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蕊娘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现下连韩老夫人都没办法了,她要怎么出宫呢,难道她也要人为的生病,那这样自己代价太大了。一场风寒,人都很有可能死亡,她现在在太后这里说的上话,若是一病,不知道多少人想让她的病更重些,能不能走出宫门再两说。
    六皇子见她这般,先推了一碟糕点在她面前:“你先吃点吧,办法慢慢想。”
    蕊娘终于还是没忍住食物的诱惑,吃了一小块桂花枣泥糕,又似有些不满道:“我也不知道想什么法子好了。”
    她现在是有点灰心的,谁能拂逆庞太后啊?
    但见六皇子帮了她好几次了,蕊娘又笑道:“六殿下,主意我慢慢想,莫耽误了你的功夫。正好我昨儿晚上去小厨房做了些荷花酥,原本打算给小郡主的,现下就先借花献佛了。”
    六皇子兴致盎然道:“真的是你亲手做的吗?”
    “那还有假呀,不过我的厨艺没有御膳房的好,你别嫌弃。”蕊娘也没那么客气了。
    六皇子见她素手纤纤,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用素手帕垫好,往上面放了几个荷花酥。这荷花酥的油酥面形似荷花,花瓣做的层层叠叠,煞是好看,清香扑鼻。
    “给。”蕊娘亲手递给他。
    六皇子笑了:“这还是你头一次送点心给我,多谢。”
    蕊娘何尝不能感受六皇子似乎对她有些不一般,但她不敢深想,因为她很清楚,六皇子一直都是二皇子的跟班,如今二皇子虽然倒了,他也在不遗余力的接受二皇子的势力。二皇子之前一直对自己有意,六皇子即便对自己有好感,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二皇子闹翻。
    所以,她敛起笑容:“您不嫌弃就好。”
    六皇子转身走到一半,又回头问她:“孟表妹,你真的很想出宫回家侍疾吗?”
    蕊娘不假思索的点头。
    他突然笑了:“好,我知道了。”
    蕊娘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到底要想什么法子。
    又说六皇子从太后宫中出去后回到皇子所,正好碰到曹霆,他是曹慈族兄也是六皇子的伴读,他过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其中意味六皇子何尝不懂。
    曹霆见六皇子是个明白人,也不敢说的太过露骨,那可是皇子,不是一般人。回到曹家时,还不忘和家里人道:“六皇子应该诸事都明白。”
    世子夫人笑道:“那是自然,孟家不过是参将,连总兵官都不是,先帝爷在的时候,总兵的女儿做继室都嫌身份太低。”
    但很快她们就打脸了,因为六皇子亲自去跪求皇上和太后,让他们同意蕊娘回家侍疾。
    还不仅仅是曹家惊到了,便是蕊娘自己也觉得有些盛情难却。
    第39章
    从床上挣扎起来时, 天还未亮,连丫头们都酣睡在梦乡,蕊娘抱着小白象, 怔愣了片刻,才又倒头睡下。
    从宫中回来已经三日, 人却不自觉沾染上宫中的习惯, 宫里素来早起, 蕊娘把自己在家爱睡懒觉的习惯改了,如今回到家中鸡鸣就自动起身了。
    但回笼觉却是睡不成了, 她翻了个身,下巴搁在小白象身上, 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自从六皇子为她求了太后和皇上之后, 这件事情被闹上台面, 太后面上慈悲,赏赐了不少药物,吩咐自己在家中侍疾。
    蕊娘讷讷答应,她非常清楚庞太后的为人, 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不管六皇子出不出于自己的授意,某种程度算是得罪了太后。同时, 六皇子这样做, 也会让人产生误会。
    好像自从进宫之后, 就开始多思多虑, 蕊娘按了按眼眶,发现头也疼。
    在宫里成日紧绷着, 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如今回到家一放松, 觉得哪里都是不舒服的地方。
    身上酸痛,头疼,甚至食欲不振。
    一直躺到天明,她才穿戴好,去了母亲那里。
    因为要装病,更怕被看出来,索性娘如今也是足不出户,重回父母跟前,蕊娘轻松的都难以置信。
    韩婉见女儿眼圈青黑,不由得道:“从宫中出来,看的出来你一点儿也不轻松,说来也是我的不是,当年若是让你随我回去就好了。”
    蕊娘摇头:“是女儿心思太重了。”
    “在那种地方,即便不心思重也要被逼的心思重,否则怎么活下去呢?”饶是她当年亦是如此受宠,算得上宠冠后宫,皇上也有护不住她的地方,太后对她也是意见非常大,她在后宫除了皇上之外全部是敌人。
    皇上越喜欢她,那些女人们就越仇视她,面上还恭敬,私下却是赌咒怨恨什么都有。她儿子死后,不仅要宽怀皇上,自己身体失调,还怕在太后那儿出错,常常心力交瘁。
    别人羡慕的那些身外之物,却是于她最大的束缚。
    所以,她最能理解女儿。
    毕竟她当时还是皇贵妃,而女儿还只是个臣下之女。她找到令她心最安心的人,活的很好,所以她更希望女儿幸福。
    男儿能志在四方,女人呢?生作女儿身,已经有种种限制,为人妇更是苦,若是再嫁一个不疼自己的丈夫,再后宅的日子举步维艰,若是无爱还好,若有爱,还不得不忍受和别人分享丈夫。
    这样的人生,苦海无边。
    蕊娘见娘陷入思绪中,又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好玩儿的事情,女儿在宫中也学会了什么起哄架秧子,借刀杀人好些呢。”
    母女俩靠在一起,她把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从泰安伯府到宫中,短短一年,似乎过了数个春秋一样,让韩婉的心情也是跟着高低起伏。
    听到郭妙仪祸水东流让庞允对蕊娘上心,她气的不行:“前几日我去你外祖家,见她看着爽利,人倒是生的娇艳,我见是你表嫂,还送了不少礼物给她呢。”
    “哼,若说她不喜欢我倒也罢了,毕竟当时我也的确冲着泰安伯世子夫人来的这份心,可是她手段如此下作,我就不得不报复过去了。原本我还没想好如何报复,就回来了。”蕊娘撇嘴。
    韩婉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比我强。现下回来,你既然以侍疾为名义,就好好歇息,来,去榻上躺在,咱们娘俩就在这儿待着。”
    “好。”蕊娘脱掉鞋子,躺在榻上,又问起韩嫣:“娘,韩表姐她……”
    韩婉看了女儿一眼:“你和她倒是关系真好,你放心她现在过的很好,她丈夫投在你父亲麾下,后来又去你弟弟那儿。她和你堂姐作伴,二人性情相投,在乡间倒也过的自在。”
    听说韩表姐一切都好,蕊娘也欢喜几分,说起堂姐,她道:“应淮汲汲营营,如今也是被流放了,看来凡一切事情,上天自有定数,毋须强求。”
    韩婉点头:“我女儿长大了,也能体会真谛了。对了,这次是六皇子替你求情的,他对你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他多半就是让我接受二皇子,也因为二皇子成婚后搬出去,委托他照顾我,他常常过来传信于我,在我面前说二皇子的好话,因为我拒绝二皇子还苛责于我。后来,听说是父亲拒绝二皇子延揽,二皇子说了我许多不是,他找我对质,女儿分辨了不少,如此关系才算和缓些,但也仅此而已。”蕊娘总觉得看不透这位看起来英俊的过分,又常常以少年直率动人的皇子。
    韩婉听了皱眉:“听起来像个愣头青。”
    蕊娘笑道:“皇上如今很喜欢六皇子,觉得他重视手足之情,宫里三皇子的娘是贵妃,但三皇子才智平平,为人低调,性情平和,四皇子爱修道,喜好结交游方道士,虽然他娘是宠妃许淑妃,可皇上并不喜欢他。五皇子以前是大皇子的拥蹙,大皇子造反被圈禁,他也沉寂下来,但我看他为人轻佻,我和他并不熟悉,他却想逗弄我。但五皇子也是被称为干才,这些对我的事情自然是小节。至于六皇子,论迹不论心,他看起来最正常,也文武双全,今年他奉太后去避暑山庄,没有丝毫错漏,看着比几位哥哥还要强。”
    韩婉点头:“你之前还说起一位女官,你猜测是五皇子的人?”
    蕊娘道:“正是,她应该是打定主意要跟五皇子了,所以在御前传递消息。太后虽然老谋深算,可是她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要仰仗身边的人,况且,皇上和太后似乎也不和。”
    这个韩婉最清楚了,庞太后将来的下场只是比窦太后稍微好点,因为庞太后毕竟是皇上生母,可庞家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下场了。
    连庞皇后都被废了,更别提别人了。
    原本母子关系,因为权利,和仇人没有区别。
    所以韩婉劝女儿:“过些日子我就会慢慢好起来,今年我也仔细帮你筹谋一二,快一步定下亲事,晚了就来不及了。”
    蕊娘不懂:“娘,您这是何意?”
    “傻丫头,六皇子这么一跪,皇上和太后会如何想?”韩婉想也不想就知道。
    蕊娘言语中还在挣扎:“娘,我的身份比不得别的大家闺秀,兴许皇上和太后觉得我身份差了,比不得别人呢,您也别太高看我。”
    韩婉看了女儿一眼:“你从小也是个有福气的,是啊,我们也不能太杞人忧天了。”
    这明显是安慰女儿,蕊娘心中也很清楚。
    “好孩子,快睡下吧。”韩婉柔声道。
    如今丈夫刚进京,就要去军营练兵,他这个人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军事才能首屈一指,关键是人还年轻。
    在母亲的柔声细语下,蕊娘竟然很快进入梦乡,而另一边也有一对母子在交谈,苗贤妃看着儿子道:“令嘉,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孟姑娘了吧?”
    六皇子笑道:“母妃,您说哪里话,我和孟姑娘是朋友。上次我被皇后刁难,就是她宁可被皇后骂也要帮我,儿子才混过去,她表兄和我也是一起长大的,如此,我才愿意去求上一求。”
    苗贤妃微不可察的看了儿子一眼:“现在太后也放她回家了,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孝道。”
    “是啊,本朝以孝治理天下,连父皇都以仁孝为本呢。”六皇子说道。
    苗贤妃没好气道:“刚被打了三十鞭子好了,现下又两边跪了,娘好不容易生了你,可不是为了受罪的。”
    六皇子自然又陪笑,说自己定然会把身体养好云云,哄的苗贤妃笑了,才告退出去。
    出去时,正好碰到进门的曹慈,他对她微微颔首,又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曹慈垂眸,六皇子看他的眼神其实也就比陌生人好点,也许他都不记得了,十二岁那一年她们见过。
    那还是六皇子第一次到曹国公府去,那时她正随父亲回京述职,在岭南长大的她,压根就不习惯京中凛冽的北风,即便随着继母去给曹国公世子夫人请安,她冻的口不能言,也依旧还要乖巧听话。
    三哥曹霆和她哥哥关系最好,所以对她很照顾,知晓她畏寒,又把她请到自己的书房,就在那里她碰到了六皇子。
    他那个时候年纪也还小,却那样的理直气壮,听闻自己从岭南而来,忍不住笑道:“难怪你看着都快冻僵了。”
    在场那么些人,也只有最熟识她的哥哥才知晓她畏寒,身边的姐妹父母却都视若无睹,只有他一个外人一眼看出自己怕冷,还吩咐三哥把这里弄的暖和些。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六皇子心中是特别的,甚至被太后扒拉到贤妃这里,她心目中总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没想到六皇子似乎不认识她。
    这也就罢了,哪里知晓六皇子似乎对孟蕊娘有意思。
    甚至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求太后,尽管如今太后和皇上都觉得他忠勇可嘉,诚孝天然,可宫里人都说六皇子似乎对孟蕊娘有意。
    那他把她又置于何地?
    她已经在贤妃这儿住了这么久了,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六皇子妃,临了,却改弦更张,她还有何脸面?
    可六皇子哪里会管这么多,他从贤妃这儿出来,又带了礼物去看悦儿。
    这几日悦儿都是由乐令姿和胡女官陪在一起玩儿,乐令姿巴不得蕊娘赶紧走,她在这里的时候,饶是她乐令姿十八班武艺都比不得。
    现在蕊娘离开长乐宫之后,这里就是乐令姿的天下了,连陪小郡主的活儿都交给她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悦儿竟然是个十分念旧的人,大家都以为她是小孩子,又十分自来熟,等蕊娘回去过几日或者时间再长点,肯定会被人遗忘。
    可这个孩子却一直记得蕊娘,待看到六皇子的时候,就问道:“六舅舅,为何不见心心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话气的乐令姿等人龇牙咧嘴,但六皇子让她们下去,她们也不敢不从。
    等她们走了,六皇子才垂着头:“我也不知道,大概快了吧。”
    “六舅舅,爹爹,什么时候娘亲回来,我们悦儿客栈才能开张呢?”悦儿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六皇子摸了摸悦儿的头:“会很快的。”
    他想起那日道别时,蕊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和好哄骗,真的把他当恩人看待。反而问他:“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实在是很聪明,只是在太后面前看起来是灵慧,在他这里,她似乎一直都这样,看似有规矩,其实最不讲规矩。
    皇子说拒绝就拒绝,就是对他也是不假辞色。
    六皇子苦笑,若是真的如他所愿,娶了她,恐怕她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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