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世则在他的怀中睁开眼后坐起来无奈地说:“好吧,谁让我们已经结婚了呢。”
    结婚??!真宙简直震惊,他…他们竟然都已经……
    “别担心,我不会让那些妖物伤害到你的。”这个男人似乎担忧爱世会害怕所以保证着。
    可爱世却小得意地笑着说道:“笨蛋,你当然不会让它们伤害到我。”
    她就是这样,对于这么爱着她的男人,她有着绝对的信任。
    于是,他们这辆轿车开始逐渐往人迹罕至的深森林里开去,“他”在轿车快速行驶的时候,便开启了与异界的时空转换,而转换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完成。
    轿车之外的四周气息立即就不一样了——到处充斥着他并不陌生的来自异界的幽暗诡谲,以及那些由于车速较快而在暗夜中一闪而过的诡异妖物。
    而 “他”早就将爱世揽入了怀中,周身散发出了绝对的压迫感——这是属于上位大妖才具备的威慑能力,因此他们一路畅通,没有什么东西敢上前造次挑衅。
    目的地来到了真宙所熟悉的夜雾主家,宅邸里的所有人都对他们很恭敬,里面的人也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真宙不知为何能看出一点这个 “他”和他的不同。
    大概就是对待他,以前主宅里的人就像对待历届家主一样应有的样子,公事公办,这个家主是谁都一样,而对待“他”则像更接近臣服于他本人一样,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
    ……
    先来到一间面朝庭院的房间,庭院之外就是无风却款摆着的垂枝樱。
    “他”将身上的西服换下,重新穿上一套印着蛇抱樱家纹符合家主身份的灰黑色和服,爱世则留在这房间里休息。
    “他”在走时,还会向人间现世要外出工作的丈夫一样,在夫人的脸颊边上留下一吻后才离开,并告诉她,他晚上会回来得比较晚,让她先睡不用等他。
    爱世则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她其实对异界这里的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打算等一下就去完成一些假期留下的家庭作业。
    而“他”走出了庭廊后,就往宅邸的更深处走去,身后整齐地随行着一行人。
    在不面对妻子的时候,他的面容看起来波澜不惊,没有别的其它表情,只是随着廊道的深入而逐渐血肉汽化,直到站在一道门口前,便完全化作成一具森冷可怖的白骨模样——这是他在此处绝对的身份象征。
    守门的两个侍从早已镇定恭敬地同时拉开了左右两道木推门,门内已经齐整地坐着两排长老院的人和他的一众家臣了,“他”则目不斜视地行走到最上首处,缓缓转身坐下。
    当“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上端时,就像一具特地摆放的早已没有了活气的骷髅,从中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浓郁黑雾拂动了周围的黑色纱帐,而骷髅头骨的眼眶空洞处正森然地审视着下方的人类们。
    不同于他的漫不经心和随意戏谑,真宙能明显察觉到这些长老院的人对“他”并没有像对他那样有着烦不胜烦的说教以及没有隐藏好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简直就像曾经受到过什么震慑一样,下面的人只有简要扼要地向“他”汇报近期的工作,且条理清晰安排妥当,没有像他那时的不断争执和吵嚷,虽然当时他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因此“他”根本不用再费力气去强压他们,也不用表明什么态度,“他”只需要平静且绝对地下达命令就行,无人会有异议,“他”就像对待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一样。
    也就是在这里,真宙猛然感觉“他”的想法和做法似乎又并不像是月郎了。
    “他”并不是月郎,“他”当然也不是他,那“他”,到底是谁?
    “他”在“工作”的时候完全冷然地如同令人忌惮的大妖,但回到爱世面前换回平时的便装,他又是一个毫无原则,有着不被人察觉的会黏人依赖的马虎丈夫。
    时常将自己的西洋服饰跟和服混放,有时找不到自己的西装马甲,有时丢了自己和装配套的腰带,还是爱世进来问他弄得那么乱做什么???
    然后在得知缘由后不经意就精准抽出了他找了半天的东西。
    惹得爱世会笑话他,当初他在男校独自一人的时候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他真的会不好意思,眉目俊逸明丽,就跟还在男校里的纯情男生一样。
    但爱世笑完他还是会和他一起慢慢把服饰整理收好,让他下次别再忘记了。
    虽然宅邸的人对他有着绝对的臣服,但他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很普通的人,他不需要也不想太特别,他只需要爱世愿意陪在他身边过普通的日子就好。
    有时“下班”后,他会不厌其烦地和妻子一同准备晚餐的食材,即便是在异界氛围诡异的夜雾宅邸中,他们所在的地方都亮着温暖柔黄的灯光然后吃着食材丰盛的“锄烧”。
    有时他会牵着他心爱的妻子,来到异界的芒草之源。
    这里生长的芒草无论从那个角度方向望去都辽阔无际,他会和爱世相互依偎在一起,在芒草坡的最高处看风吹草浪,感受这偌大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而爱世在这暗淡的世界里则是那么的惹眼明亮,能让他一眼就找到她。
    有时爱世会在垂枝樱的树下准备好茶点,然后看一下午的书,身为妖物的垂枝樱在她的面前只会是一株形态优美值得欣赏的普通樱树,能在异界这样的地方过得那么平淡,也就只有他们了。
    所以他总是会在庭廊的转角处就恢复好自己的血肉之身,当她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笑得就如她身后的那株垂枝樱一般无忧烂漫。
    一直如旁观者看着这一切的真宙,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却觉得爱世像她身后的樱花一般脆弱易逝,莫名地就涌出了悲伤之感。
    当然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就立即清醒过来,震惊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想法,看起来就像被她深深吸引了一样。
    真可怕……他一定是在这里待得太久被影响到了。
    那么,这就是月郎的目的么?其实是他找不到原因就只能先这么想着。
    ……
    后来,爱世要回到现世继续上学了,她希望以后能和“他”在人间现世这里生活。
    爱世不怎么喜欢异界,而“他”自然全部都随她,于是“他”便和爱世在东京城郊森林的深处建造了一座他们自己的宅邸,平时他们在现世时就居住在此处,只定期像这次一般回去一次。
    对外则称他们一家是从事海外商贸的普通人家。
    直到某天早晨,“他”照着镜子似笑非笑的,仿佛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了那一直寄存在“他”灵魂深处的他。
    然后无奈又狠下心问他,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
    就是你也不能介入我和爱世之间。
    说完真宙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伤口很痛,而是在给他换药,欣喜又后怕地说他终于退烧了。
    真宙恍惚起来,原来他是烧傻了才做了这个梦么?
    所以这是梦么?
    作者有话说:
    锄烧是寿喜锅的意思qwq。
    第192章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4
    ◎“真宙”是与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他。◎
    在真宙如今所在的现实中, 他才不是梦里的那个“他”,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爱意,绝对没有。
    他只会完完全全地利用她。
    以及他要尽快想办法去海边神社找另一株垂枝樱, 彻底修复身上的伤才行,等他好了, 他一定要去报复那些把他害成这副模样的人。
    于是真宙在虚弱中继续欺骗爱世, 告诉她一般的伤药对他来说是无效的,要海边的那株垂樱树才能最终让他的灵魂完全融入到这个身体里。
    而爱世因为真宙的话和她之前得到的信息一致而直接相信了他,没有任何犹疑, 她至今都在每天努力提升自己的巫女力量,好带着月郎去海边的神社, 好带着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但是真宙太虚弱了,并且他总是会因月郎灵魂的影响而陷入梦境里。
    最近,他又陷入了一个梦里。
    在这个梦境里,就好像他是一个自然而然地,不知何时从这个月郎的心里诞生出来的心魔。
    这个月郎也名为真宙, 但却是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温和的弱小的天真的真宙,之所以直接将他称为月郎, 一是因为好将他们两个区分开来, 二是因为这个真宙的性格, 和他潜意识里的那个月郎一模一样。
    所以在他难得清醒地情况下,他能够确定这个梦里的“他”,就是月郎。
    这个月郎的人生经历在一开始几乎和他一模一样——他们夜雾一族供奉的“神主”大人时隔多年终于降下了指示, 那乳名为月郎的他被重新选为祂的代言人, 成为夜雾一族新的家主。
    他尚在年幼时就被接到了夜雾主家抚养, 但因为过早离开了母亲, 在这偌大的古宅中幼小的他非常地害怕因而性格怯弱,再加上体弱多病,使得那些长老院的人和自称夜雾主脉的前家主一脉,都觉得这样弱小的他非常好掌控。
    长老院的人只想让夜雾一族能永久延续,他们是神主大人最为虔诚地教徒,对于他们来说,所谓家主大人就是为了和巫女继承人结合生下继承人的指定存在。
    而前家主一脉则仍然把控着夜雾一族,他们绝对无法容忍他们主脉多代累积的资源就这样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旁支小子轻易夺走。
    刚好这个孩子身体多病且性格怯弱,要是再加上不要让他接触外界过多的信息,等他将来和巫女大人诞下嗣子,就将这个嗣子认回到他们这一脉,这样,夜雾一族掌权的就依然是他们主脉的人。
    于是长老院的人和主家一脉的人达成共识,将这个取名为夜雾真宙的孩子送往海边与岩洞神社接壤的地殿中生活,减少他和外界的接触。
    这个孩子甚至都没有向神主大人控诉的意识,神主大人对于他们的安排也没有意见,当然,对于家主大人在地殿的日常生活,他们仍然会用最高规格的敬称和态度来对待,这点毋庸置疑。
    因此除了离开地殿,月郎就终日在地殿深处和神社周围的岩洞游荡。
    可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从上到下,都是欺软慕强的,于是久而久之,那些照顾月郎的人发现月郎其实就是个被圈养在这里的普通的还没什么见识的孩子,对他态度也就随意起来,即便见到他嘴上还是会说着“家主殿下”、“真宙大人”的尊称。
    也许就是因为月郎太过怯弱了,所以,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里便诞生出了一个什么都知道的——“真宙”。
    “真宙”是与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他,会和他说话,甚至看到他如此没用的模样,还会恨铁不成钢地恼怒他。
    “真宙”自信傲慢到近乎自负,“真宙”很强大几乎什么都知道,并且最乐于指导他该怎么去对付那些长老院和怠慢了他的人,还愿意“好心”地要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他。
    可是不知道为何,月郎隐隐能够感觉到,这个“真宙”是心魔,是他充满了恶意的另一面,并不会单纯地缓解他的孤独和无助,“真宙”会嘲讽他,会坑骗他,甚至会辱骂他,似乎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个心魔吞噬掉或者替代掉。
    好在,“真宙”不会一直都在,他只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下。
    也就是在“真宙”没有出现的时候,长老院的人竟然将一个女孩子也丢进了地殿里。
    ……
    真宙醒过来后,是真的看不起梦境中的这个月郎,果然从月郎还是他心魔的时候,他就看不起月郎,弱小还愚蠢。
    但他也是没想到月郎的成长经历,竟然会被那些该死的人逼到这种程度。
    就连那些小小的照顾他生活的侍从都能对他摆脸色,这要是在他手里,这些人早就被他活刮了一万遍了,不,要是他,这些人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根本就不敢对他说出这些以下犯上的话。
    所以梦里他一边看不起月郎,但另一边又忍不住想办法帮月郎对付那些人,甚至都到了想亲自上身帮他解决的地步,只是月郎不愿意罢了。
    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嘲笑出声,被那些人欺压默不作声,对他倒是那么警惕防备,不过这倒也是和他反着来了,毕竟曾经月郎是他心魔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防备着他呢。
    但由于他在现实中的意识,因为身上的伤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所以他作为月郎的心魔也是断断续续地出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梦境中的缘故,当他是另一个自己心魔状态的时候,他的确会放大自己的恶意,就好像特意要与那个和月郎性格相似的真宙完全反着来一样。
    虽然,他在梦境里作为月郎的“心魔”能够随心肆意不受伤痛之苦,但一旦回到现实,他就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崩溃地太过糟糕,即便一路上的鬼魅魍魉能够由爱世解决,他也已经到了无法靠他自己行走到海边神社的地步。
    这意味着,他正面临着自己的这具身体逐渐死去。
    但没关系,因为他已经窥探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一直所认为的“梦境”,很有可能并不是纯粹的梦境,而是另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
    曾经月郎不就想要除掉他希望能够替换掉他么,只是月郎他太弱了被他反杀了而已。
    不过,他既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么他现在同样也有这不过分吧。
    与其指望久生爱世这个女人带他到海边神社修补这个已经破烂到这个程度的身体,不如代替那个弱小的月郎在那个世界重新来过,这个办法对他来说更可行。
    尤其最后能不能修补如初都还不一定。
    于是,他决定彻底沉浸在那个梦境里,计划着该如何替换掉月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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