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洛斯交待完所有的事满意而去,留下瘦瘪但愉悦的背影。
    等霍洛斯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电梯口,所有人才敢抬起头,他们脸上是统一的庆幸,不是他们留下就好。
    办公室又在此时活了过来,剩下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与谈昭相熟的人对着她打了个招呼也就离开了。
    “辛苦小昭了。”
    “小昭,明天见。”
    “多亏小昭。”
    谈昭坐在位置上温和地回应着众人的招呼,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减少,窗边的黄昏也逐渐加深颜色。
    直至黑夜完全降临,她才从满屏蓝光中抬起头,莹莹蓝光照出她眼底的疲惫和冷然。
    她随意地往后一靠,看了一眼墙上的数字表---“9:00”。
    谈昭白色衬衫的袖口早就被她挽到小臂处,露出纤细修长的玉臂,手臂完美到连一丝赘肉都没有。
    她乌黑的瞳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如葱白般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冰冷炽亮的白灯下,她无声坐着,在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生气,如同玉石雕刻而成的玉像,浑白却冰冷。
    每天加班到这么晚,她很烦恼呐。有什么办法能让霍洛斯做好自己的工作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算了,算了。
    谈昭起身,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离开了。
    无人看见,在谈昭关下办公室灯的那一刻,黑暗席卷了所有角落,似乎有无数的黑影从未知的角落冒出来,它们游荡在办公室里,细细碎碎的声音无意呢喃着。
    “工作、工作、工作……”
    静寂且毫无人气的办公室此时倒显得格外拥挤。
    “啪。”
    刺目的灯光又重新照在办公室,突如其来的光照让所有黑影都凝滞了一瞬,它们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迅速躲回黑暗里。
    刚踏入办公室门口的谈昭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在门口停滞了一瞬,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此时的办公室“怪怪的”。
    她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工桌面前,拾起桌面上遗漏的钥匙。
    还好刚走到楼下突然想起家里的钥匙落在办公室里,否则又要回来跑一趟。
    拿好东西后,谈昭白瓷般的面庞闪过一丝庆幸的情绪,她走到门口,脚步停下,伸手按压在开关处,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明明她背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可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背后热闹极了。
    谈昭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随后,她面不改色的关掉了灯,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还闪着微光的悬浮电梯里。
    谈昭不知道的是,在她还没关下灯的时候,就有些黑影忍不住从角落里走出来了,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谈昭,无数只黑手就在谈昭背后挥舞着,数不清的恶意都快要凝固成实体。
    只要她一回头,那些黑影就会伸出黑漆漆的手,把她也拽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
    第2章 倒霉的她
    高低不一的大楼表面展现着大大小小的光屏广告,其中最中心的大屏幕上样貌俊美的仿生人面带标准微笑说着广告词“锐光科技仿生人,只专属于你的家人。”
    还有各种整容,义肢,抑制器的广告字眼密密麻麻布满了街道所有显示屏。
    外面显目的灯光驱散了几分谈昭身上的寒意。她面露疲色地站在公交站台,红紫色的公交站牌不断闪着刺眼的光,投射在谈昭漆黑的发丝上,揉晕出绚丽的光圈。
    过了一会儿,一辆外表怪异的公交车吭哧吭哧地往这边开来,虽然公交车看起来快要散架了,可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它正以极快的速度驶过来。
    公交车一个急刹,带起一阵狂风,稳稳当当地停在谈昭面前。只不过谈昭被风卷起的沙给迷住了眼。
    凑近看,公交车更像是被无数遗弃物缝合而成的长方形物体,它身上五颜六色的铁皮证明着它悠久的历史以及混乱的来源。
    尖锐的喇叭声急促地提醒着谈昭上车。
    谈昭手提公文包走上了这贫困区“唯一”的公交车里。
    司机是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新人类,他下半身裸露着,老旧的金属腿暴露在空气里,说那是腿倒不如说那是两根金属棍,斑斑锈迹的金属棍上面还缠绕着链接至人体内部的电线。
    司机的眼睛也是义眼,机质透着冷光的玻璃眼扫过谈昭,他手上开始启动公交车,嘴上却熟稔的跟谈昭打着招呼。
    “小昭啊,今天又是这么晚下班?”
    谈昭苦笑一声,手上的光脑扫过公交车上的光屏,听到熟悉的“公交101号为您服务”机械音后,她接过司机的话头,点了点头道:“是有点晚呢。”
    谈昭交完钱后,便走到后面寻找座位去了。
    司机开了很久的公交车了,没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从谈昭有记忆起,司机就已经开着这辆公交车驰骋于贫困区的各个地方,闻名全区的更是他那神之一手的车速。
    公交车虽然说是公交车,但其实是司机一人的产物,要知道,在贫困区,没有一样东西是公共的。
    靠着公交车微薄的收入,他勉强能够维持自己身上所有机械所需要的能源,也不是没有人打过他那破烂般公交车的主意,只不过,后来那些人的下场都不太好。
    据说,这辆车的组成部分也包含了一些从人身上拆下来的机械金属。
    后面,便再也没有人敢打这辆车的主意了。
    至于谈昭怎么跟他相熟的呢?
    只不过是谈昭这个上班狗每天上下班都要搭公交车,她很穷!这辆公交车是她的最优选。
    这一来二去,自然就熟了。
    而每天都光顾自己生意的谈昭,司机当然熟悉,而且还会时不时关照几句。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沉默地坐在相隔甚远的位置上,唯一鲜明的是光脑投射在他们脸上五彩的光,他们沉浸在一个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里。
    虽然现在是星际时代,科技飞速发展,但在贫困区里,依旧很少有人敢在黑夜里出门。
    只不过是因为那些畸形种会在黑夜里苏醒,出来游荡,要是运气不好,你撞上畸形种,被污染的概率将是99.9%。
    哪怕你幸运地躲过了畸形种的污染,还会有挂在星际悬赏令上的暴徒游走在外面,做着极致危险的事情,你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
    所以说,在黑夜里出门无异于出门找死,除了那些本身就有实力的人。
    而且,光脑里的全息世界不香吗?
    至于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的谈昭,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被上司拖累的倒霉打工人罢了。
    窗边黑色沉沉,亦如谈昭黝黑的眸子,她没有像车上其他人一样拿起光脑玩,反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风景,车辆渐渐驶入了荒败狭窄的街道。
    离开贫困区市中心后,这里的街道更显破败,随处可见的垃圾和街道两旁贴着杂乱的广告废纸。
    这里甚至连路灯都没有,因为哪怕安上路灯也会被一些不明人士给盗走。
    黑夜如墨般深沉,这里的楼层与楼层的间距挨得很紧凑,楼宇不高但每一层楼的间距如同蚁巢般密集复杂,电线如同蛛网般凌乱错杂地挂在街道空隙间,这里曾是旧人类遗留下来的建筑。
    安静的街道沉闷到诡异,唯一的光源就是楼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的霓虹招牌,霓虹招牌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体,看着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曾也是格外亮眼的颜色,可如今上面早就蒙上了厚重的灰尘,使得灯光也灰蒙蒙的,让人看不太清。
    公交车在街口停留下来,等谈昭下车后,公交车便以飞一般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谈昭内心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升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终于快到家了。
    只要再穿过一道细细长长的街道,就抵达目前谈昭的居住地了。
    谈昭轻走在街道里,整个街道安静到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以及细微的呼吸声。
    “啪嗒。”
    厚厚的肉垫不断踩在各色招牌上,矫健小巧的身躯穿梭在黑暗之下。
    “喵~~~”
    谈昭停下脚步,看着脚底下拦住自己步伐的小东西。
    她寡淡清冷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黝黑的眸子漾起层层水波,如同破冰的春水。
    “原来是你啊。”
    谈昭蹲下身来,伸手抚摸着小橘猫。
    小橘猫仰起头,傲娇地闭上眼享受起人类的服务,摸到舒服处时,它柔软q弹的耳朵还会一晃一晃的。
    “可是今天回来太晚了,没有带猫粮给你。”谈昭抱歉说道,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小橘猫不介意地晃了晃它毛绒绒的尾巴,没关系,它一向知道面前这个人类回来的晚,自己早就从其它猫猫那里抢来了食物。
    想到其它猫猫,本来快要舒服得化成一滩液体的猫猫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可是这个时候为时已晚。
    一双双如同十万伏灯泡的眼睛张开在这昏黑的街道处,毛绒绒大军正式进军。
    越来越多的猫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它们撒娇打滚在谈昭身边,试图勾起面前这个人类的兴趣。
    “喵、喵、喵……”
    谈昭扶额,看着面前十几双圆溜溜的瞳孔以及乖巧无辜的猫猫脸,重复了无数遍的场景还是会让她产生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自己太受猫猫喜欢了怎么办?
    这个体质在谈昭小时候就发现了,只要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总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猫猫停在她面前,更有大胆者,直接伸出毛绒绒的爪子钩住谈昭的裤脚。
    人类,不许无视我。
    小时候的谈昭会一脸冷淡不耐却手脚轻柔地扒拉开身上的猫猫,可猫猫就像无穷无尽般,层出不穷。
    直到身旁传来一道温和愉悦的声音:“阿昭真是很受欢迎呐。”
    所有猫猫一见有人过来,全都四处散开,一瞬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谈昭衣角的几缕猫毛证明它们的痕迹。
    小谈昭面无表情地看向来者,如青竹般挺秀的少年温柔看着谈昭,眼底满是揶揄的笑意。
    那是谈昭的青梅竹马。
    他拥有和谈昭完全相反的体质,所有猫猫都不敢靠近他半步,仿佛他是什么绝世大恶魔。
    从此以后,谈昭时时跟他形影不离,直至谈昭中学时代,倒霉的青梅竹马失踪在校门口。
    据目击人士相称,他是被光明正大绑走的。
    知道消息后的谈昭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安静收拾好他落在学校里的书,把这些东西还给了他那个年迈且腿脚不便的奶奶。
    不知离开了青梅竹马这个年轻劳动力后,那个老人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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