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蛋给婶婶吃。”
    妞妞奶声奶气开口。
    林蔓看了看小家伙手里的小鸟蛋,这是乡下最常见的那种灰色鸟蛋,这年头庄户人家孩子没什么零食,村里的小子就喜欢爬到树上去掏鸟窝,拿回家煮煮也是美味的一餐。
    陆家其实不缺吃的,可是乡下孩子嘛,总是喜欢跟风。
    林蔓摸摸妞妞的小辫子,笑眯眯道,“婶婶不吃,给妞妞吃。”
    铁蛋粗声粗气嘟囔了声:“给你的,你就拿着。”
    妞妞想吃,他再去树上掏就是了。
    奶说了,婶婶是城里来的小媳妇儿,最是娇气不过了,不养好身子就不能给叔叔生大胖小子!
    林蔓就伸手给了黑小子一个糖炒栗子,双手叉腰道,“臭铁蛋,你刚才是不是没听话,小河摸鱼了?”
    铁蛋还想狡辩,低头瞅见自己湿漉漉的裤脚,嘿嘿笑着没说话。
    林蔓好笑不已,现在又不是大夏天,才四月天儿,河里的水凉着呢,这黑小子就屁股痒痒想下河了?
    回到家后,林蔓还没开口呢,妞妞先说漏了嘴。
    于是,铁蛋就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竹笋打屁股。
    河溪村依山傍水,村头这小小河,夏日时节,村里孩子们就喜欢在河里抓个鱼摸个吓啥的,大人们也睁只眼闭只眼,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鱼虾也能打打牙祭。
    但是这仅限于夏天有大人看着的时候,前头几年村里就有个小子不听话,肚子里犯馋,才开春就去河里捞鱼,结果掉到河里去了,差点儿小命不保。
    赵春花虽嘴上不说,但明眼人都知道,长子长媳的事是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痛,对铁蛋难免下手重了些。
    铁蛋随他爸,倔头倔脑个黑小子,屁股开了花不能下地也不喊疼,光着屁股蛋子趴在床上,妞妞眼泪汪汪在边上看着。
    晚上林蔓挑大梁烧饭,炒了个醋溜土豆丝儿,酸辣入味,老陆家墙角放了个过冬的大南瓜,大锅下头焖南瓜饭,上头放着篦子蒸红薯,乡下土造都是这样,不管是是蒸饭熬粥还是热窝头都是一起,锅盖一掀,满锅的甜香。
    饭香满院,一家人再大的气也消了。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赵春花打完孙子又心疼了,她不好意思开口问,自个儿在门口探头看铁蛋的屁股蛋子伤得咋样。
    铁蛋屁股上的伤早上好药了,这会儿黑小子撅着屁股趴着,歪着脑袋吃婶婶给他炒的花生米,黑小子看来是饿了,嘴巴给塞得鼓鼓。
    小老太笑骂了声,蹑手蹑脚溜走了。
    *
    铁蛋的屁股养了没几天,黑小子又活蹦乱跳能下床了。
    隔天赵春花喊林蔓去她屋里一趟,话说回来,林蔓没去过几次正屋,遂好奇多打量了几眼。
    赵春花住的这屋坐北朝南,屋门上挂这个草编门帘,跟村里的老人一样,小老太住的是烧柴的土炕,炕边就是窗户,窗户用簇新的白纸糊着,炕头上摆着个上锁的木箱,边上码着一只大木柜,看样子是樟木的,坑坑洼洼都掉漆了,跟林蔓那屋一样,门窗家具上也贴了大红喜字,屋里虽然简陋些,但收拾得干净敞亮。
    小老太喊她过来,神神秘秘从炕头小柜里掏出本红色的存折来,原来今个儿是陆洲往家寄津贴来的日子。
    这年头外出参军当兵的,每个月都往家打津贴,毕竟在乡下一家人都靠这个养活哩。
    老陆家也不例外,陆洲每个月打津贴回家,赵春花拿着户口本跟存折去县上邮局领钱。
    现在儿媳妇嫁进来了,小老太就觉得自个儿该交权了。
    林蔓哪能收啊,她就是个明面上的小媳妇儿,说不定啥时候就走人了,人陆洲戍守边疆赚来的津贴,怎么也不能给她管,忙摆手拒绝。
    赵春花好说歹说,林蔓怎么也不松口,看儿媳妇真诚的眉眼,心里不由得熨贴,对她更是满意。
    她老婆子又有了个好儿媳妇!
    林蔓没接存折,吃了午饭,赵春花就跟她一起去县上领津贴。
    妞妞跟铁蛋在家睡午觉,许是春困秋乏,俩崽崽特能睡,一睡就是一下午。
    娘俩早去早回,坐着村里的拖拉机,也就两个钟头就能回来。
    林蔓这次去县里还得找个机会,把系统里的猪肉给拿出来。
    天知道这几天,林蔓看着系统里的那斤五花肉,嘴里就疯狂分泌口水,那滋滋的五花肉切成片,或是烤肉串,或是做成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油汪汪泛着糖色……那滋味儿。
    她是大人尚可能望肉止馋,铁蛋跟妞妞俩崽馋肉才厉害,老陆家粮食够吃,可肉是真没有,要是在夏天,铁蛋还能去田里抓螳螂跟蝉回家烤来吃,现在一天天的不是窝窝头就是烤红薯,可是无法慰藉一家人没半点油星的肚子。
    原主父母留给她不少钱跟票据,原主大手大脚钱花的差不多了,林蔓手里就剩十几块钱,几张糖票跟点心票,肉票是一张没有。
    这年头猪肉金贵,别说乡下吃不到,就是城里人想吃口肉也得起排队买。
    有原主身份作掩护,林蔓去一趟县城,“买”一斤猪肉回来也没那么显眼。
    林蔓心心念念去县城,没想到一出门遇上了原书女主。
    第4章
    河溪村地处大山,想进县城不似镇上人般骑上自行车就去了,村里人想进城全靠村里那三天一趟的拖拉机。
    恰好今日村里拖拉机进城,赵春花同志跟村里的妇女一样,挑了一筐土豆进城叫卖,林蔓也不闲着,她背着自个儿的军绿色小挎包,手里还拎着一兜用米糠裹的严实的鸡蛋,赵春花同志说了,这是要拿着进城卖钱跟盐巴的,她们娘俩运气好能搭村里的拖拉机进城,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多捞点钱,反正坐拖拉机不要钱儿!
    林蔓:“.......”
    行叭。
    不说别的,广大妇女群众们简直是心有灵犀,吃了晌午饭,赵春花婆媳俩去村口等拖拉机。
    好家伙,村口大榕树下老早就站着一群抱鸡逮鸭的妇女了,还有位老大爷担着两筐大粪,说是进城给闺女送农家肥。
    林蔓正看得咋舌,突然听见村东头传来一阵嘈杂怒骂声。
    这会正是村里吃午饭的时辰,村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习惯捧着碗蹲在家门口,三三俩俩凑成一块,一边扒拉稀粥,一边侃大山儿。
    乡下地头上没啥娱乐活动,村里要是有哪个婆娘打架骂街的,这群老太老头一准儿捧了碗看热闹去。
    这不刺耳的叫骂声传来。
    一群老头老太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颠颠儿奔去看热闹了。
    其中有跟赵春花相熟的大娘喊了声,“春花,墨迹啥呢,走啊一块儿看热闹去,去晚了屁都看不到!”
    赵春花同志也是奋斗在第一线的吃瓜群众,自然不甘落后,麻溜儿一手挑上扁担,一手风风火火拉着林蔓,嗓音嘹亮回应大妈的热情相邀,“这就来,狗子娘哪家干架啊,带我儿媳妇儿一块去!”
    狗子娘吸溜口碴子粥,“还有谁家,不就是咱大队长家?”
    大队长家?
    给老太太拽着跑的林蔓秀眉一挑。
    这不是原书女主温悦家?
    别看书里把温悦写的温温柔柔、温婉可人,一辈子都是“痴情”男主宋听澜心上的白月光。
    实际上男女主都不是省油的灯,宋听澜斯文俊秀,家世不凡,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乡下汉子不曾有的绅士倜傥,不光是知青点有他的爱慕者,就是村里的不少姑娘也对他颇有好感,村里上工但凡是跟男主搭档的活计,村里的姑娘们争着抢着去干。
    宋听澜也很享受这种被姑娘们崇拜依恋的感觉,不然温悦跟他的爱情之路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狗血事亲了。
    而温悦这姑娘也是位不逊男主的“养鱼”大王,她池塘里养的“鱼”都挺有来头,什么镇上公社副主任家亲侄子啦,县城钢铁厂帅气工人啦,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哥哥.........
    总之,这两位真是旗鼓相当,恰逢对手。
    林蔓心里打着小九九,跟俩老太太一起脚下生风快速奔赴吃瓜现场,争取吃上第一口瓜。
    “丧良心的老温家,养出这么个黑心烂肺的小婊子!”
    “臭婆娘,你敢骂我闺女呢!”
    “骂得就是你那个王八蛋闺女!”
    “老娘打死你!”
    大队长家门口热闹非凡,村里的陈寡妇和大队长家的婆娘厮打叫骂,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呛的人治直咳嗽。
    大队长去公社开会了,家里两个儿子在镇上上班,如今大队长家就两个儿媳妇还有个躲在屋里哭的温悦,两个儿媳妇看婆婆跟陈寡妇在地上翻滚,有心想帮忙都无从下手。
    大队长婆娘披头散发,对面的陈寡妇更是狼狈不堪,她身材瘦小抵不过粗壮的大队长婆娘,来看热闹的人多了,村里老支书也得了信赶过来,看到这场面,气的吹胡子瞪眼,让人把这俩拉开。
    大队长婆娘多少要给老支书几分面子,陈寡妇却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她在村里名声就不咋地,这回索性豁出去了,不管咋样也得给她闺女把宋知青那个好女婿抢过来!
    陈寡妇看全村人走在这了,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没天理啊!老温家仗着当官欺负我跟闺女啊,我闺女跟宋知青恋爱谈的好好的,温悦这个小狐狸精就过来抢人啊,小狐狸精不要脸抢男人.......”
    大队长婆娘一听,张牙舞爪又嗷了声往陈寡妇扑去,“放你娘的屁!宋知青明明是我闺女的对象,跟你家那个小贱人有啥关系,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闺女那样!”
    陈寡妇呸的一口浓痰吐在大队长婆娘脸上,尖声道,“你才放屁,宋知青都跟我闺女都牵手了,还能不是我闺女的对象?!!”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一片哗然。
    眼瞅着俩泼妇又在打在一起,老支书的头都大了,他虎目扫过人群,威严吼道,“宋知青呢,还不去把宋听澜给老子找出来!”
    ……
    这一出狗血大戏看的林蔓目瞪口呆。
    要不是村里的拖拉机来了,林蔓真想留下来看看后面发展,不过她也从狗子娘嘴里听说了事情的后续。
    对此,林蔓听后感言——难道是她这个穿越的小蝴蝶扇动了下翅膀,就让原书剧情给崩了?
    她记得书里可没有这一出啊,余秋如这个女配,在书里爱慕男主不假,宋听澜根本就看不上大字不识的女配。
    余秋如怎么就成了陈寡妇口里,跟宋听澜谈对象的?
    她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想了,还是吃瓜要紧。
    据说老支书发怒,村里的干部到知青点找宋听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原来这男主早察觉到不好,脚底抹油跑到县城去了。
    你想跑就能跑?
    开会回来的大队长黑着脸带人去了县城,把宋听澜提回来,温悦,宋听澜,还有于秋如,也就是陈寡妇的闺女,这三个当事人在大队办公室,一起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这样大而精彩的场面,村里不甘寂寞的八卦群众自然跑去看热闹。
    大队办公室给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眼望过去,窗户上趴着的全是黑脑袋。
    宋听澜平时面对大队长侃侃而谈,现在百口莫辩,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俊秀脸庞上挂着显而易见的难堪窘态,温悦穿红底白花上衣,是现在最时兴的列宁装款式,标准的鹅蛋脸、柳眉弯月,一双水眸泛着点点泪光,果然是书中那种很能打动男人白月光的长相。
    而于秋如长相也在中上,面容白嫩,是小家碧玉那种的甜美长相。
    大队长黑沉着一张脸,冷声让宋听澜在社员面前把事情说清楚。
    宋听澜平日在村里,不管何时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此刻却要在大队长近乎审问的语气下,承受一群乡下农民的嘲讽跟打量,他羞愤欲绝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不过不行,他还要老老实实把花给说清楚,不然在这个年代,作风不正跟耍流氓罪两座莫须有的大山砸下来,就足以毁掉他原本光明坦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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