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盈盈笑着道:“你别理三哥,我大哥今日没来。他素来不喜这些场合,你哪次见他来了?你若真心想见他,便来我们府上住几日,也就能见到了。”
    “我自然是想去住的,可又怕我那个姨娘多心……”
    宋雅芙话还没说完,见有有宋府的侍女走了过来。
    “姑娘,宴席就开了,请随姑娘们一道移步碎玉亭罢。”那侍女完,只恭顺的立在一边,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
    宋雅芙没好气的看了不远处一眼,道:“就来了。”
    言罢,便只与陆辰安等人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陆辰安等人见众人都朝着碎玉亭走去,也就没再耽误,只顺着人流一道去了。
    *
    杨府的家宴历来办得极有心意,此次也是一样。以碎玉亭为轴心,宴席随着湖边依次排开,照例是男宾和女宾分开落座,界限却没有那么分明,而无论坐在哪里,都有梅花香气环绕,处处是景致,也就不分什么主位末位了。
    内阁首辅杨敬和一众内阁的官员坐在碎玉亭之中,亭子四周设了竹帘,皆是半卷着,让外人看不真切里面。
    杨夫人并着杨家姑娘杨妍坐在碎玉亭外,招揽着年轻的宾客们。
    杨夫人约么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姿容中上,身形清瘦,总是含着笑,虽笑不及眼底,却并不令人生厌。
    杨妍是杨家长女,底下只杨惇一个弟弟,皆是杨夫人所生的,她生得美丽,虽算不上惊艳,却很是面善,让人一望而生亲近之心,再加上性子温婉,行事大方,因此在京中很有些贤惠的名声。
    陆盈盈拉着菱歌在角落里坐下来,低声道:“听说她与京中许多贵女都交好,我与她倒没什么交情。她那样的人,和我不是一路人。你也离她远些。”
    “为何?”菱歌望着杨妍的方向。
    “表面越是贤惠,心里的算计也就越深。哪有人天生就谦卑温顺,总是为别人着想的?无非是有所图罢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菱歌浅笑着摇摇头。
    “你又知道了?”
    “我瞧着她面善,该是心思单纯之人。”
    “人不可貌相。”陆盈盈道,“他们杨家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连他们府里的狗都比旁人家多两个心窍。”
    菱歌与她相视一笑,道:“这话倒是没错的。”
    *
    很快便到了开宴的时候。
    碎玉亭的竹帘被缓缓拉开,杨敬端着酒盏站起身来,笑着道:“今日是家宴,来的也皆是年轻人,不必拘什么礼数,只管吃得开怀便是!”
    他剑眉长须,倒与菱歌记忆中的那个青年男子不同了些,不过他依旧目光灼灼,精神矍铄,永远像有着一腔抱负要实现似的。
    时隔五年,也没了谢少保挡在他前面,可这天下依旧纷乱,也许,他口中的那个理想之国早已淹没在争权夺势之中了。
    远远的,他朝着菱歌这里看过来,又很自然的移到了别处。
    最终,化作杯中酒,被众人一饮而尽。
    竹帘又被放了下来,他又与那些高官们高谈阔论起来。
    杨夫人笑着张罗道:“开席罢,大家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谈什么便谈什么,只当在家中一般,我私心里也是把你们当孩子的,瞧着便觉得欢喜。”
    众人道了声“是”,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可能成为太子妃的候选人的女子,更是生怕行招踏错了一步,惹得别人耻笑。
    菱歌自是不在乎这些,她转头看去,只见陆盈盈一口桃酥吃了半晌也才咬下去一半,不远处,宋雅芙也是如此,再细细看去,周遭的女子无一不是如此的。
    难道她们的梦想都是嫁入皇宫去做太子妃吗?
    菱歌不懂,只低声问陆盈盈:“今日在场的姑娘都是太子妃人选吗?”
    陆盈盈含混着将口中的桃酥吞下去,方道:“也不尽然,我听说宫中拟定的候选人也只有十个而已,不过大明选妃历来重贤德而不计出身,因此若是入了杨阁老的眼,也是极有机会的。”
    “宋姑娘也想入宫吗?”
    陆盈盈笑着看向宋雅芙,道:“她不想。她如此表现,也不过是不想被旁人说她不如她的那些庶妹罢了。”
    “你如何知道她不想?”菱歌不解。
    “因为啊,”陆盈盈凑近了她的耳朵,道:“她喜欢大哥。”
    “陆庭之?”菱歌几乎脱口而出,他那样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吗?
    陆盈盈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大哥是有婚约的,她这一腔柔肠也只能错付了。”
    “婚约?”菱歌倒不知道,他是有婚约的。
    那时温存,到了极处,他也曾说过要娶她为妻的话。他说得真切,还好,她未曾当真。
    菱歌的神色黯了黯,道:“倒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陆盈盈正要开口,菱歌又道:“不必告诉我,再与我无关的。”
    陆盈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前娘想帮他说亲的时候,他自己说的。我们猜测着,许是从前大伯父和伯母为他订下的亲事,不过这些年从未有人提起过此事,大约是大伯父和伯母出事之后,那家便反悔了吧。”
    “如此说来,陆庭之对她倒是情根深种。”菱歌轻叹道。
    “你是在说我么?”耳边陡然响起一抹冷意。
    第7章 故旧
    菱歌一惊,猛地回头,只见陆庭之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她近旁的桌子上。
    他着了一身飞鱼服,显然是刚办差回来,他随手将绣春刀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菱歌还未来得及开口,满场的宾客已经齐齐站起身来,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陆庭之径自取了一只茶盏,将茶水倒入茶盏之中,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他做来却自有一番潇洒恣意,便是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家教最严苛的子弟,也未必做得出他这样好看的动作来。
    只可惜,他周身都太冷了些。
    菱歌这才想起,当年的陆庭之也是名冠京华的人物,只可惜……
    “陆大人怎么得空来了?”杨敬掀开那竹帘,遥遥的朝着陆庭之作了个揖,笑着道:“快进亭中来坐罢。”
    陆庭之没说话,只轻啜着手中的茶,闲闲道:“杨阁老府上的茶,果然非同一般。”
    他这话虽是对着杨敬说的,眼眸却死死的盯着菱歌,直看得菱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半晌,陆庭之将茶盏放下来,一把握起绣春刀,大步朝着碎玉亭走去。
    他走到亭边,刚要踏阶,又转过头来,看了菱歌一眼。
    菱歌刚落下去的心又顿时被揪了起来,她迅速的垂下眸去,全然没注意到其他人也和他一样,被陆庭之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心绪。
    直到他进入碎玉亭中,竹帘被重新放下来,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他怎么会来的?”
    一旁女子的惊呼落到了菱歌耳朵里,这也正是她想问的话。
    “原来这就是指挥使大人!”有女子叹息道,带着三分倾慕,三分扼腕。
    陆盈盈听得众人低低议论,便笑着道:“我早说大哥生得谪仙一般,没有女子不喜欢的。”
    菱歌不觉好笑,道:“你对他也未免太自信了些。”
    “怎么?他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冷,我都快冷死了。”
    “冷?”
    “冷且无趣,不懂风情。”菱歌很认真的解释道。
    那时她日日伴在他身侧,不过端茶送水,和他说话的时候屈指可数。
    她总是穿了件薄衫倚在他身侧,甜甜的唤他一声“大人”。
    月色之下,寒灯独立,他眉心微皱,一把攥起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让她坐在他腿上。
    她的双腿闲闲搭在他臂弯之中,他俯下身来,身子压痛了她,她喉间便溢出一抹嘤/咛。
    他喉头一滚,将她的身子再度摁入了怀中,女子的娇软与低/吟牵动着他的心绪,他将手伸入她腰间,用力一握,那本就紧挨着的身子便越发的嵌入了他身子里。
    后来,她连低/吟都没了力气,只是随着他不断在浪尖翻滚着。
    她睁开眼睛,此时眼底一定是嫣红一片了,望着屏风上他们两人的影子。
    他们早已分不清谁是自己,谁是旁人了。只剩下她的发丝,在灯影之下,还有一层毛茸茸的影子……
    菱歌面色有些发烫,见杨夫人走了过来,她赶忙收拾了心情,作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杨夫人在菱歌身边坐下来,笑着道:“这便是沈家那位姑娘吧?”
    菱歌不知她所谓何意,便只答道:“小女沈菱歌,见过夫人。”
    杨夫人笑笑,轻轻的拍了拍菱歌的手,道:“不必生分,你虽是初来的,我却觉得你面熟得很,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呢。”
    菱歌心头一紧,道:“小女无福,今日是第一次见夫人。”
    杨夫人道:“所以说,人与人之间就是天生的缘分呢。”
    她说着,指了指杨妍的方向,道:“她是我的女儿,我瞧着与你年岁差不多大,你若是得空便常来我们府上走动走动,你们会谈得来的。”
    “是。”菱歌不卑不亢道:“杨姑娘气度雍容,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怕小女不配。”
    “你不必自谦,依着我说,你的模样品性皆在她之上,便是这满堂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贰的官家姑娘,也没有几个及得上你的。”杨夫人说着,将头上一支珠钗取了下来,戴在菱歌发髻上,笑道:“这就算是见面礼,等日后我们相熟了就好了。”
    菱歌不好拒绝,只得浅浅一笑,道:“好。”
    众人都不动声色的朝着这边看着,见杨夫人对菱歌上心,心中也就暗暗揣测起来。
    送走了杨夫人,菱歌才看向陆盈盈,低声问道:“杨夫人素来待人都是如此吗?”
    陆盈盈摇摇头,天真道:“也许是表姐生得好看,她见了便心生欢喜才会如此的。”
    似杨夫人这般地位的人,怎么会简单凭着眼缘和心意行事呢?
    菱歌没说话,只微微抬眉,凝视着碎玉亭的方向。
    也许,是她觉察到什么了……
    *
    经过杨夫人之事,便不断有宾客来结识菱歌,甚至有人想方设法的打听菱歌的身世背景,暗暗试探是否菱歌就是杨阁老所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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