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不是心肠硬的姑娘,他一直采取的都是温柔攻势,但温柔太久,她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对她的好,将他当成没底线的人。
    今天恰好是个机会,可以让她回想一下过忘他如何对她,如何对的沈家。如此既可以加深她心里对他的感情。还可以借此机会让她记住爱惜身体。
    他真的生气了?也是她刚才说的话那么伤人,简直是忘恩负义,他生气很正常。我要怎么去道歉,毕竟是我的错。他从头到尾都是为我着想,且今日早上洗了头发现在本来就有一些不舒服,太子他根本没说错。
    抓耳挠腮的嘉玉没等想出个好办法,小腹泛起阵阵疼来,她去了堂净室,顿时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情绪不太稳定。
    原是葵水来了。
    她从初来葵水就调养的很好,虽每每都会有些不舒服,但并不很难受。唯独这几个月经的事情太多了,葵水的时间不那么正常,今日来的毫无预兆。
    换上月事带的嘉玉也有几分不舒服,她想今日也没力气了,反正卿安正在气头上,等明日他气消了再找他。
    太子房间的门微微留出一条缝,他坐在鼓凳上等着,她最后两句话已经知道她说错话了,按照她的性格过不了片刻就要来道歉,左等右等却都不见来人,直到天黑她依旧毫无动静。
    寒冷的朔风卷起满地的枯枝落叶,俊美少年满脸的阴郁,宛若地狱来的无间使者。
    **
    嘉玉将房间唯一的火盆放在床头,她躺在床上蜷缩成团,新弹的棉花被饱满温暖,只是她却是从头凉到脚心,捂了半晌被窝依旧冰冷,好不容易才打着哆嗦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又醒了过来,院落外的犬吠声渐响,窗外依旧黑乎乎的,她抖着腿披着外衫从床头起身,在快要灭掉的炭盆里添了一些碳,她其实不太想起床,但是被褥冰凉成团,没有炭盆带来的温度她实在忍受不住。
    做完这些,就借着炭盆微微的火光爬上床盖上被子,心里有些难受,肚子疼全身冷浑身不适,不管用什么姿势躺着都不舒服,她瞪大眼睛望着横梁,手按在小腹上,眼睛不由得泛酸。
    怎么这么疼呢,她伸手擦眼泪时想到。
    却说太子,左等右等不见嘉玉过来,心里是真恼了,他承认他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但他对她是真恨不得在心口剜出个洞来,将她放在里面。
    诚然她利用了她的感情,但是沈府遇见的事情他可从未推波助澜,前世不曾先窥天机,为了保住沈家满门他四面楚歌,这辈子他被卑鄙在于明明可以提前帮沈家解决,最后还是重复了遍前世遇见的危机。
    不过感情一事不能以付出多少衡量,他喜欢她到无可救药时,他就已经彻底疯了。
    他想不去计较今天晚上这件事,何况最后她分明知道错了,可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斤斤计较,他为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却听不得两句重话。
    心思纠缠下,太子也不曾睡觉,他坐在鼓凳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沿,等听见隔壁房屋传出响动声,他竭力想克制住冲动,强忍半晌终究叹了口气。
    起身,推开门,走到隔壁房间门口,再推开门,一阵寒气迎面而来,他皱了皱眉。
    嘉玉疑心风把门给吹开了,侧着身体躺着朝门口看去,他手里举着烛台,烛台幽暗的光印在脸上,凄冷深夜里顿时吓出嘉玉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到这儿,她愈发难受,大半夜的他还举着烛台来吓唬她。
    也辛亏太子不知现在脑子缺了一根筋的嘉玉是怎么想的,不然转身就能走。
    “还没睡?”他走进来将烛台放在桌上,合上房门。
    嘉玉偷偷地擦了擦眼泪平静地:“睡着了。”
    太子差点被逗笑,睡着了现在说的是梦话不成。
    想想他还是不欲和她一般见识,踱步到她床头。
    嘉玉一见他居然走了过来,当即扯起被子盖住她刚刚哭过的脸:“我想睡了,你走吧。”
    太子深吸了口气,尽量温和地道:“今日是我言辞过激,不该对你说那种话的。”
    今日黄昏的事嘉玉的气早就消的差不多了,何况她的认知之中那本来就是她的问题,该她给太子道歉的。却没想到他先来道歉了。
    一时间再度想到太子对她的纵容和宠溺,她捂着头眼睛涩涩地道:“是我不对。”
    她话一落,太子坐在床头伸手扯了扯她的被褥:“怎么捂着头睡觉,会不舒服的。”
    她一时不差被褥被扯到眼下,正欲再盖住眼睛,他却拧眉摸了摸她的脸颊,指腹处湿润滑腻,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怎么哭了。”指腹从脸颊滑到脖子,太子眉头紧锁:“怎么这么冷。”
    他说着另一只手伸进被窝中捏住了她的手腕。
    “我去给你点两个炭盆,再来一床被子好不好?”他心里直吸气,和沈嘉玉闹什么别扭,她心里若是没有他的地位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来皇陵吗?她不会照顾自己不很正常吗?她金尊玉贵的长大,照顾她的自有婢女丫鬟,最不济还有他。
    他作何要在这种事上和她怄气。
    “乖,你等着。”太子轻声哄道。
    没有人安慰的时候嘉玉还能碧自己撑着,一有人在床边低语细哄,各种不适成倍增长,她一下子就握紧了那只源源不断传送热量的手,喃喃地道:“二表哥,我好疼。”
    第36章
    这话倒不是假话, 她是真疼,疼的浑身冷汗不止。
    太子目力极好, 在暗夜中也能看见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可光线昏暗,再细致的他就看不见了,轻轻捏了两把她的手心,柔声问:“哪儿疼?”
    嘉玉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疼是从小腹处蔓延开的。她松开太子的手, 勉强挤出笑来:“没哪儿疼, 你回去早点睡。”声音疼的有发颤。
    太子起身,点燃卧室里的铜制油灯, 举着油灯走了过来, 倒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一张小脸面无血色。
    “我去叫大夫。”他眉心一拧道。
    嘉玉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袍角:“我, 我没事, 不用叫大夫。”
    皇陵中有数百近千人且远离人烟, 人多免不了发烧头疼, 所以皇陵中是有个大夫, 但是那位大夫没在她们这块区域隔了好几公里路呢。外面风大露重太子去也麻烦, 而且大夫肯定睡着了,再说她这个毛病看大夫也没什么用。
    所以她说:“我明日就好了。”
    太子不同意道:“疼的都冒冷汗还说没事, 你等着。”他扯出被嘉玉捏在手心里的袍角。
    “我真没病。”见他猛地把袍角从她手心里拽了出去, 嘉玉一急,慌忙去够他衣上别的地方,她位置靠着床沿边, 如此一来幅度稍大,猛地从床上摔了下来。
    顿时疼的嘉玉龇牙咧嘴。
    “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子听见动静,扭过头拧眉弯腰将人抱了起来,他鼻子灵,两人距离相隔甚近,且无被褥阻隔,瞬间,他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当即眉心微紧。
    “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大夫来了也没用的。”她拽着他的衣襟低声说。
    太子低头看了她两眼,却不说话,只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褥,嘉玉下意识蜷缩成团,护住腹部最柔软的地方,这时一只不属于她的手掌伸了进来,搭在她的小腹轻轻揉着。
    嘉玉登时不敢乱动了。
    “好些了吗?”太子温声问道。
    上辈子这种事他做的不少,力道也是她舒服的,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手生了没有。
    嘉玉头埋进枕头里想说不用你揉,但和她冰凉沁骨的手相比,他的手心可以和手炉相提并论了,就有些舍不得说不用。
    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小腹上有了暖意,四肢也渐渐有了温度,慢慢的,嘉玉舒服的闭上眼睛,睡梦中,双手不由盖在小腹上的那只手上。
    太子察觉后挑了挑眉。
    翌日醒来的时候有微光从小窗里射了进来,三个炭盆放置在四周,房间温暖,被窝更是柔软舒适。
    她再眯了片刻,准备起床时房间忽然被人推开,太子拎着长嘴铜壶走进房间:“你醒了,正好还没冷,你先喝一碗。”
    他取出一个白瓷碗,从铜壶倒出一碗红褐色的红糖水,递给嘉玉,嘉玉低头一看,有些怔然:“你从哪儿弄来的。”厨房里可不供应姜汁红糖水。
    “请彩云帮忙熬的。”太子将铜壶放在炭盆上温着。
    嘉玉正喝着,闻言从白瓷碗后露出上半张脸:“你怎么说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嘉玉就有些后悔了。
    “就说你来葵水了,请彩云姑娘熬点红糖水。”
    和她猜想的毫无差别,嘉玉边喝红糖水边想着,反正她来这儿用的是太子侍妾的身份,不是太子的前嫂子。
    想到这儿,她微微一怔,别人不知道可是她自己知道,短短几日而已,她却似乎并没有从前那般在乎这个身份。
    她轻轻蹙气了眉。
    “再喝一碗好不好?”
    “嘉玉?嘉玉。”
    一时想着,太子连续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直到手中一空,嘉玉怔怔地抬起头,才注意太子拿着空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叫我吗?说什么?”
    “再喝一碗红糖水暖暖好不好?”太子笑着道。
    嘉玉对着太子点了点头,见他折身去倒红糖水没问她想什么,她按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的什么?
    太子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不管是在庙堂上处理政务,还是在小院中过柴米生活。
    前者他能治世□□,后者他能洗衣做饭。他们院中的小厨房有些问题,有日太子从外面弄了些黏糊糊的泥土回来,灶头上糊了两糊就弄好了,不仅如此,他还自发的去附近山上弄了些干柴,这边虽然是皇陵,但并非所有的山头树木都不准动的,柴灶一好,她们烧热水倒是方便许多。
    当然太子的技能远不止这些,她能做的事情他几乎包圆了,比如打扫房间洗衣叠被之类,且太子还很细心,在发觉嘉玉无聊后甚至还捉了只小白兔回来给她解闷。
    虽然冰天雪地里也不知太子是从什么地方捉来的小白兔。
    有小白兔后,太子还亲手给白兔编了个笼子,编出的笼子精致玲珑,看的彩云直呼三爷是蔑匠出身的吧,嘉玉暗道,若不是同他一起长大也想怀疑他是干什么出生的。
    唯一让嘉玉值得庆幸的是,太子还不会女工。不过太子虽然不会,他却表现出了强烈的可以学的愿望。还是嘉玉表达了强烈的不同意才打消太子的念头。太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她岂不是连最后的针线都不能干了。
    太子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有时太子也会带着嘉玉去茂陵清扫落叶灰尘,上香擦拭器皿,倒不是让嘉玉帮他干活,只是想着她一个人在院子一闷,出来走走总是好的。
    今日外面没有太阳,大正午阴沉沉的光线不好,嘉玉没陪太子去扫茂陵中的落叶,和彩云两个人下棋。
    棋子和棋盘都是从杂物房找出来的,木头做的算不得好东西,但上任主人应该经常把玩,十分光润细腻。这几日每每从茂陵回来,她和太子总要下上两盘,只太子棋艺甚好,他若是不放水她必输无疑。
    但每每被太子虐的体无完肤时,和彩云下棋,她的信心又都回来了。
    这日照旧,连赢两盘彩云后她刻意输给她,彩云刚学会下棋,根本看不出嘉玉放水,见自己赢了,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正准备说话,抬头却望见窗外纷纷的雪花,她惊讶地“唉”了声:“嘉玉,下雪了呢。”
    嘉玉听她这样说,两人急忙起身推开房门,呼呼的冷风吹到脸上,两人不觉得冷,反而十分兴奋:“是下雪了。”
    京都在地理上属于偏北方,冬日不像江南那般几年都不到一场雪花,但一年也就三四场雪。
    眼前这种鹅毛般的大雪也不多见,不知下了多久,地上已经铺起差不多有半寸积雪。
    远远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正看着雪花,小院外传来脚步声,彩云啊了一声:“是不是三爷要回来了,我先走了啊。”
    “你不是说还要再下一盘棋吗?”嘉玉笑道。
    彩云连忙摇了摇头:“算了算了,等三爷不再的时候我再来。”
    嘉玉发现彩云仿佛有些怕太子。
    彩云望着外面,见太子好像没回来,凑近嘉玉耳边小声道:“我觉得他有点凶,特别是看到我霸占你时候。”
    嘉玉顿时哑口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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