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次她自己会告诉家人,我们强加干预说好听点是帮忙,难听点是多管闲事。”南佳抿了抿唇,原想多说几句,但看谢婉宁此刻微敛的笑容,停了无谓说教的打算,转口风道,“主要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做的,如果对方是街头混混或有势力的群体……”
    她话未说完,谢婉宁立刻会意,食指在半空中点了几下:“对对!你分析得有道理,对方如果不是有势力的人,她干吗把事情隐瞒下去,平白无故被人欺负?”
    “嗯。”南佳不想深入话题,借故提了一嘴,“我们得回学校了。”
    她们从进来到发现吴愿,前前后后折腾了不少时间,豊市一中午休时间说长不长,两人原路返回,回去路上那扇老旧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驼背的老年人,花白的头发梳的齐整,头上别着老式黑色发箍,手里拎着袋子,拄着拐杖慢吞吞往垃圾桶那儿走。
    靠近后,南佳清晰地看到老人家脸上的老年斑,颧骨微微凸起,脸颊凹陷,突然冲她们笑。
    “南佳,我感觉她笑得挺瘆人的。”谢婉宁不自然拢起衣领,“咱们走快点吧。”
    “小姑娘。”老人家扔了手里袋子,笑容不再,“这儿乱,少来。”
    “为……”
    谢婉宁刚要问出口,南佳轻轻拉住她,微笑:“谢谢您提醒,我们来找朋友,走错路了。”
    老人家凝视她许久,忽而又咧开嘴笑:“少来,少来……”
    她嘴里一直念叨这句话,听得南佳她们头皮发麻,不确定说话的老人家是否身体有什么疾病才导致频繁重复一句话,看她衣服干净,不像是无人照看的状态。
    “妈,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待着,万一和上次一样又跑那么远,我们班也不用上了!”中年女人从远处走来,手上拎着两大购物袋,看见站在自家门前两个小姑娘,歉意道,“不好意思,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自个儿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你们别介意。”
    “没关系。”南佳临走前看了眼被扶进家里的老太太,嘴上说着少来、打人等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第23章 告知老师
    回学校的路上, 谢婉宁有话想说又觉不合适。
    耳边传来她第三次轻声叹息后,南佳开了口:“你想问什么?”
    话题的展开解救了谢婉宁,满腹疑问只待此刻释放:“你和她认识吗?我看你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
    这些接二连三抛来的问题, 南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能让说的人,听的人都能满意。突然间觉得有朋友很好, 吃饭时候有人陪,又觉得没有朋友也不错,起码有些问题可以闭口不言。
    “我和她见过一次面。”南佳微微侧脸, 对上谢婉宁睁圆的双眼, 快要溢于言表的不信,“其他不清楚。”
    显然,这次的回答令谢婉宁没那么满意, 她似乎迫切想知道上一次见面是不是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些和这次恶劣情况不相上下的事情。
    “你之前在哪儿见过她?”谢婉宁扯出八卦又怕被嫌弃地难看笑容, “不会和这次一样……”
    “不是。”南佳即刻否认, “只是单纯在学校遇见, 没有别的事。”
    “哦, 这样啊!”谢婉宁咬了咬唇,“那……”
    “那是冉冉吗?”南佳抬手指了下不远处准备进校门的女生。
    谢婉宁顺着她所指望去,惊讶:“还真是她,冉冉!”她大声叫名字,等那边转头后挥了挥手示意。
    比起和南佳相处时处处拘束,谢婉宁见到冉冉像见到了亲人, 跑过去挽住她手臂站在原地说起了今天遇见的事情。
    和冉冉同行的另外一位女生不是三班学生, 自觉目前稍显多余, 便借口还有作业没写完着急回去, 先行离开了。
    冉冉听谢婉宁有板有眼的描述,起先是不信的,直到她搬出南佳也看见了,将视线转移到慢慢走来的人身上:“南佳,她说的是真的吗?”
    南佳下意识看向谢婉宁,她神色微异,有种被人抓到后面嚼舌根的尴尬,毕竟之前她们说好暂时先保密,这才多久,看见一个人就说了。
    见南佳迟迟不言,谢婉宁怕冉冉误会她说大话,催促道:“你快说啊!”
    “是哪个班的?不会真被人霸凌了吧?”冉冉捂唇惊愕摇头,“真有人这么猖狂?”
    “可不是,我和南佳见到的时候吓一跳,她当时衣服都被人扒了,我借了外套给她。”谢婉宁不由唏嘘,“真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光是听描述冉冉都觉得头皮发麻:“你们怎么没打电话报警?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去学校和老师说。”
    “南佳不让。”谢婉宁话锋一转,“我当时也说了向老师反映,她说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学校,也许那位女生并不想要别人知道。”
    冉冉不禁皱眉:“这事不告诉学校,肯定没完没了,欺负她的人到时候变本加厉怎么办?”
    南佳原想告诉她们,吴愿对这件事的态度。但从她们的目光里,只向她传达一个讯息:她怕引火烧身所以不敢说。
    两道目光生生压下南佳想开口解释的冲动,说不上来这一瞬间究竟是什么感觉,单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八卦的欲望建立在吴愿露.体的伤害上,不管再怎么小心翼翼,用词精准描述,那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负罪感让她无法深入话题。
    “回学校吧,我记得数学试卷是今天交。”南佳选择了忽视,哪怕知道她们会认定她胆小怕事,认定她不合群。
    果不其然,两人焦急等待答案的神色微微异样,彼此相视一眼,对南佳的态度冷淡些许。
    比起冉冉明面上做做样子的客套,谢婉宁藏不住事的性子向来是有话直说:“有什么不能说的,怕惹事就说,干吗做出一副要为别人好的样子?”
    南佳回头看向她:“其实你想去说,现在就可以去,自始至终我并没有拦着不让你去。”
    面无表情地诉说一个事实,平静的口吻,冷淡的回应,对本就在气头上的谢婉宁而言,无疑是将怒气值拉向了满格,她挥开冉冉阻止的手,一字一句似宣战似发泄:“今天和你接触下来我发现你这人不知道哪儿来的优越感,说话做事总喜欢管着别人,就好像别人做的决定都不行,只有你自己说的话才是正理。”
    “行了,别说了!”冉冉横在两人之间,半个身体挡在谢婉宁身前,“她这人说话直接,不是故意针对,你别放在心上。”
    南佳的目光从谢婉宁激愤的脸上慢慢落在为朋友解围的冉冉身上,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祖宗的话偶尔听听也不错,譬如此刻:“她说的是实话,我这人的确性格怪,至于今天的事,随你们处理。”
    谢婉宁目送那道不管何时何地都透着特别,傲气的背影皱眉,不爽冉冉多管闲事:“你拦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她还动手打我不成?”
    “谢婉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幼稚?”
    “什么?”
    “南佳不愿说不是胆小怕事,她是觉得这是人家私事,不想在背后评头论足,至于说找老师处理,身为当事人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无所谓,我们横插一脚不叫正义凛然是多管闲事。”
    “你有没有搞错?”谢婉宁气笑了,“刚才你不也问南佳事情经过?还向她求证真实性?现在倒好把事情都赖在我头上,你们俩清清白白,就别人是坏人对吗?”
    当一件事明明很简单却在三言两语间越扯越复杂后,不论是解释者还是误会者都会筋疲力竭。冉冉恍惚间明白了南佳不愿回答的原因,背后议论人本就不对,事情说不清楚反倒会让彼此误会。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想南佳也不是故意不回答,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管是背后议论还是现在去找老师,对我们,对那位女生都是麻烦。”
    “得了吧,你们两个无非是不想管,何必把自己塑造成关心别人思想成熟的伪善样子,我只知道看到别人有难却不帮忙,代入自己难道不觉得悲凉?”
    两人站在校门前对峙着,谁也不肯先服软。烈日骄阳下,无非是折腾自己身体。
    冉冉主动开口:“随便你吧,多说无益。”
    “你们本来就不占理。”谢婉宁冲前方快步离开的背影喊一句,心中正义感再次升起,既然这么怕事不敢去,她就自己去。
    年少时期的正义感说不上来是对还是错,但最后的结果除了自己承受,没有第二选择。
    南佳回到三班,午休时间快到了,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回了教室,在各自座位上聊着天,或是处理还未写完的作业。回座位时,经过俞飞那儿,他和北野还没回来,比起旁人桌上堆放一摞书的拥挤,他们的桌子干净如新,说是公开课过来听讲的老师也不为过。
    刚坐下,身旁传来摔东西的声响,不用去看也知道来自哪儿,谢婉宁对她不悦的情绪总要找到一个点发泄出来。她习惯了,一直以来徐与输了钱,回到家看见谁谁倒霉,晦气是他经常形容她的词,没用的货是他经常形容林思琼的话。自己总归是干干净净。
    大抵是她太过无所谓,桌子被人敲响时,执笔的手缓慢停下,侧过脸等待谢婉宁往下说。
    沉默在两人间漾开,谢婉宁似乎还没斟酌好要说的话,舔唇,抿唇,这些尴尬和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出卖了自己强装镇定。
    南佳放下笔:“你想说什么?”
    话题由她开始,谢婉宁准备好的开场白一时成了废稿,她再次默声片刻,说出内心决定:“我打算和老班说。”
    说什么她没有明说,她料定南佳知道她话中所指,那么此刻说上这样一句话,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怕事的主还是想要有人陪?南佳糊涂了,想直白问她,但性格使然,疑问并未驱使她顺应谢婉宁的话深问,轻轻点头未发表任何意见。
    她的冷漠落在谢婉宁眼中成了伤人的利器,就好像你费尽心思想和对方说话,但对方给你的回复是已读不回,她脾气上来了,完全忘了冉冉和她分开前的嘱咐,阴阳怪气又带着女生的娇气呛话:“没事,你不愿意去就算了,到时候我做了好事得到学校褒奖,可别怪我没在老师面前提你名字。”
    南佳犹豫了几秒,再想解释谢婉宁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朝后门去,看样子是准备去办公室。她收回目光,盯着面前还有一半未写的试卷怔怔出神,脑海中莫名闪过吴愿临走前的背影。
    到底要不要和谢婉宁一起向老师提起今天看到的事?
    吴愿的背影从脑海中瞬间消失变成八班班主任不太上心的侧脸,轻描淡写打发她的话。
    南佳伸出的腿重新退回桌下,她还是选择了退缩,面对无法确定的事,正义感似乎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中。谢婉宁已经去老师办公室了,兴许她会带来好消息,真到了需要她出面的时候再说吧。
    “做坏事了?”北野双手插兜和俞飞走了进来,他刚站在后门稍等了会儿,看她自娱自乐似地拿笔,放下,准备起身,奇奇怪怪。
    南佳正心烦,抬头看他本想回两句,盯着那张开学以来做了不少令老师头疼的脸,不禁出声:“能问你一些事吗?”
    大抵没料到她会突然正经问话,北野眉心微动,拖动椅子坐下,拿出被求方姿态眉尾高挑:“问。”
    南佳刻意压低声:“吴愿的事你觉得会是外面小混混做的吗?”
    经她提醒,北野记起今天还遇上了这号人:“又出事了?”
    他说的是“又”,笃定的口吻让南佳微愣几秒,轻咬口腔内肉,有所保留道:“我就是问问。”
    “可你的表情,”他轻嗤,“不像是随口问问。”
    “的确发生了一点事。”她面露难色,“但你能保密吗?”
    北野没说话,望向她的眼神似在说“你爱说不说反正我也不感兴趣”。也正是这种目光,南佳莫名选择了相信,直觉告诉她,北野不是背后说三道四,藏不住事的人。
    “俞飞,”他下颚一抬,“接点水喝。”
    “为什么?”
    “因为你渴了。”
    简短的一句解释,俞飞将疑惑的目光定格在南佳身上,脑袋瓜子秒懂,从桌屉里把水杯拿了:“行,我渴了。”
    他一走,北野倾身靠近桌沿,低声:“说吧。”
    南佳小声说起和谢婉宁从粉丝店出来后遇上吴愿的事,尽量事无巨细表述清楚,同时选择性的隐瞒了一些事,来龙去脉说清后,担心也随之而来:“你说会不会是一中外面的小混混做的?”
    “一中外面的小混混?”他笑,“点我呢?”
    她无语:“你势力强大到管上一中外面了?”
    北野朝她勾勾手,等人靠近后,欠欠儿对着她耳朵附近吹了声口哨:“黑白两道通吃。”
    耳畔似热气烘过,灼人发痒,肌肤留下一片薄红。南佳抬手撑住脖颈,发热的耳畔被挡住七八分,也藏住了脸颊上一闪而过的绯红:“那你觉得……会是谁?”
    他歪头注意她侧着脸,手上翻转着橡皮,话题岔得很快:“结合今天的情况来看,校外人可能性较低,其次一中是严厉禁止上课期间外来人员进校,能做这事的只有校内人。”
    他分析的有道理,南佳听得仔细,心里存了疑影:“校园霸凌吗?”
    “这个可能性更大点。”北野从她手里抽走橡皮,“这不是我的?”
    他转话题的能力和他气人的能力向来是并驾齐驱的,这点南佳已经多次体会,对他的问题自动忽略继续问:“你觉得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停了翻转橡皮的小动作,定睛于她脸上,“你知道是谁做的又能怎样?”
    “我……”南佳抿了抿上唇,“谢婉宁去和老师说了,我在想要不要也去证明一下,毕竟……”
    “那个人怎么和你说的?”北野缓慢靠上椅背。
    她缓了会儿明白了他话中提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吴愿的确说过要他们保密,现在因为谢婉宁的缘故,南佳总觉得自己太过凉薄,明知她的遭遇却守着一条无用承诺做一个旁观者,歉疚和负罪感双重并发,一时忘了该有的思考能力。
    “能不能帮上忙,是不是帮倒忙,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北野顶高椅子靠在墙上,双臂枕在脑后,“还有事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知道对吴愿做这些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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