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佳当下唯一的感受。
    所有指向性明确的证据都成了猜想或没有实质性意义。姜祁闻说的每句话,姜羡做的每件事,吴愿的惨死……这些都好似一夜间成了她头脑中臆想的事情。
    陈锋……
    “我要见陈锋!”南佳嗓音尖锐,“我要见陈锋!他明明告诉我这些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与此事有关!”
    罗颂蓦然起身,用力合上记录本,发出沉闷地响,“你搞清楚一件事,现在是我在问你,案件也是我负责,陈锋他已经去了外地处理案子,听懂了没?!”
    这一吼成功让她冷静下来。昨天才来找过她的陈警官现在去了外地,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她选择相信陈锋,结果呢?他将这件事全权交给罗颂,让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只怕也是为了哄骗她说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还觉得对方是可信之人。
    如何出了刑侦局南佳不记得了,只记得顾严和其他人一起冲进询问室,将她和罗颂强行分开。写着“公正”二字的记录本上有一小摊血渍,罗颂捂着伤口,在旁人簇拥下离开了询问室。好端端的询问变成了“凶案现场”。顾严再三表达歉意,刑侦队的人转达了罗颂的谅解,他领着南佳急匆匆离开。
    路上,顾严从‘惊魂事件’中稍稍缓解,身为老师更身为长者,有些话必须说:“南佳,我原以为你是性格稳定的人,你看看你办的是什么事?”顾严一想到当时所见,今晚回去都得做噩梦的地步,“人家是刑侦队队长,你居然拿笔扎破他的手,幸亏罗警官反应迅速,要是再闹大点你和我今天都不用回去了。”
    南佳低头跟在顾严身后,耳边传来他絮絮叨叨的话,她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脑海中一直重复着罗颂盯着她时一字一句告知的话。他关上了录音笔,将笔帽套好,一切本该用于记录的东西全部在他的命令中关闭。
    “不要总以小人之心猜测所有人,他们固然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
    “后街生意摊这么多偏偏找的是你们家麻烦,难道没有想过你母亲当时的态度是否友善?”
    “据我们调查的结果,你在学校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大家对你的评价也并不是很好,说你性格傲不愿意和他们多说话,说你不合群每次有什么聚会从不出现。”
    “对了,还有一条,吴愿生前接触最多的人是你,她遭遇的一切也都被你碰见,按照你推测姜家姐弟俩的行为,你是否也有作案嫌疑?否则为何吴愿发生诸多不好的事情时,你总在现场?”
    “最后,根据派出所那边给我们的最新消息,你的父亲徐与是一名赌徒欠了不少钱,你们一直咬着姜家不放,是不是为了别的?”
    余下的话南佳不记得了,但这几句每一个字眼都在往她心窝子戳。她站在罗颂面前就像一个小丑,名为请来配合,实则将她视作嫌疑人。关了所有设备,毫无顾忌问出难听的问题,和他那日在学校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试图将她逼进无门的困境中,让她无法辩驳或是有旁的目的。
    总之,那一瞬间,她彻底失控。
    她不允许任何人对林思琼、对她言语羞辱。
    再然后呢……
    冲进来一群人,像是一早埋伏好,只等她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说:
    罗颂都市篇会有交代
    男女主感情线都市篇会多
    剧情快交代完了,剩下会在都市线中慢慢递进
    第48章 归于平静
    回去路上, 顾严叫了一辆车,好在位置虽偏了点,叫车不是太麻烦。大抵是被南佳气得不轻, 原本打算和她同坐后排, 拉着车门把手又推了回来,改道坐了副驾驶。一路上司机专注开车, 顾严还在气头上不肯说话,至于南佳则静静坐在后排看窗外一掠而过的树影。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顾严原本打算不说话, 但今日的事闹得有点大, 加之最近接二连三的折腾,他作为班主任除了授课外还要陪着学生东奔西跑,大晚上校领导还打来电话通知事情, 好好的老师快成保姆了。
    “今天这件事既然罗警官不计较了, 我也不会多说, 不过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觉得你心态有点受影响, 改天让你妈妈来学校一趟, 我和她聊聊。”
    顾严平淡的语气落在南佳耳中却堪比催命符。直到现在林思琼对坠楼案细节并不知晓,她只知道一中有位学生出了事,甚至到现在还以为烧烤摊发生的事是碰上街头混混,单纯运气不好。顾严请林思琼来学校,势必会聊起最近警方找她的事。
    “顾老师,我不会影响学习, 至于心态方面问题, 我过两天就好了。”
    “你是怕你妈妈知道?”顾严打包票道, “你放心, 坠楼案的事我不会同你妈妈说,只是和她聊聊你成绩方面,你不要太敏感。”
    南佳抿唇不语。
    久等不到后座人的回应,顾严回头瞧一眼,看她低着头,两根食指纠缠在一起像在博弈,“老师没有恶意,这样的事情告诉家长会带来什么后果我很清楚,相信老师好吗?”
    相信?
    这两个字在南佳心中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以轻而易举说出这句话的人,本身对事情、对人就没有多上心,无非是劝说的借口和哄骗你听话的理由。
    “如果我说不相信呢?”她蓦地抬起头盯着顾严,眼神清明透着些许冷,“我不相信老师不会和我家长提起这件事,就算今日和罗警官的事不提,坠楼案的事一定会在某个契机下向我家人说起,所以——我拒绝。”
    顾严从那道眼神中看出抗拒怀疑的情绪,他心里不大痛快,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计较,毕竟年纪不大的孩子遇上这种事,有抵触情绪是正常的,怕家长来学校可以理解。他思杵片刻,松了口:“那就过段时间再找你家长谈谈学习方面的问题吧。”
    请家长这件事算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掀过去了。南佳对顾严是愧疚的,愿意陪同她来警局,还要面对她情绪波动下的坏脾气。她咬住下唇,唤了声顾老师,“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抚平了顾严上车后堵在心口的那点气,他不能像孩子似的捏着点事不放手,对南佳的道歉欣慰接受:“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你心情不好老师可以理解,不过得尽快调整,不能为了这点事耽误自己学业,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我会的,谢谢顾老师。”
    顾严没再多说。出租车司机形似哑巴,开得稳健,因车子调头麻烦,将他们送到了一中对面的临时停车点。
    往学校走的这段路上,顾严不忘叮嘱:“今天的事回去后就别提了,班上要是有闹你的同学,记得过来告诉我。”
    南佳轻轻点头:“我记下了。”
    其实有一瞬间她想告诉顾严,班上同学已经不仅仅是闹她,在今天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察带她离开教室的阵仗下,足够引起班上所有人猜疑和论断。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和顾严分开后,南佳独自回了三班,这个点刚放学,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或校外吃。她的出现让原本闹哄哄的班级霎时安静下来。
    顾政年碰了下方言周手臂,北野的位置是空的,两人一番眼神交流,懂了彼此意思。
    “南佳,警察怎么又找你了?”方言周率先提问,经他一提,班上还没离开的学生纷纷抬头准备听八卦。
    南佳看他一眼,对于这种人你搭理了就会没完没了,和疯狗咬上不肯松口一个道理。她还要回去,林思琼手受伤早点回去兴许能把午饭做了。
    顾政年给方言周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趁着南佳穿过讲台往下走时,先一步拦住她去路,将人堵在讲台上,咧嘴笑:“我说南佳,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你未免太不合群了吧?我们也是关心你,你要不是三班的谁乐意管你死活对吧?”
    他说一句,顾政年在不远处附和一句。三言两语将她架在高点,让她不管怎么回都透着不友善,性格孤僻,不识好人心的标签。
    她无意和他们闹矛盾,所以多数时候采取的都是不回应状态,但这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随意骑在她头上指手画脚,当面论断。她看向方言周的眼神愈发凌厉,“我不需要和你解释,让开。”
    这副姿态让方言周冷下脸,依旧挡在她面前不肯让步,嘴上絮叨没完:“你和坠楼案的女生认识对吧?听说警方调查结果显示那个女生出事的时候你都在,但苦于现在没有直接性证据将你抓捕,你还真当自己干净?”
    话很难听,难听到南佳盯着他喋喋不休的厚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不停劝说自己不可冲动行事,罗颂的事情不可以再发生一次。她没回应,转道往另一边走。
    顾政年踢开椅子拦住她:“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不回应是不是说明心虚?”
    “你这么着急不如现在去警局问问情况?”南佳将他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我再不堪也比两个只会背后议论嚼舌根的男性要强,你们两个不就想说我是凶手?既然如此我正好可以给你们提个醒,少惹我,否则下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身体就是你们两个其中一个。”
    她铆足全力推开顾政年,径直回到自己座位,将东西装进书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中午这个点各班学生基本上一窝蜂都走了,极少数留在班里磨叽许久才离开。南佳意外冉冉一直在楼梯口等她。
    “我听说今天上午警察又来找你了?”冉冉从楼梯口往回走,“有完没完了,你又不是杀人犯一直找你做什么,你都不知道现在学校都传开了,说你和坠楼案有关系,所以警方才一直找你。”
    方言周能说出那番话她已经猜到这件事恐怕传出七八个版本了。不过无所谓了,随便他们怎么认为,她依旧过好自己该过的日子。
    “你们还没走?”俞飞和关智斌从十班出来,“走啊,一起去吃饭。”
    南佳看向他们两人身后,未见北野身影,平日里三个人形影不离,今天居然不在。
    关智斌早上吃的不多,这个点早饿了,拍俞飞的肩催促:“赶紧的吧,我饿得不行了,北野估计和姜羡直接在外面吃了。”
    “你整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等会儿会死?”俞飞白他一眼。
    北野和姜羡?
    这是南佳听到的重点。
    她想找机会问问俞飞怎么回事,身后传来动静。
    “说曹操曹操到。”关智斌撇下俞飞径直朝北野去,“就等你了,今天中午你请客,给小爷我饿的够呛。”
    姜羡熟稔的口吻调侃关智斌:“走的时候不是和你们说了不用等,现在怪上我们了。”
    “你什么时候不能找,非得饭点时候找阿野,我还不能怪你?”关智斌是大直男,说话做事凭性子来,姜羡说一句他是一定要怼回去的。
    “好,下次我直接打电话。”姜羡微微一笑,“北野,我和你说的事别忘了。”
    他眉心轻皱,对她刚才说的事不甚在意,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姜羡噙笑的嘴角慢慢敛下,顺着他视线循去。南佳正低着头听身旁女生说话。她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丁点破绽,即使心里不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
    临走前和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经过南佳身旁时,姜羡慢慢停下脚步,侧头露出温和笑容,“我听说了你的事,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影响,毕竟你成绩很好。”
    “我听说了你的事。”南佳报以微笑,“比如对某人的重视程度是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两副面孔。”
    姜羡弯起的唇角轻颤,和身旁人对视的同时,唇弧又上扬几分,“那就祝你好运。”
    姜羡走了又好似没走。除了关智斌和俞飞,其他人的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冉冉小声嘀咕:“蛇蝎心肠。”
    南佳拍拍她的手提醒她说话注意,抬眸时,刚好和北野视线相撞。姜羡刚才说的话言犹在耳,对于两人聊了什么她无权知道也不想知道,可她和姜羡目前的关系注定会延伸出更多的问题。譬如北野和姜羡站在一起时,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即便姜羡离开了,仍萦绕在心头久久未消散。
    “冉冉,你今天中午还是去校外吃?”
    “今天不是,我爸来接我了。”
    南佳挽住冉冉手臂,“那别让你爸爸等了,赶紧走吧。”
    她们离开的方向必须经过北野那边。南佳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与他擦肩而过。
    俞飞挪到关智斌身边,善意提醒:“一会儿你少说话。”
    “为什么?”关智斌没细想,指着南佳离开的背影直白问,“阿野,你得罪人家了?她怎么看都没看你一眼?你俩又掐架了?”
    一连三问,全是雷点问题。俞飞爱莫能助地拍拍他的肩,“要论血性,你是真有。”
    北野站在原地许久无声,那道背影渐行渐远,他搞不懂早上还好好地说要做朋友,这才多久突然翻脸?
    “阿野,你不过去问问?”俞飞推开挡路的关智斌,“我看她好像不太高兴。”
    北野很懂行地点了点头:“嗯,你从警局回来心情能好?”
    “你确定是这个问题?”俞飞还记得刚才和南佳说话时,她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心情不佳的样子,不过有些事他不便多插手,“行吧,去吃午饭。”
    校门外,冉冉爸爸已经将车停在了对面。她没着急过去反倒提起了一件事:“对了,你不知道吧,昨晚我们学校贴吧不知道是谁在讨论帖里说坠楼案和姜祁闻,童语有关。”
    南佳微怔,不太相信这种时候还有人敢站出来议论坠楼案的事,难不成他也是知晓内情的人?
    “不过后来这条评论就没了,估计那人自己删除了吧,毕竟有些人就喜欢口嗨。”冉冉指了下对面,“我不和你说了,先走了,拜拜。”
    南佳轻轻点头,目送她过了人行横道,上了一辆奔驰车。
    她准备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肩膀被人紧紧锢住挣脱不开,抬眸望去,下颚分明的侧脸蓦然出现在眼前。
    “你请我吃早饭,中午我请你。”北野知道她在挣扎,手上力道不减反增,对上她不悦的眼眸,欠揍地挑眉,“别挣扎了,除非我松手。”
    “啧啧,这儿离学校大门也没多远,你们这个行为不怕被老师看见?”俞飞轻轻鼓掌,“胆儿够肥。”
    南佳再次挣扎,他这次倒是乖觉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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