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自己会坚持自己的“正确”,同时也把自己困在了“正确”里。
    可终究,他自以为的“正确”并不是正确,他自以为的“真实”也并不是真实。
    总有一天,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迷纱”会淡化,不用她特地来告诉他,他自己都能意识到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人,甚至会比他想得要复杂很多,但都不是他从前想的那样。
    于是越到这个时候他的内心会越恐慌,他似乎不能承受也无法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带有偏见的庸俗之人。
    他的内心会将这些都强压下去。
    他以为许多曾经反感她的人会和他一样坚持,但发现并没有,只有他自己会纠结这些事。
    没有人会觉得小时候反感不喜欢她甚至嘲笑她,等长大后因她的改变又变得喜欢她追求她是一件多么没有廉耻的事。
    而这些都是他身边熟悉的人,他们曾经对她的态度是如何他一清二楚,他们甚至都曾对他说过让他不要在意她的话,都表达过对她反感的态度。
    可转身,就对她苦苦求爱?
    但他最不明白的是曾经这样伤害过她的人对她的求爱,她竟然会回应。
    若他是她的话,他此生都不会再看他们一眼,她却能回应甚至是接受。
    可这样的问题,他只有在她婚后,在自以为自己已经成熟的时候才敢问她。
    而她也会眉眼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她当然不会全然忘记过去的事,也许比他想象得还要在意。
    但人是会变的呀,就如她变了一样,他们也会变的呀。
    她不会因为他们的过去就否认他们对她的爱,更何况,他怎么知道他们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她不会像他一样揪着过去的事不放,比起这些,她更在意她往后的幸福。
    所以,她会愿意爱上和服屋的小老板,愿意嫁给那个年幼时赌气不愿将和服卖给她,长大后却开了间只为能吸引到她的和服屋的那个男人。
    会愿意爱上明明先前和自己家族并不友好,到最后却能将已经失去了华族身份的她依旧捧为公主的菱川,哪怕她的娘家对富可敌国的他态度再怎么傲慢都依然谦卑,只当自己是高攀了她的小女婿。
    ……
    她会愿意和她认为是最爱她的男人结婚,不论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不论那个男人在众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甚至还愿意嫁给津山,嫁给她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彰子的未婚夫。且不在乎有人对说她说的嫁给连彰子都不要的津山不觉得丢脸吗?甚至有传言说津山不是好人,说她的丈夫是个手上沾血的恶人,她也依然不在乎。
    结果到最后,她才是真正不被任何人摇摆的人。
    其实他早就被她深深吸引了,但这样的念头却被他的自尊重重压下,埋进心底里,直到他的内心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时候,他真正的心意才会如海啸一般朝他涌来。
    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这让他很后悔也很难过,而他的喜欢他的爱意也变成了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存在。
    当然这些情绪他都能藏好,就算不藏好又能如何。
    错过了就是错过。
    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和她一起回顾年幼岁月的时候,和她认真道歉。
    但这样的道歉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他的道歉也只是抚平自己内心的难过和不堪,但她却能理解,也没有拆穿他或是嘲笑他。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受,越是深陷其中。
    明明不该再有牵扯,他依然以她所说的身为她弟弟的身份去靠近她。
    以至于那时他自以为抓到了津山的把柄,表面上通过正义的制高点义正言辞地他们就此分离,但事实上,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就如津山所说,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满足希望自己和爱世的牵扯能重新连接起来的私欲,以彼此都是全新的身份。
    ……
    是真的为她好希望她脱离泥沼,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无法言说的私欲,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所以这句话像噩梦一样。
    一道惊雷响起,让他瞬间惊醒。
    澜生轻喘着气,望着四周漆黑一片,听着屋外的大雨声,压了压自己不怎么舒服的额间。
    刚刚应该是做了个噩梦,梦里发生的感觉自己有些记得,但现在又模糊起来。
    只记得私欲。
    也不知是什么私欲。
    就在这时,爱世举着刚点上蜡烛的烛台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正坐在沙发上的他:“原来你在这里呀!”
    而澜生心里有种似乎是这样但又好像不是这样的感觉。
    “停电了?”他有些哑声地问她,冥冥中仿佛知道她为何不开灯点起蜡烛的原因。
    一道闪电裂过,接着雷声响起。
    “是啊!你怎么胆子这么大,那么黑也敢自己待在大厅里。”
    爱世将烛台放在桌上,橙黄色的微光圈住了他们。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将烛火扑得明明灭灭,澜生先爱世一步起身到那扇开着的窗,将窗门关上。
    外面飘来的雨吹在他脸上,让他也清醒了很多。
    结果回到沙发上,就看见爱世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全身发毛。
    “喂,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和往常一样对她言辞不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忽然被烛光下的她这样期待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虚慌乱急于遮掩。
    “我这是在认可你啊!”
    “见澜生你刚刚去关窗户的气势,感觉就像忽然长大了一样呢。”
    看着还嘴硬的澜生,坐在沙发上的爱世有些兴奋,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少爷还会主动去做这些事,毕竟,往常无视一切才是他的作风嘛。
    听见爱世说的话,澜生有些触动。
    “难道你之前觉得我很幼稚?”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寻常来说,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会要强调什么,所以他越是幼稚就越会强调他是个成熟的人。
    但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他意识到自己幼稚了,却依然还用幼稚的方式和爱世交连着,仿佛他和她之间只能用这样幼稚的方式维持着。
    若一旦发现彼此其实都是成熟的话,他们彼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会渐渐趋于冷淡。
    而这仅是澜生的本能告诉他应该这样做,他的意识却仍旧没有理清原因。
    “难道不幼稚吗!”
    “我哪里幼稚?!”
    于是,漫漫雷鸣雨夜,爱世也有了心情逗逗这个家伙。
    “那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怕我抢走你的风头!连姐姐和姐夫多关心我一下都不行吗!”
    “哈?我怕你抢风头?我那是嫌你吵好么!”
    “而且,我挡住过你来我家么?你从来不都是想来就来么。”澜生没好气地坐回到沙发上。
    “那你不还威胁家里我来你就走吗?请问澜生少爷,你这和小孩子那种大喊着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不吃饭的幼稚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哎,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啦,毕竟这种事我也干过的。”
    “唔…大概在我六岁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先一更,正在努力二更qwq
    第72章 澜生·姐夫的幼弟9
    ◎在这场惊天的丑闻里,感觉自己要疯掉的,是藤原澜生。??◎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雷雨夜。
    澜生和爱世发现原来在彼此的眼中, 对彼此的印象都很糟糕。
    或许是两人年岁同龄,彼此争锋相对起来也理直气壮。
    所以吵闹到最后,一个说你是个男人就不能让让我么!而另一个则说那我还比你小呢, 你怎么不让让我!
    不过他们争完后还不能生气,毕竟就像刚刚说的谁沉不住气谁幼稚。
    但一直这么争着也会累, 何况夜还那么长, 又不能离开这个别墅,于是爱世就试着和澜生聊聊别的话题。
    虽然她从小就认识他,但其实他们的交流是很少的,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因为这次停电, 又恰好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两人还能稍微平静地闲聊。
    聊着聊着,果不其然,就聊到了婚恋的话题上。
    “澜生,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呀!”
    爱世很好奇像澜生这样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感觉她似乎能猜到一些轮廓,大概是和她完全不同的如水一般细腻安静又温柔的女孩吧,像她这样被宠坏的, 任性又吵闹的女孩, 绝对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而她竟然猜对了, 澜生听到她的问题后立即反射性地往后挪了挪想说没有:”就算有也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哦~,不是我这种类型的,那看来是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了, 是什么类型的呀?”
    见澜生这样爱世笑眯眯地更加得寸进尺, 不怀好意地干脆直接过来坐到了他所在的沙发上:“诶呀说嘛说嘛!”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想掩饰自己纯情又慌乱的澜生似乎突然找到了反攻的关键点立即反击, 大有你说了我才说的坚持。
    但他面对的是久生爱世, 听见他的这样说她倒是笑了,有些讽刺地回他:“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澜生你不是最清楚么?”
    于是澜生愣住。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是从小就盯着淳树哥的……
    现在她这样说,是想对他表达她依然没有放弃淳树哥的意思吗?!
    于是他又戒备了起来。
    两人玩闹的心思都稍稍淡了些,彼此稍稍缓和了些的关系像又是回到了之前——冷淡中带着微妙的对抗。
    在安静地听了一会雨声和雷声后,爱世才像有些淡淡地开口。
    “你刚刚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其实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的。”
    “因为我的喜欢时常在变,也许我今日喜欢这个,但没多久我可能就会换另一个喜欢。”
    “在最开始,我甚至都还非常喜欢澜生你呢。”
    爱世见到他脸色变了,变得不敢相信,变得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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