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觉得如何?”
    “他应当是半信半疑。”李怀叙捂着耳朵分析道,“他给了我三日的期限,要我证明苏弈是大皇兄的人,若是证明不了,只怕我又是只能凶多吉少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刻意伪装着可怜:“娘子,这回你一定得帮我,我那三皇兄,说冰释前嫌都是假的,实则还是想同我算账,这实在是……”
    “实在是如何?难道你是第一日认识他,第一日知道他其实睚眦必报,分外记仇吗?”
    公孙遥终于真真切切白了他一眼,拎着那坛莫名其妙的酒回了厅里。
    李怀叙忙抬脚追上,高大的身躯黏糊在她身边。
    “拜托娘子了,娘子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昨日咱们不还说好了,以后咱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眼下就有一道金在眼前……”
    “你想要我帮忙把那姓苏的套出来?”
    “是。”
    “那简单,你再被你父皇罚一次不就行了?”公孙遥重重放下那坛子酒,抬眼颇为娇蛮地看着他。
    “那我自然知道。”
    若那姓苏的真的是大皇子李怀宸的人,那他必定只有在李怀叙犯事的时候才会将他的行踪禀报上去,告诉他可以来抓他的错处了。
    所以,李怀叙只需要将他拉来,再在他面前干一回出格之事,看李怀宸出不出手,就知道苏弈到底是不是他的人。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是既可以将人引出,等事情传到父皇耳朵里的时候,我又不至于会被训斥得太严重的?”他虚心求教道。
    公孙遥睥他一眼,想他要求还挺多。
    不过好歹是她的夫君,能不被皇帝责骂,还是不要叫他轻易被皇帝责骂的好。
    “我帮你想想吧。”
    只是她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先这般敷衍李怀叙。
    李怀叙旋即喜笑颜开:“那便有劳娘子了!”
    他终于舒坦地坐在椅子上,不过闭眸两息,又想起来问:“二皇姐来府上,可有对娘子提何过分的要求?娘子有答应她什么吗?”
    “没有。”眼下李合宜人都已经走了,公孙遥自然也就不跟她较劲了。
    “她上门来,其实就是想趁其不备,搜查你的书房。还说她若没有确信你书房中没有藏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宁王就不会放你回家。”她挑眉,看着李怀叙总算欣慰了一次。
    “算你机灵,还知道自己跑回来。”
    “那娘子可有叫她搜查书房?”
    “自然没有。”公孙遥好笑道,“我若是任她查了,她还会是那般脸色吗?”
    “虽然我知道,你那破书房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我就是不满她如此趾高气昂地命令我,如此不把我们的家当家,当她来去自如的地方。”
    她忿忿地说罢,忽而神情又停顿下来,面色有些许怪异地对着李怀叙多眨了两下眼睛,不确定道:“我这般说你二皇姐,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李怀叙摇摇头,甚至吹捧她道,“娘子说得对,如今这王府,是我与娘子的王府,皇姐再亲近,也不能随便出入我们的地盘,何况她还别有目的,居然是怀疑我,自然不能叫她进!”
    公孙遥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
    不过思及李合宜的目的,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那书房里,当真没藏什么不该藏的东西吧?”
    作者有话说:
    九:嗯……怎么没有呢?
    第五十九章
    ◎要不,你也去春风楼吧?◎
    “……”
    李怀叙沉默了不过两息的功夫, 公孙遥便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李风华?”她蹙起长至入鬓的细眉,发顶的流苏摇摇晃晃, 甩到了他的耳根旁。
    眼看着自己的耳朵又要遭殃, 李怀叙忙捂着脑袋后仰。
    “不是,那书房我都带你去过了,有没有东西, 你还不清楚吗?我也没拦着你去查, 你若怀疑我,自己再去看看不就是了?”
    你当你那乱七八糟的书房, 是谁都想去的吗?
    公孙遥嗔怒地看着他。
    上回若非他执意找新奇,要去书房里试试,她才懒得踏进他那空空荡荡又一无是处的地盘。
    他居然还在那里藏着两本小人书, 真是不知道把原本神圣的地方当成什么了。
    “你那破书房,我才不去!”她好似生气, 却又不是完全的生气, 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子, 不再去瞧李怀叙。
    李怀叙素来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见她这副样子, 抱着脑袋安静了不过一瞬, 立马便又不知害怕为何物地探回身子,趴在了两人之间的案几上。
    “娘子这是……害羞了?”他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目, 言辞中既带着犹豫,又透着掩饰不住的调侃。
    “你胡说什么呢?”公孙遥粉嫩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越发挺直了脊背,将目光远眺至敞亮的厅外。
    可李怀叙仔细打量着她的侧脸, 心下只是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顿时舒坦地笑了起来, 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家妻子精心打扮过后的美丽容颜。
    这是他们禁足之后第一日被放出门, 原本公孙遥一大早便起来打扮齐全,是特地想要好好出门逛一逛的。
    描至入鬓的长眉,是今早李怀叙亲手帮她画的;额前那朵娇艳的粉荷,也是李怀叙试着帮忙点的;还有发髻上的流苏,脑后的金钗,全都是李怀叙陪她坐在镜前,亲眼看着她簪上去的。
    可她如今气鼓鼓地坐在那,只怕是因为宁王和岐山公主之事,已经半点没有出门的兴致了。
    李怀叙笑着笑着,便就伸手过去,戳了戳她的肩膀:“待会儿我去换身衣裳,今晚咱们出去吃吧?”
    “出去吃?”公孙遥总算舍得再赏他一个眼神。
    “是啊。娘子特地盛装打扮,不出去转转,岂不是亏了?”
    他如今真是越来越会拿捏她的心思了。
    公孙遥抿起唇角,略为矜持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流苏簪子,又垂眸,看了眼自己今日这身行头。
    她今日的这套妆容名为荷花妆,是时下长安女子最风靡的模样;衣裳则是婚前特地请人上门来量裁的丝帛料子,烟粉的衣裙配岫霞的披帛,身前点点碎片,是牡丹花瓣的样式,最适合春夏交织之际,出门赏花赴宴的时候穿。
    若非是岐山公主突然上门来,她如今应当正开开心心地带着蝉月在街上溜达呢。
    她安静不语,半挑起惯常清冷的眉眼给李怀叙递了个眼神。
    下一瞬,那人便就自觉地牵起了她的手。
    “走,娘子去给为夫也挑身衣裳,得和你的凑一对儿!”
    —
    事实证明,有一个爱玩且会玩的纨绔夫君,有时候也不全都是坏事。
    公孙遥给李怀叙挑完衣裳,告诉他自己其实连午饭都还没用之后,他便就迅速地拉着她上了马车,吩咐人直往一家叫别云间的家常菜酒楼去。
    那是一家在长安闹市中开了有十来年的老字号,坐落在西市一角,东临永定河,与他们先前去过的望月楼只有几步之遥。
    “永定河边上的酒楼最多了,各种花样都有,别云间和望月楼过去不远,便就是天外天,娘子可还记得?”
    等到马车快要到的时候,李怀叙撩起小窗上的帘子,与她熟络地指点。
    而天外天,公孙遥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是那家在他们成亲第一日便死了人的酒楼,死的恰好还是宁王府上的谋士。
    为此宁王还特地上门来找过他们的麻烦呢。
    她对这家酒楼的印象算不上太好。
    不过想到宁王,她又实在好奇:“宁王的生母是萧贵妃,二公主的生母却是已故的姚贵妃,两人都并非一个娘亲,二公主为何还会选择帮助宁王?”
    虽然宁王先前是朝中不少大臣都看好的太子人选,但二公主贵为公主,无论哪个兄弟即位,她都会是公主,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她还有一个对朝廷忠诚又可靠的夫君,到底为何非要去趟夺嫡的浑水呢?
    “娘子也瞧出来我二皇姐与三皇兄走的近了?”李怀叙煞是惊喜道。
    “这有何好瞧不出来的?”公孙遥反问,“今日她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
    “果然我家娘子聪慧,非比寻常。”李怀叙夸道。
    “那娘子不妨再想想,我三皇兄若想即位,那我们这诸多兄弟中,与他争的最厉害的会是谁?”
    “大皇兄。”
    朝臣们争执不下的两个人选,唯有老大和老三二人。
    “是了,那我二皇姐为何非要帮着三皇兄,娘子可明白是为何了?”
    因为她和老大之间有仇。
    可是一个公主,一个皇子,能有仇到哪里去?
    公孙遥不觉得这是促使她站队到三皇子身边的原因,不过片刻,她便又想到了另一层。
    大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娘娘,二公主的生母是已故的姚贵妃。
    听闻皇帝当年还是皇子时,身边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而在他被立为储君之后,向来位高权重的显国公府便送了自己的女儿过来,为太子嫔,也就是后来的姚贵妃。
    因为姚贵妃的母家实在是比皇后的母家要强大太多,所以当初皇帝登基的时候,虽然皇后为原配太子妃,但众大臣们还是为究竟该让谁做皇后而起过一番激烈的争执。
    不过最后因为皇帝说的一句故剑情深,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姚贵妃之死……”
    “那我可就不敢胡说了!”李怀叙打断她道,“我出生的时候,姚贵妃已经没了,就连我母妃,似乎也没见过她,二皇姐虽然与大皇兄还有皇后娘娘不睦,但这其中缘由,可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
    她还什么都没问,他的嘴倒是跑的挺快。
    公孙遥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再回他,只能是顿了片刻之后才道:“罢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由他们自己闹去,等我们彻底去外放了,就什么都不干我们的事了。”
    “是,不干我们的事了。”
    李怀叙抓紧她的手,在马车停下的空当,带着她从马车里钻出来,直往酒楼的雅间上去。
    “咱们今日只想着好好用饭便是。”
    他摁着公孙遥坐在自己常坐的临江雅间里,这一路上来的功夫,身后已经围上来两三个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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