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婕妤也哀叹一声,“我先前听说尚宫局那?边已经有了?动静,说是皇上已经下旨,要以妃位之礼给她下葬,可见皇上对她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沈榆没有说话,吴婕妤怎么会不知道绪昭容本就要封妃,这就算不死,回宫也是如此,但是绪昭容资历浅,又无子嗣,如果要以贵妃之礼下葬恐怕不合规矩,势必会遭到御史反对,所以霍荀还是很?遵循祖制的。
    这宫里死的人多?了?,封号只是给旁人看的罢了?。
    “只是绪昭容这一走,宫里头只剩下妹妹一枝独秀,怕就怕有些人眼热,妹妹还是要多?加提防为好。”吴婕妤忍不住提醒一句。
    沈榆对她微微勾唇,将冲泡的热茶递过去,“那?也得麻烦姐姐多?多?提点才是,嫔妾一个人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接过那?杯玫瑰花茶,吴婕妤嗔怪的看了?她眼,“你我之间还讲这些做甚,我还等?着妹妹扶摇直上,他日好提拔提拔我才是。”
    “那?嫔妾也不妨直言,今后有妹妹我一口喝的,自然也就少?不了?姐姐的。”她神?色认真。
    四目相对,吴婕妤笑着拍拍她手背,“这话我爱听。”
    喝了?口茶,吴婕妤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看了?眼屋外,稍稍凑过脑袋,“听闻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六亲不认,谁的脸面也不给,那?余信骅一案已经牵连出许多?人,守备大?人如今都被停职查办,可是此事不仅仅只牵扯到个别官员,听闻德妃娘娘的大?哥也被卷入一桩圈地案中,还有什么买卖官职,贪污受贿,全都一窝蜂全给查出来?了?,也就是这新?官刚上任三把火,换作旁人哪敢查的这么清楚。”
    好似第一次听见这事,沈榆面露惊讶,继而又愁眉苦脸,“那?德妃娘娘必定急得团团转,指不定晚上就让我去皇上那?吹枕头风。”
    见她觉悟这么大?,吴婕妤不由笑了?,“所以我才事先提醒你一下,这该怎么做还是要掂量掂量,莫要因为一些事而断了?自己的前程。”
    她这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得罪德妃而断了?自己的前程,另一个则是去吹枕头风,然后得罪霍荀,彻底被厌弃断了?前程。
    沈榆忧心?忡忡的凑过脑袋,“那?姐姐觉得,我该怎么做?”
    四目相对,吴婕妤笑而不语,又拿起桌上的杏仁酥咬了?口,过了?好半响,才缓缓道:“妹妹不是有答案了?吗?”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并未再多?言。
    待到送走吴婕妤,此时天?已经黑了?,昕文也进来?汇报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一些妃嫔因为冰的事而起了?冲突,但贤妃万事不理,已经许久没有动静。
    一边翻看着书,沈榆忽然看向昕文,“你还不到二十,等?哪日我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让你提前出宫,届时自己开个铺子,也能?安稳的过一生。”
    昕文忽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有些不安,“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说罢,又无措的看向听竹,而后者只是低着头没有出声,早点出宫也是桩好事,主?子对昕文已经十分上心?了?。
    “你没有做错,只是如今我的状况你也知晓,不知道何时就会如黎贵人那?般下场。”
    沈榆放下书,忽然定定的望着她,“出宫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无须留在这整日惴惴不安。”
    听到这,昕文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突然跪倒在地,目光灼灼,“奴婢的情况主?子也知道,那?种家人不要也无妨,出宫后奴婢依旧是孑然一身,不如留在宫中,至少?和主?子还能?有个伴,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会陪在主?子身边。”
    “况且若不是主?子帮忙,如今奴婢还在浣衣局吃苦受罪,奴婢怎么可能?弃您与不顾。”她语气坚定。
    四目相对,望着她面上的执着,沈榆眉间微蹙,并未再言语。
    “那?你要想好,路我已经给你了?,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她语气平静。
    昕文重重的点头,好似绝对不会后悔。
    沈榆摆摆手让两人都下去,继而独自一人透过窗口凝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
    这宫里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开始利用昕文是情急之下,她也尽量弥补,并且也给了?机会,可有些机会只有一次。
    夜深露重,今夜宫中格外安静,直到次日,沈榆卯时便起了?,今日等?晨省完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于是便简单吃了?一些早点,上班也是需要精力的。
    先去主?殿给德妃请安,大?概也是因为时间紧,德妃并未提及其他事,就这样带着她去长春宫。
    今日大?部分人来?的都早,去时殿内已经坐满了?人,看见德妃都屈身行礼,“臣妾叩见德妃娘娘。”
    沈榆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冲一旁的王贵人点头示意,后者依旧冷着脸犹如看不到她一样。
    “宫中炎热,还是贤妃姐姐耐得住性?子,换作本宫是万万受不住的。”德妃缓缓落座。
    贤妃气色不错,面对此等?讥讽也是笑脸相待,“德妃妹妹能?者多?劳,本宫这等?闲人待在何处都是一样。”
    德妃眉梢微动,直直的盯着对方,“本宫看贤妃姐姐也忙碌不止。”
    殿内的氛围有些微妙,其他人也不敢搭话,直到皇后出来?,这才齐齐行礼。
    皇后眉眼间略显疲倦,不知是因为路途颠簸未休息好,还是因绪昭容一事而费神?。
    “本宫已与皇上商议,绪昭容追封绪妃,七日后以正二品妃位规格葬入妃陵。”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看来?皇上还是对绪昭容有几分情谊的,一个尚无子嗣的人,这妃位也才从二品,竟然以正二品妃位规格给她下葬。
    不过也罢,反正人都死了?,就算不为别的,绪昭容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母族,总得安抚一下才是,皇上至少?没有给她晋升贵妃,可见还是遵循祖制的。
    “此次不仅绪昭容晋封,整个六宫皆有册封,本宫已经将名单交由德妃,晚些时候尚宫局就会知会下去,但宫里有人殁了?,其他人册封仪式一切从简。”皇后正声道。
    提到这个册封名单,德妃就闭上了?眼,一句话也不想说,近日父亲官司缠身,她已经没有功夫再搭理这位份一事,只能?让那?人再嚣张几日。
    “皇上对绪妃娘娘果真情真意切,只是这绪妃娘娘怎么好端端就殁了?呢?那?杨院判怎么也没能?把人救回来??”赵淑容感?慨起来?。
    全婕妤瞥了?她眼,“她向来?都是如此,还非要跟去行宫,自然而然就病情加重,能?怨得了?谁?”
    陈妃轻咳一声,“逝者已矣,何必再多?言。”
    “要怪只能?怪那?个该死的太?医,原本绪妃娘娘进宫时好好的,谁知被那?太?医误诊,不知喝了?什么东西,这才导致终日缠绵病榻,眼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当真是红颜薄命。”馨淑华突然道。
    霎那?间,众人仿佛记起了?大?半年前的那?桩事,仔细想想好像的确如此。
    “那?可真是该死,也不知道绪妃娘娘得罪了?谁,竟然落得如此灭顶之灾,当时就该彻查到底才对。”赵淑容嘴停不下来?。
    德妃忽然抬眼,端过旁边的茶盏,“人都死了?,免得皇上触景生情,今后宫中还是莫要再提及此人的名字,娘娘说是不是?”
    皇后没有出声,仿佛没有什么精神?。
    “皇上怎么会触景生情,这不还有兰贵人在这。”全婕妤余光一瞥,“哦不,以后怕是得叫兰婕妤了?。”
    闻言,一些还未得到风声的人都脸色一变,齐刷刷将视线投向角落里那?个闷不做声的女子。
    这才不到半年,对方从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就一跃成为婕妤了?,记得离上回晋封也才没多?久,皇上此举未免太?过偏颇,倒真如了?全婕妤那?句话,这旧爱才刚走,皇上就迫不及待的捧着新?欢,绪昭容也就罢了?,至少?背后还有个苏州提督,可一个卑贱的宫女何德何能?与她们平起平坐。
    “皇上喜欢谁是皇上的事,岂是旁人可以评断的。”文昭华正声道:“此时皇上心?情不佳,全婕妤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王贵人则不敢置信的瞪着旁边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跃压在自己头上,一个洗夜壶的贱婢也配!
    沈榆顶着各种视线依旧谦逊的低着头,不曾吭一声。
    “好了?,你们何时才能?安静一些,整日争风吃醋成何体统!”皇后面露不耐,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
    众人见皇后生气,也都不再多?言,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适,可碍着这还是长春宫,而且德妃也在,也都只能?咽下满肚子怨气离去。
    绪妃那?么得宠不还是死了?,一时长短算什么,日子还长,且看着先。
    倒是王贵人冷哼一声,“贱胚子就是贱胚子,尽会使一些狐媚功夫勾引皇上。”
    赵淑容推了?她一下,“小点声,人家现在可是婕妤了?,今后你看见兰婕妤还得行礼,可莫失了?礼数。”
    “一个洗夜壶的贱婢也配?”王贵人毫不避讳的看了?沈榆一眼。
    吴婕妤眉头一皱,似要上前呵斥,却被沈榆给拉住,示意她无须多?言。
    知晓她怯懦不敢怒,王贵人冷笑一声,“奴才就是奴才,一天?是奴才,这辈子都是奴才!”
    说罢,与赵淑容径直沿着长春宫的另一头走去,隐隐还能?听见几句讥讽声。
    两人行在另一头,周遭并无宫人经过,吴婕妤已然有几分不悦,“凡事忍的太?过,反而并不是什么好事。”
    沈榆淡淡一笑,“苍蝇多?了?是惹人厌,打死就好了?,何必惹自己生气。”
    第47章 虚实
    吴婕妤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 “那?也得小心,可别脏了手。”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这次的册封名单大概率没有德妃, 近日一桩一件雪上加霜,德妃肯定是气炸了, 待会还不知道怎么发作。
    但是德妃肯定会来寻她们, 那?还不如主动过去听?训。
    回到毓宁宫, 待宫人通报后, 便领着两人进入内殿,里头有好几个人宫人在扇风,按理说这个天已经有了凉爽之意, 而德妃靠在贵妃榻上盘上了玉串。
    “嫔妾叩见娘娘。”两人屈身?行礼。
    殿内氛围肃穆, 每个宫人都提心吊胆打?起十二分精神, 都知晓今日娘娘心情不佳,稍有差池遭殃的还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德妃靠在那?没有出?声,手上不停的盘着玉串,好像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
    “尚宫局的册封圣旨下来了, 怎么不回去等着。”
    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喜怒,沈榆面露惶恐, “尚宫局的人可以怠慢, 可给娘娘请安怠慢不得。”
    花榕瞟了眼?其他宫人,后者们如获大赦一般忙退了下去,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难得你有这份心, 可也要分清主次尊卑, 皇上近日政务繁忙,你也多上前伺候着点, 如今那?短命鬼死了,你不抓紧机会拴住皇上,是等着本宫来替你想办法吗?”德妃眼?帘微抬,面露冷意。
    沈榆低下头,有些?慌乱,“嫔妾……嫔妾只是想着绪妃娘娘殁了,皇上定会伤心一段时日,若是此时上前献殷勤,皇上恐怕会心生不耐,届时厌弃了嫔妾可如何是好?”
    德妃余光一瞥,“你怕被厌弃,旁人却想尽办法钻空子,届时失去了皇上宠爱,本宫还要你这个废物?有何用!”
    一枚玉串突然?砸了过来,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颗颗玉珠瞬间滚落四处。
    吴婕妤眼?帘低垂,此刻也不敢出?声。
    沈榆则惶恐不安的道:“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嫔妾待会便去给皇上送燕窝汤。”
    花榕轻咳一声,示意自家娘娘注意忍耐,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把人逼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息怒,皇上定是惦记兰贵人才会给予晋封,指不定晚上就过来了,若是此时兰贵人上赶着讨好,反而引起皇上厌弃,那?届时又有何人在皇上面前谏言?朝中之事岂不是更无?力回天?”吴婕妤恭声道。
    德妃冷冷的盯着两人,继而疲倦的闭上眼?,“起来吧。”
    近日朝中发生太多事,往日还能?周转一番,可如今旁人都对父亲避之不及,只怪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不识好歹,偏偏皇上还予以重任,若再任由对方如此查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见着皇上该怎么说,不需要本宫教你吧?”她眉头紧蹙。
    花榕搬来凳子,两人齐齐落座,沈榆依旧低着头略显无?措,“嫔妾明白,若是见着皇上,自然?不留余力替尚书大人周旋。”
    德妃斜了她眼?,许是心头烦躁不安,也不愿再多说,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见此,两人自然?是齐齐告退,待出?了内殿,吴婕妤也顺势拉住她手,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待到无?人的地方,才压低声音,“都忍了这么久,这回还是再忍忍,咱们就等着,自然?有重获光明那?一日。”
    沈榆也点点头,“嫔妾知道该怎么做,左不过都是一条命,自然?比任人践踏的强。”
    吴婕妤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此两条路各自回宫。
    如德妃所?说,尚宫局的册封圣旨已经下来了,何尚宫被撤后,刘司设就顶了另一个尚宫之位,此时的司设已经换成了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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