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发出痛苦的闷哼,长长的身躯已血肉模糊。掉落在地上的鳞片和碎肉竟蜷缩成一个个粉红色的肉球,在血水里蠕动爬行,四散逃离。
    看见这奇异的景象,离得近的几个千面鬼露出诡笑,然后冲上去,用锋利指甲划破蛇躯,将之肢解。
    血水里窜出红色锁链,将这几个千面鬼捆绑。但更多千面鬼冲上去,把这条巨蟒肢解成更多碎块。
    臣晨的心脏痛不可遏。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仿佛被残忍肢解。
    梅雨轩冲上去解救巨蟒,却被一副副皮囊阻挡前路。他劈砍,踢踹,疯狂冲杀,双眼已染成赤红的颜色。
    巨蟒被肢解,却没死,一块块碎肉变成一个个粉色圆球,仓皇逃离。每一个圆球都长出一颗大大的眼珠,咕噜噜地乱转。
    “我害怕!”
    “我要报仇!”
    “我饿!”
    “我要在这里游泳!”
    “你们别跑啊,快回来!都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合成整体!”
    “谁听你的,谁就是大傻子!”
    “嘻嘻嘻!”
    “哈哈哈!”
    每一个粉色肉球都有自己的思想,它们叛逆桀骜,谁也不服谁。混乱的战场变成了更为混乱的幼儿园,稚□□气的声音嘈嘈杂杂响个不停。
    几百个千面鬼竟然同时陷入怔愣。他们是制造傀儡的宗师,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分身。
    “飞吧梅希望,能飞多远飞多远!”梅雨轩扬声高喊。
    听见这话,那些粉色肉球竟想也不想就长出一双双翅膀,纷纷飞上天空。一片片羽毛飘落,仿佛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翅膀拍打的声音浩浩荡荡,噼里啪啦,渐渐远去。
    臣晨站在高高的塔台上,不断转动脑袋眺望。那些肉球全都飞走了,它们分布在四面八方,渐渐变成一个个小白点,最终被漆黑夜色完全吞没。
    梅雨轩也在眺望这些小点,眼里的焦躁之色慢慢散去。他知道这些肉球就是梅希望。只要还有一个肉球活着,梅希望就不会死。
    巨蟒只剩下一个脑袋被鬼面蛛咬在嘴里,余下的蛇躯都变成肉球四散飞走。
    这个大脑袋翻着眼珠去看那些四散而逃的小白点,又看向神色松缓的梅雨轩,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怒吼:“梅雨轩,我艹你大爷!”
    被自家老大坑死是什么感受?巨蟒张开嘴,吐出一口血。
    梅雨轩皱皱眉,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鬼面蛛用节肢抓住巨蟒的脑袋,飞快塞进嘴里吃掉。
    梅雨轩立刻提刀上前,却被几百个千面鬼同时围攻,阻住去路。战斗比之前更为激烈,血水中有刀光剑影,有锁链凌空,有箭矢如雨。
    巨蟒的脑袋骂骂咧咧:“梅雨轩,你个大傻呗!”
    “梅雨轩二傻子!”
    “梅雨轩你给爷爷等着!”
    “梅雨轩你@#¥¥#……”
    梅雨轩疯狂反击,试图杀出重围,把巨蟒的脑袋救出来。但千面鬼趁他急要他命,脱落更多皮囊,将他围了一圈又一圈。
    战况越来越惨烈,没过脚踝的血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涸,只余下浅浅一层水光。
    梅雨轩颓势尽显。
    臣晨从高台俯冲下来,落在鬼面蛛的脑袋上,举起拳头狠狠捶打。但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哪里能破坏鬼面蛛坚硬的甲壳。
    几拳下去,鬼面蛛没有反应,臣晨的手却已经血肉模糊。
    眼看巨蟒的脑袋已被鬼面蛛完全吞噬,臣晨竟抠出鬼面蛛的一颗眼睛,塞进自己嘴里吃掉。
    浓浓的苦味伴着腐烂的恶臭在口腔里蔓延,落入腹中燃烧成烈火。臣晨感觉自己吞掉的不是眼珠,而是一团岩浆。肠穿肚烂的痛苦令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鬼面蛛也发出惨叫,庞大身躯在天台上翻滚。它的甲壳太厚太坚硬,臣晨落在它背上就像一粒灰尘,根本感觉不到。
    臣晨被甩开,落到不远处,蜷缩的身体痛到发抖。
    梅雨轩乱了方寸,在几百个千面鬼的围攻之下很快就遍体鳞伤。
    鬼面蛛吱吱惨叫一阵就恢复平静,慢慢爬上水塔,躲进破了一个洞的钢制水罐里,蛰伏下来。
    它终于吃掉了那团旺盛的生命力,现在它要做的就是把这团生命力转化为几千几万颗小小的卵,用蛛丝将这些卵包裹,静待孵化。这是雌性蜘蛛的本能。
    “大傻呗!”
    “艹你大爷!”
    “叽里呱啦……”
    模模糊糊的叫骂声从鬼面蛛的肚子里传来,那是尚未消化的巨蟒的脑袋。即使被吞掉,这颗脑袋也完全不知道害怕。它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脑髓侵占。
    它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反败为胜,但它失算了。
    鬼面蛛的肚子里没有消化器官,而是一个焚化炉。足以将灵魂蒸腾成雾气的高温使巨蟒的脑袋迅速溶解成一团液体,巨蟒的狼狈、气恼、愤怒等情绪全都消失,一切感知皆都抹去。
    阴气丝丝缕缕渗入这团液体,来来回回搅拌。
    这团液体像是被丢进了发泡机,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搅碎,最终变成一堆泡沫。
    澎湃的生命力在这些泡沫之间流转,慢慢汇入其中,使之充盈,又使之变成一粒粒小小的,粉红色的卵。
    鬼面蛛扬起尾部,吐出银白蛛丝,将刚刚产下的十几万颗卵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卵囊,悬挂在钢制水罐的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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