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明知道是假的,但她并不想戳穿。
    岑理:“如果什么?”
    “没什么,”池柚吞下了心里的话,佯装无事地笑了笑,“你考虑一下吧。”
    奇怪了,明明提出要谈恋爱的是他,她只是顺着他的话答应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态度搞得这么卑微,好像是她求着岑理谈恋爱似的?
    池柚有些烦,高中三年不见光的暗恋,导致她对男神仰望惯了,这毛病得改掉才行。
    她正琢磨着以后跟岑理说话的方式,忽地听他淡淡笑了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不是送,而是带。
    意味着即使送她去了医院,他也不会走,而是会陪她一起看病。
    即使池柚很清楚自己没生病,但她还是任由岑理带她来了医院。
    一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岑理。
    二是……她真的不好意思跟岑理说自己只是昨晚吃多了。
    而没病装病的后果是,被经验老道的医生一眼看穿。
    即使她去的不是消化科,但医生给她看了看,几个问题下来,她如实答一遍过后,结论就出来了。
    “吃多了,”医生毫不留情地揭穿,接着在病历单上龙飞凤舞,“吃点消食片就行。”
    还好岑理没陪她进来。
    池柚挺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出去后岑理问她情况,她含糊表示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才显得没精神。
    岑理嗯了声,又问:“病历单方便给我看看吗?”
    就医生那龙飞凤舞的大字,岑理又不是学医的,肯定看不懂,池柚很爽快地把病历单给了他。
    这会儿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下行的楼梯几乎在每一层都停了一段时间,到妇产科这层楼的时候也不例外,一个孕妇走了进来。
    池柚看了眼孕妇的肚子,这得有七八个月了,于是赶紧往旁边站了站,生怕挤到了孕妇。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多了,看着孕妇,摸着自己的肚子,池柚感觉她的肚子也有点变凸了。
    其实她本身不胖,再加上骨架天生又长得小,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纤细,细腰细胳膊,很符合现在所谓的“白幼瘦”审美。
    池柚摸上自己的肚子,心想以后真不能吃太多了,哪怕是岑理请她吃饭她也必须得顶住诱惑,自己本来就不爱运动,再不管住嘴,肚子只会越来越胖。
    结果身边的孕妇看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沉思的表情,笑着搭讪道:“你这几周了啊?”
    池柚脑子里正在想“要不从今天开始每天下班回家运动半小时?但是我上班都这么累了回家还要运动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被人突然搭讪,她也没反应过来,茫茫然啊了声。
    孕妇又转而问她旁边的岑理:“你太太几周了?怀了孩子还这么瘦,太羡慕了。”
    这要还听不懂就是傻子了,池柚顿时睁大眼:“!”
    岑理从病历单中抬起头,看了眼脸上写满了尴尬的池柚,替她淡淡否认:“她没有怀孕。”
    这回轮到孕妇尴尬了,连说不好意思。
    池柚干笑:“没事。”
    托这位孕妇的福,以及刚刚的那个小误会,回公司的路上,池柚因为过于尴尬,即使是和岑理坐在一辆车里,即使他们刚达成了谈恋爱的共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理本来就寡言,此时又要开车,没办法分心,更加不会主动开口。
    于是哪怕他们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之间的气氛却依旧陌生得让人窒息。
    他们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她不知道岑理是怎么想的,而她呢,全凭着过去年少的那点情愫牵着,就冲动地和他迈入了新的关系。
    沉默在车内持续蔓延着,池柚将头靠着车窗发呆。
    岑理刚刚替她解释了怀孕的误会,但好像没有解释那个太太的称呼?
    为什么呢?
    ……
    池柚抿抿唇。
    她知道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进行思维发散,想象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这也是学生时代的她最擅长做的一件事。
    比如当时她和岑理虽然不同班,但有几门科目的任课老师是一样的,有回物理老师在她的班上上课,正激情给他们讲着该怎么用手去分析有关楞次定律的题,这时敞开的教室门突然被叩响。
    岑理站在门口,神色淡漠,叫了声老师。
    班上的人都认识他,隔壁班的大学霸,荣誉榜上的常客。
    物理老师问他有事吗,他说这节课他们班上自习,班主任让他过来问问物理老师,能不能把上周没来及考的物理模拟卷发下来给同学们这节课做。
    等岑理走了,物理老师突然问了句:“那是隔壁班的岑理,你们应该认识吧?”
    同学们反应前后不一地说认识。
    “很聪明的一个学生,”物理老师说起他时,脸上升起欣慰的笑意,流露着一个老师对优等生最欣赏的夸赞,“多向人家学习,物理真没你们想的那么难学。”
    同学们立刻哀嚎出声,抱怨老师说得倒简单。
    池柚没有跟着起哄,而是回忆着刚刚的那一瞥。
    他来她的班级了,虽然只是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
    可还是给了她好大的惊喜,没想到在上课的时候也能看到他。
    明明岑理过来只是找物理老师而已,可池柚却想的是他刚刚站在他们班门口的时候,视线有没有扫到她?
    肯定扫到了吧。
    然后她就为这个猜想高兴了好久。
    还有某次的体育课,体育老师难得没有生病,体育课难得没有被别的老师霸占,她却因为来了经期,只能待在教室里休息。
    同学们都在操场上玩,而池柚只能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郁闷。
    “同学。”
    有个声音叫她。
    肯定是叫她吧,毕竟教室里就她一个人,除非闹鬼了。
    而且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清冷音调。
    她抬起头,呆住了。
    仿佛是做梦一般。
    岑理竟然在她的班上,而且还站在她的座位旁边。
    下一秒,岑理将手里的那叠试卷递给她:“上次物理模拟的试卷,你们班的。”
    原来是过来送试卷的,可能看到班上有人,所以没有直接把试卷往讲台上一丢就走。
    池柚哦了声,小心翼翼地接过。
    接试卷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指,微小范围内的肌肤立刻泛起酥麻的感觉,她颤了一下。
    岑理看她一眼,问:“你不舒服吗?”
    “啊?嗯,”池柚顿时有点羞耻,不敢说实话,只好说,“感冒了。”
    “去医务室看看吧,”岑理说,“很不舒服的话就请假回家休息。”
    池柚听话地点点头:“嗯,我会的。”
    原本他礼貌关心了一句,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但他没急着走,而是又添了一句:“今天气温比较低,窗户要不要帮你关一下?”
    他们的城市位处南方,没有地暖,而且学校的走廊是开放式的,教室的温度随天气的冷暖而变化。
    “好,”她愣愣点头,“谢谢。”
    “如果你觉得闷就再打开。”
    教室一共有六扇窗户,他走过去一一关上,在离开之前,又顺便将教室门给带上了。
    透过玻璃,她认真看着他经过第一扇、第二扇,接着第三扇,直到那道高挑俊秀的身影彻底离开,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
    冷风被隔绝在教室之外,一下子又只剩下池柚一个人,教室里却还好像残留着他带来的气息。
    清冽、干净,好闻自然的冷杉味。
    池柚将那叠物理试卷放在课桌上,接着,一头埋了进去。
    外头天气冷,试卷也冰凉,而她的脸颊却滚烫,需要降温。
    他虽然还是叫她同学,但教室里就她一个人,他们还说了好几句话,他这回应该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吧。
    以后在校园以外的地方碰上,她跟他打招呼的话,他会记起来她是他隔壁班的那个女生吧。
    有了这种想象,肚子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原本沉默的车厢突然响起一声短促而羞涩的笑。
    陷入回忆的池柚迅速意识到现在是在现实中,赶紧闭嘴,然而晚了。
    岑理侧头看了眼她,问:“笑什么?”
    岑理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是十几岁的她绝对想象不到的。
    而二十五岁的她将他变成了现实,也不用再想象了。
    池柚窃喜,嘴上含糊道:“想到了以前念书的时候一些开心的事。”
    说到以前,话说他到底记不记得他们是高中同学?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
    从进入公司之后,池柚常常想这个问题,可他的陌生却不得不让她得出那个令人失望的结论。
    他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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