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达知道路炀向来不爱喝这类东西,闻言倒也不意外,但丢了又觉得可惜,于是只好转头看向贺止休:“那咋整,你要喝吗?”
    贺止休没说话,唇角那点来时路上才浮起的轻微笑意此刻再一次从脸上销声匿迹,显出一股难以言描的不易近人。
    直到路炀身影消失在远方的拐角,贺止休才收回目光,将手中开了封却没有喝过一口的奶茶往宋达手里一塞:
    “这杯给你,我没喝过。你不要丢了就行。”
    说罢头也不回地迈步远去,徒留宋达独自一人抱着三杯奶茶,满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不是,”
    许久之后,宋达终于回过神,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疑问:“我他妈是你们的垃圾桶吗!??”
    他满脸憋屈地转过身,刚想找唯一尚还在座的季炎狠狠谴责一下某两位过分的行为,结果一转头,身后座位空空如也,季炎早跑出了八百米远。
    “……”
    短暂空白后,宋达出奇愤怒地抱起三杯奶茶狂奔:“你他妈怎么也跑了!等等我!”
    “没空!”季炎头也不回地说:“我得赶着回去录音道歉!”
    宋达正要再说话,就见前方季炎突然停下步伐。
    他还没来得及让满腔怒火净化成感动,下一刻就听季炎张口问道:“你说我是该先说对不起,还是说不好意思好点?”
    宋达:“…………”
    宋达沉吟半秒,果断也转身跑了。
    “喂!”
    季炎跟着他狂奔:“到底哪个好!?”
    然而事实证明纠结这个毫无用处。
    因为季炎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录,前脚刚进教室,后脚文委方佩佩传来消息。
    文锦之一连请了三天的假。
    第50章 冷战
    傍晚六点, 下课铃划破高空,所有教学楼如沸水入油锅喧嚣嘈杂,乌泱泱的人群涌向四面八方,唯独校门口依旧清冷一片。
    端坐在亭中的保安意兴阑珊地打着哈欠, 眼角泪水还没擦去, 余光倏而瞥见远处一道蓝白长影信步而来。
    刹那间他脸上困顿一扫而空,拧起眉峰, 故作凶悍地推开小门:
    “哪个班的你, 不去食堂吃饭又想偷偷摸摸溜去哪——”
    他话音未落,眼前身着蓝白校服的少年率先伸出手打断。
    保安下意识低头看去。
    只见少年修长干净的指尖捏着张白色纸条。
    “放行条。”
    “哟呵还学会伪造放行条了, 我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够爬……”保安幸灾乐祸地嘀咕一顿,顷刻后抬头:“三班路炀?”
    路炀点点头,随意一扶鼻梁上的眼镜:“我可以过去了么?”
    如果面前是其他人, 保安大概率还要继续怀疑一下放行条的真实性, 甚至打个电话跟班级老师确认一声是不是有人偷偷伪装。
    然而年级第一的大学霸那是成天挂在大门口优秀学生墙上的人,想不认识的难, 绝对的实力当前任何质疑都荡然无存, 没有人会认为学霸会伪造这种东西。
    于是当下, 保安将放行条往兜里一揣,拉开校门时还多余关心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呢?这个点突然出去。”
    “有点事。”
    路炀懒得解释过多,踏出校门后只浅浅一点头:“谢谢。”
    应中地处郊区,正门对面便是一条宽阔马路。
    入秋后, 时节逐渐变成昼短夜长,此刻刚过六点,天色已然由橘转暗。
    夕阳沉入天际线, 马路两侧的街灯却尚未点亮,放眼望去长街空旷寂寥, 昏暗的只能窥见景观丛的暗色残影。
    路炀在保安好奇的视线中离开正校门,拐向临街辅路,即将抵达美食街对面时,身侧高墙上方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卧槽季炎你磨磨蹭蹭什么呢!动作快点,弥勒佛特么马上就要巡逻到这一片了!”
    只见宋达压低身体骑在高墙上,大概是怕被人听见,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但这依然无法阻挡言辞里的焦急。
    只见墙壁下方,季炎咬牙切齿道:“你之前也没说这墙这么高啊!”
    “……不是,两米半的老墙也叫高啊?你特么是不是alpha!”
    宋达简直惊呆了,无语地恨不能当场跳下去给这人一脚送他上去。
    但不等他动弹,身后陡然响起一阵细微脚步声。
    宋达下意识回过头,只见尚未亮起的路灯下方一道沉冷的身影无声驻足原地,紧接着微微侧目,露出一张冰冷的脸。
    宋达当场卧槽一声,咣当落下。
    “你过来怎么连个声儿都不出一下!”宋达满脸痛苦地扶着腰,半蹲在地抱怨着:“吓死爸爸了,差点儿坠楼身亡了。”
    “这高度能死明天新闻头条就是你了。”路炀冷声嘲讽,转头看向墙壁:“季炎还没下来?”
    宋达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忍不住吐槽道:“没呢,那孙子明明是个alpha,结果居然特么墙都不会翻,我无语了都。”
    “我没有不会翻墙!”季炎在对面屈辱地为自己正名:“我、我特么只是不熟练!”
    “说实话吧朋友,”
    围墙内侧,从头至尾没出过声的贺止休终于缓缓从树后走来,没什么情绪地拍了拍季炎肩膀,言简意赅地评价:“你就是怕高。
    季炎气急败坏道:“……我没有!”
    “那你翻个给我看看。”贺止休朝围墙一扬下巴。
    果不其然季炎当场上钩,沉吟寸许,终于牙一咬,眼一闭,回忆着方才宋达上去的姿势,退后数步再狂奔,然后猛一蹬墙!
    只听咣当一声惊天动地的重响,再睁眼时,映入眼帘地便成了宋达满脸震惊地表情。
    季炎也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身后围墙:“……就这啊?”
    “牛逼啊,”
    宋达满满脸钦佩地冲季炎鼓了鼓掌,在对方正要得意起来的下一秒,视线一转,望向围墙,真心实意道:“我怎么没想到还有激将法这一招呢!””
    季炎:“……”
    宋达又用手肘捣了捣路炀,一脸感慨:“果然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短短同桌数日,这么快就得到了你的真传。”
    路炀甩开他的手,神色间夹带着思绪烦躁:“滚。”
    “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宋达丝毫没感觉到不对劲,哼哼唧唧地仰头看向围墙:“贺止休你说对不对?”
    贺止休刚跃上围墙,正半曲腿蹲在上方,闻言下意识朝着宋达方向望去。
    好巧不巧,路炀也在这一瞬侧目看来。
    四目相撞的刹那,俩人均是愣了愣。
    但不等贺止休回神,路炀已然率先错开视线。
    他揣着兜冷淡转身:“再磨蹭我先走了。”
    “卧槽你等等!”
    宋达连忙转身跟上,迈了两步又想起什么立刻回头道:“贺止休你看啥呢!快点儿!”
    辅路冷清寂静,仅有的喧闹还是源自后方遥远操场传来的。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如火般从尽头穿梭而来,恰好洒落在下方数步之外的路炀身上,少年长身而立,一言不发地站在马路牙子边的斑马线前,身后影子长且深,一如少年那即便镀上火红余晖的光芒也无法掩盖的冰冷之色。
    “你怎么还不下?”
    下方的季炎出声催促,转而想到什么,幸灾乐祸地把刚刚被激将法的话,自以为回旋镖般打回贺止休身上:
    “干嘛,你也怕高啊?”
    哪知贺止休居然低低嗯了声,眼皮也不眨地说:“是有点。”
    季炎:“?”
    余光中前方的身影似乎动了动,但数秒之后仍旧没有回头。
    直至对岸红灯转绿,飞驰的汽车急刹在中央,贺止休这才垂下目光,看也没看一眼下方季炎震惊的表情,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
    降温后美食街生意大不如前,但毕竟时值饭点,放眼望去依然人潮汹涌。
    季炎显而易见是头一回过来,短短几步路,已经探头探脑了好些回。
    目光逡巡过第四家摊位后,他终于忍不住问:“文锦之在哪家店?”
    “没到呢,急什么急。”
    宋达咬着新鲜出炉地烤肠美滋滋道:
    “你可别胡乱看啊,前边有一家猪蹄饭和牛肉面是老班和弥勒佛的常驻扎地;隔壁麻辣火锅和喜茶是杨姐跟英语老师的天下。待会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他们,除了有老班亲手写的放行条的路炀,咱们仨都得完犊子在这。”
    那天体育课下课后,路炀几人前脚刚回到教室,就听方佩佩在教室跟人讨论,说路过教师办公室时碰到了文锦之,英语课代表面色不佳地跟班主任请了足足三天的假。
    作为应中特招进来的贫困生,文锦之在学习上花的劲儿几乎跟路炀持平。
    ——之所以是几乎,则是因为他平时为了攒生活费,每天下午课程结束后,都会独自提前离校去兼职打工。
    经济上的窘迫让他无法全身心投入学习,但也因此他几乎没请过假,生怕漏了哪天的课就跟不上了。
    刚开学那会儿,有次病毒性感冒,半个班都轮流着烧进了医务室,就只有文锦之一个人愣是发了烧也一身没吭地戴着口罩上课,与他同样从头至尾□□到最后,只有路炀一人。
    之后有挺长一段时间,俩人都被三班私底下戏称为,卷王版的铜墙与铁壁。
    因此像这次这样突然请假,还一请就是三天的,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据班主任描述,他今天还特意去询问了文锦之高一时候的老师,发现过去整个高一里,文锦之都没请过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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