去得晚,没见着,去得早的都说大小姐漂亮得要命。”
    “哪位?”
    “蔺大小姐啊,临云宗内门一群人喊她小漂亮呢。”
    “没见识,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儿去,还能有仙门第一美人漂亮吗,我曾经遥遥见过一次秦大小姐,那位才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蔺大小姐亦很漂亮啊。”
    “不过,论美貌谁能比过秦罗衣呢,仙门第一绝色,非秦大小姐莫属。”
    “劳驾,让一让。”温温沉沉的嗓音落在屋檐下。
    屋檐下,几个避雨的仙门弟子抬头。
    只见一青年浑身霜白,长身鹤立,立于薄雾之间。
    他单手撑伞,身子微侧,长睫轻垂,注视着伞下的红衣少女。
    青年似乎有些无奈,语气却温柔,指尖点了点红衣少女的手,声音低低的:“湿了,不要抓了。”
    再看,那青年半边身子侧在伞外,袖尾带水,已经湿了大片。
    “不行。”红衣少女的声音又软又甜,温软小手依旧攥着袖尾,很不讲道理,说,“我会迷路,你可以把它弄干。”
    “好吧。”那青年叹了一口气,“先去松云庭。”
    红衣少女乖乖点头,红绳清扬,银白铃铛轻轻作响。
    她和青年并肩往前走。
    和仙门弟子擦肩而过时,少女微偏头,看了他们一眼,清瑰漂亮的眸子里映着湿湿薄雾。
    她笑着警告:“你们不要胡说,我姐姐才是仙门第一绝色。”
    眼前少女实在漂亮得让人心颤。
    那双如蒙水雾般的眸子望过来,像是能一眼望进人的心里。
    有个仙门弟子哽了一会儿,脸色烧红,依旧不服:“谁说的?”
    “我说的。”
    蔺绮见不得有人反驳姐姐最好看,她回头,脆生生道:“我比你们厉害,你们听我的。”
    在她身侧,病弱青年怔了下,眸中浮现出些许温和笑意,眸子深处淡淡的浅蓝色覆上薄雾,他侧了侧伞,想把胡乱走的袖袖罩进来。
    漂亮小猫扔掉糖人的竹签,叩上林清听的手。
    对上青年略带些茫然的目光,红衣少女眉眼弯如月牙儿,清透的眸子里似藏了稀疏星子。
    她站在雨中,声音轻软,略带了些蛊惑祈求的意味:“师兄,你说会来的,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
    仙尊心说我当然会去看你,难道放任你进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他看着乖乖软软的漂亮小猫,眉目含笑,逗她:“若是我没空,去不了呢。”
    只在瞬间,袖袖小猫身上的气质明显阴郁下来,她攥着林清听的袖尾,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林清听垂首,微微咳嗽两声,莞尔,他把自家祖宗罩在伞下,伸出手,浅蓝色灵气绕在蔺绮四周,将她被打湿的衣裳烘干了。
    “祖宗。”
    仙尊嗓音清温,带着点沙哑:“别不开心,不哄你了。”
    素白纸伞外,挂下薄薄一层雨幕。林清听身上萦绕着浅浅淡淡的清苦药气。
    此时,他微微抬眼,望向灰白天际悬停的一艘云舟,而后,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
    与此同时,云海天州的云舟上。
    “大小姐。”一少年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件柑蓝色织锦氅衣,神色恭敬孺慕,仰头看云舟甲板上、侧倚栏杆的女子。
    那女子黑发披散,下巴微扬,被长发遮挡的眉眼下,露出些如猫儿般慵散的倦懒。
    她语调带笑,懒洋洋道:“那人谁啊,生得倒是不差,怎么穿得像出殡服丧一样。”
    “唔——”
    女子眼尾微微上挑,审视着看了眼街上的青年,舔了下唇角:“不过,那副清艳独绝、目下无尘的模样,真让人厌烦,看一眼就像毁掉呢,上一次让我有这种欲望的,还是蔺浮玉。”
    “他挡着的那个穿红衣裳的是谁啊,他的相好吗,让我看看他相好漂不漂亮。”
    “啧,被他发现了。”
    “秦罗衣,你冷静一点。”
    女子身后的青年冷冷开口:“这里是临云宗,你别招来蔺浮玉。”
    “你怕蔺浮玉?”秦罗衣回头,挑眉看了青年一眼,疏懒笑道,“没用的东西,蔺浮玉有什么可怕的,他现在身上全是伤,又打不过我。”
    秦罗衣眉梢带笑,伸手去接雨水,水珠顺着苍白指尖滑下:“你想想,蔺浮玉多好看啊,像蔺浮玉那种人,就应该被打碎傲骨,用锁链束缚住他的手脚,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
    “然后。”
    秦罗衣顿了顿,她轻眯眼眸,望着接天雨幕,晦涩嗓音落在淅淅沥沥的雨水里,带着倦游笑意:“拿来偷情。”
    第43章
    没人搭理她。
    秦罗衣轻轻哼了一声, 悠长拉着调子,调笑似的,白皙的手轻抚上乌黑长发。
    秦罗衣漫不经心走进云舟的舱阁, 掀开珠帘, 在梳妆镜前坐下。
    清澈水流凝成的镜面上。
    女子神色倦散, 眼尾狭长,微微上挑,一颦一笑都自带温情。
    秦罗衣有一双魅惑绮丽的眼睛,因为眼尾上勾, 她看起来时时刻刻都在笑,最是和善不过。
    但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秦罗衣有多么狠辣薄凉。
    秦罗衣拿了只炭笔, 给自己描眉。
    朱唇轻启, 她笑得轻柔:“相思, 谁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相思剑鸣:蔺绮。
    炭笔动作一顿。
    秦罗衣得到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答案。
    秦罗衣莞尔。
    她耐心在记忆里翻了翻这个陌生的名字, 眉眼压平, 眸光晦暗:“是谁, 你再说一遍。”
    相思刚正不阿:蔺绮。
    “呵。”
    秦罗衣轻讽一笑,她把炭笔拍在桌上,抓起相思剑起身往外走,她面色阴郁:“真有意思, 本小姐倒要看看,那个蔺绮究竟是什么人。”
    ***
    这是蔺绮第三次来到松云庭。
    松云庭高九层,松云庭最高处是悬在阵法上的亭台水榭。
    此时雨水稀薄, 自廊檐落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廊下接水的琉璃器皿里, 雨声便愈发清脆微弱, 像一排挂在山间被山风吹拂的银白铃铛。
    宴席摆在阁子里, 蔺绮并不饿,在宴席上露了个面就离开,坐在廊下听雨。
    “松云庭里那么多人,你为何单单待在这个小傻子身边!父亲只是一时糊涂才给你定了个道侣,何曾说你一定要嫁他了!”
    脆生生的声音落在雨幕里,带着恼怒和不满。
    蔺绮眨了眨眼睛,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一少女身穿白金长裙,急匆匆从对面走来,她连绕道都不绕,径直穿过雨幕走来,神色羞恼。
    她拍了拍发上的雨水,像小兽甩水一样,把自己略清理干净后,蔺轻梨才低头看蔺绮。
    对上蔺绮懵懵懂懂的漂亮瞳孔时,她心里火气更甚。
    “笨死了——”
    蔺轻梨气得想跳脚:“蔺岐山都不曾养过你,你那么听他的话干什么!”
    她看着这个白捡来的漂亮妹妹,看着她攥紧青年袖摆不松手的小模样,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嫉妒。
    都怪父亲,好好的给蔺绮定什么道侣,这只乖乖巧巧的漂亮小猫一定会很听父亲的话,真把林家这个小傻子当她道侣!
    她现在就粘着林净不放手,气死了!
    蔺绮那么乖,又不大聪明,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不可理喻!!!
    “没听他的话。”蔺绮说。
    “听了!”
    蔺轻梨骄纵反驳。
    她拧着眉头,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审视着林清听。
    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青年衣着素淡,漫不经心抬眼,对上蔺轻梨的目光,那一眼极温和,却不带什么情绪,清冷且毫无温度。
    蔺轻梨心里一悸,心头忽而生出些畏惧的情绪:“你、你……”
    “轻梨。”清冽的声音落在廊下,蔺浮玉出现在长廊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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