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廊里卖的不是什么珍贵的酒,但周围干净,环境清幽,她挺喜欢的。
    那天她走到哪里都是笑意盈盈,眉飞色舞的,还拉着蒋契在那儿比谁吹的泡泡大。
    比胜了之后,还过来跟他显摆。
    淡淡薄荷色被撑开,有她拳头一般大的泡泡膨胀起来,她亮晶晶眸子在前面,还含糊不清的说,“沈方易,你看,我好厉害!”
    他笑着也夸她,厉害厉害。
    我们小粥,最厉害。
    灯火映衬她笑容之际,他恍惚中忽然想到,如果他没有及时发现她的那些敏感和脆弱,他是不是会错过她人生中这些美丽的瞬间。
    就像当年他以为大理一别,浮萍相逢后,他的人生再也不会遇到她一样。
    彼时从来都觉得天注定不可逆。相逢就是相逢,离散就是离散,没有什么值得惋惜和留恋的。
    如今想来,却连连后怕。
    后怕这人生,差一分一厘就再也遇不见她。
    作者有话说:
    是谁开始后怕这诡谲又无情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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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第 49 章
    ◎那些往后她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当年就已经开始教她了。◎
    三月的风还算不上温煦, 带着春分的潮湿,吹到夜里,薄薄起了层雾。
    沈方易站在孤灯下抽烟。
    蒋契走过去, 向沈方易借了个火, 朝车子里睡的安稳的人抬抬下巴,对沈方易说:“到底是年纪小,心事浅, 喝了点酒就睡了。”
    沈方易也随他目光看去,车窗开了一条缝隙,隐约能看到她的睡颜, 他嘬了一口烟, 才缓声说到:“她要真心事浅, 没忧没虑就好了。”
    也是。
    蒋契抬了抬眉毛, 把目光收回来, 没继续这个话题, 自顾自地说,“昌京这天气也真奇怪,明明夜里潮湿得能起雾, 白天却又干燥地让人褪层皮。原以为冬天就够凄凉了, 连带着春天到了万物都是焉巴巴的”
    沈方易一晒,“伤春悲秋的,这是怎么了?”
    “我母上大人最近唠叨死了。”
    “又是为了让你去董事会谋个一官半职的事?”
    “可不是嘛, 硬逼着我去应酬,易哥你知道的, 我上面两个哥哥呢, 再怎么样, 这接班人的火炬也不能落到我头上。”
    沈方易:“她老人家也是想给你谋个未来, 哥哥再能干,总归,不是同胞兄弟。”
    “你看你看,你跟那些长辈的想法一模一样,我大哥虽然一直养在外面,但是能干又得我家老爷子赏识,国外的路子都是他去铺的,二哥虽然野心大了点,但对我出手大方,从前我犯下的什么乖张荒唐事,都是他们两个替我在老爷子那儿顶着的……”
    沈方易轻飘飘地打断:“我若是有你这么一个安分守己毫无野心的弟弟,我也会对你出手大方的。”
    “啧,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盼我争一争,也是为我好。可易哥,我烂泥扶不上墙,到底是技不如人,城府也不如人,虽然生在这名利场,却也自知在如你们一般尔虞我诈的明争暗斗中活不下来,还不如,就此退出,乐得自在。”
    沈方易:“我听过浮光寺长期招弥勒喇嘛,你不如去试试。”
    蒋契一愣,明白过来,气得直咳嗽。
    沈方易在那儿笑。
    蒋契咳的要命,好不容易稳下来,又呛他,“你别太得意了,我今天看到沈伯伯了。”
    听到蒋契说到父亲,沈方易没什么神色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难为你母亲了,撺了这么大个局,都让我家老爷子出来给你虚张声势。”
    “切,您在别人面前低调也就算了,在我面前就不装孙子了吧。对了——”蒋契想起一事,“沈伯伯旁敲侧击问起我,说你是不是带姑娘的回别院了。”
    “嗯。”沈方易轻点头,“小粥住那。”
    “啊?”蒋契有点吃惊,别院是沈方易的私宅,他们那个圈子里除非是摆在明面上的将成的婚姻关系,才会带人去自己私宅。私宅一般都找过风水先生勘察占卜,露水情缘什么的是最破财运和家势的,他们这个圈子,很信这一套,也难怪沈父旁敲侧击地从他这儿搞点消息。
    “离她实习的地方近些,怎么了?”
    蒋契沉默了一会。
    “没、没什么。”蒋契最后还是摇摇头,把手里的星火往嘴里送,吊梢个眉,迟疑了一会,还是缓缓说道,“易哥──”
    蒋契甚少吞吞吐吐,沈方易皱了皱眉头:“有话你就直说。”
    “那什么、沈伯伯说,让我劝劝你,港城的几个集团都是备选,也要早点走动起来为好,既然要从里头选,总也得选个能说得到一起话的,毕竟一辈子的事。”
    “花那些心力做什么。”沈方易漫不经心地说道,“选哪个不是选,随着他的意不就行了。”
    沈方易说这话的时候,刚好一阵风过来,蒋契看到他手里的烟在风里迅速挣扎着燃烧,星火爬上他的手指,他揿灭烟火甩掉烟头,双手插兜站在那儿。
    蒋契知道他心情不好了。
    蒋契:“我多嘴了。”
    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像是宽慰到:“不过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
    没了手里的烟,沈方易孑然一身,站在风里,他眼神落在车子里因为酒意早已酣眠过去的陈粥,淡淡地说道:“是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
    陈粥觉得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加入这个拟上市的项目也有小半个月了,过了前期的预备阶段之后,项目开始进入了正轨,分给到她的任务也越来越多。
    沈方易这几次回来,陈粥都光着脚坐在地板上,把电脑摊在沙发上,原先毛屡清晰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都不看他。
    他俯身解外套的时候,眼神飘过她电脑,看这孩子竟然在看证券法的法条,便打趣她:“哟,涉猎广泛。”
    陈粥这才发现他回来了,嘴巴里轻哼一声,把身子偏了偏,远离沈方易点。
    沈方易不满她这点远离他的小动作,从她身后把人捞过来,往沙发上带。
    “沈方易——”怀里“小猫咪”多有不满,挣扎着往外逃,“我有正事呢。”
    “今天不是休息吗,哪来什么正事。”他没松手。
    “来了个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看到我身上挂着的实习牌子,又听说我才大二,摆明了就是瞧不起我,她说,下个月我们要举行能力测试——
    她凑近点,捏紧自己的拳头,在他面前扬了扬:“末位淘汰!”
    她说的抑扬顿挫的,沈方易手指还停在她下巴上,在那儿习惯地找着她下巴上那块小嘟肉,“这样式的呢,这么过分呢。”
    “沈方易!”她轻瞪一眼,不满他这敷衍她的态度,“我跟你说事呢。”
    “我听着呢。”他笑着把她的头掰过来,“正在感同身受地生气呢。”
    “我不想干了。”她鼓着腮帮子。
    “那好啊。平日里课业多也就算了,周末休息日都早出晚归的,看着我都心疼,大好的年纪,玩就好了。”沈方易自然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
    “可是有实习工资呢。”她又惆怅到。
    “哦?”沈方易挑眉,笑的略有深意,“是呢,好大一笔钱呢。”
    “沈方易!”陈粥不满沈方易的话里有话,“你好烦哦,实习工资少是少,好歹是我靠自己脑袋里的知识赚到的钱,很了不起了好吗?”
    “是的是的,我们小粥好聪明的脑袋呢。”沈方易顺着夸,“这么聪明的脑袋不干了,是他们没有福气。不干了,今个就不干了。”
    他这样轻飘飘地说到。
    “不!干下去!”她却突然反悔。
    沈方易惊讶于陈粥对自己的洗脑能力,想再劝劝,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哂:“您倒是很容易说服自己。”
    “可是真的好难背啊,我最讨厌背东西了。”陈粥说完又带着哭腔,一脸沮丧,“沈方易,我记不住。”
    “我瞧瞧。”他伸手拿过电脑,靠在他除了抱她还余出来的半个膝盖肘上,“这是在背可转债公开发行的条件呢。”
    “是啊。”陈粥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眼就两眼一黑要昏过去的程度,“尤其是需要达到的财务数据指标,真的很枯燥,也记不下来。”
    “说起可转债,我倒是想到一个八卦。”沈方易转头看陈粥,“你想不想听。”
    “想听。”说起八卦,陈粥就来了兴趣,“什么八卦?”
    “说是有三个年轻人,一个做了个网剧出品公司,一个是个刚起的电影星秀明星,还有一个是经纪人。三人一同从电影学院毕业后,都挺有才华,一拍即合就一起做了个爆款的小投资网剧,一时间在影视投资圈炙手可热。”
    陈粥:“火了是吗?”
    “是。”沈方易点点头:“当然里面最火的是那个新秀明星,毕竟她在幕前。当时有个在影视圈盘踞多年的大佬就挺赏识那小明星的,为了博美人一笑呢,一时间花了蛮多资源和心力捧的,久而久之,那小明星就变成了大明星。”
    陈粥捧着脑袋:“是他们说的背后的金主的意思吗?”
    “的确,不过慢慢的,那明星不想做傀儡了,她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和那另外两个合伙人合计,找了个机会,把其他两个人都介绍给了那大佬。”
    “然后呢?”
    “年轻人带来的新思维新想法让大佬十分看好,大佬想吃下他们为自己所用,所以用创立的已经上市的公司高价买了他们的公司,本以为可以用这些年轻人的眼界以小博大的干一场,却不想,三个人合谋悄摸地把上市公司的现金流都搬空了。”
    “这就是专业术语上的侵吞上市公司资产吗?”
    “没错。那三人的能力和城府,是超过那位大佬的想象的,他们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地蚕食掉股权。从原来的默默无闻到名一跃成为了最大的股东,把那执掌多年的大佬踢出了游戏。”
    陈粥张大嘴:“怎么做到的?那大佬好歹也是大佬,并非也如此没有心思啊?是通过什么手段?”
    “结婚。”沈方易淡淡一笑,“大佬膝下无子,女星说她怀孕了,老来得子,够她挪正身份了。”
    “那大佬都被踢出游戏了?她还跟他结婚吗?”
    “所以结婚后又离婚了。”
    “哦我明白,离婚后也能分到一部分股权是吗?可是我听说,他们那样的人,都会签婚前协议。”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了。”沈方易挑眉,“大佬出局后,三个人春风得意,可别的投资者不干了,纷纷抛售,交易市场并非密不透风,二级市场也闻风而动。”
    “是大家都开始低价卖股票的意思吗?”
    “是的 ,一时间股价亏空,三个人没有办法,为了保住好不容易得到的公司,毕竟这偌大的一个上市公司,是一头老实巴交上供的现金牛,所以于是就商量着发可转债。”
    陈粥:“这里是要划重点吗?是我的考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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