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张筱夏忧心,“我真替你的牙齿担心啊。”
    “放心啦,我牙口很好。”
    廖知时忍俊不禁,白芷在旁边有点好奇,她也是知道廖知时的。白芷问:“国境线今天通了吗?”
    “翻墙啊。”廖知时不遮不掩。
    “啊……”
    廖知时又问回陈兮:“你下巴上的伤好了?”
    陈兮:“伤?”
    “上回你那里不是贴着纱布?”廖知时提醒道,“在那间律所。”
    “哦,”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陈兮摸摸下巴上已经变得很淡的小红点,说道,“已经好了。”
    张筱夏和白芷收拾收拾就要去篮球场了,她们拿好东西,对陈兮说:“那我们先过去了,你别去太晚啊。”
    “好。”
    陈兮旁边位置空出,廖知时顺势坐了下来,“你最近有再去那家律所吗?”
    陈兮拿笔准备做题,见廖知时都坐下了,她只好先放下笔,“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董珊珊现在的情况?”
    陈兮摇头:“不清楚。”
    “想知道吗?”
    陈兮诧异:“你知道?”
    廖知时笑了一下表示默认。陈兮维护董珊珊隐私,那天她将人保护得很好,当着他们的面,陈兮只打手语,一字不提,后来还把董珊珊哄进了办公室。
    其实律所也有对案子保密,但董珊珊这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律所内争论不休,董珊珊懂得又太少,她并不清楚律师们对她的维护,所以事情根本瞒不住,廖知时是从他表哥那里听来的。
    廖知时说:“吵得还挺厉害,方岳舅舅想帮人,但律所不太支持。”
    陈兮垂眸想了想,“哦”了一声。
    廖知时瞧她:“你这反应可有点儿冷淡了。”
    “嗯?”
    “我以为你会很关心,再不济,多少有点好奇。”廖知时说。
    陈兮摩挲着圆珠笔的笔身,说:“其实我能想得到。”
    廖知时问:“想得到什么?”
    陈兮反问他:“他们报警了吗?”
    “报了。”
    “那董珊珊能理解吗?”
    这话问得廖知时一愣,他还以为陈兮听说律所有报警,会快意恩仇,他不解道:“怎么这么问?”
    陈兮想了想,给出一种更能叫人听懂的说法。
    “假设一个人站在起火的大厦天台,她自己感受不到大火,大厦下救援她的人让她往下跳,他们会给她铺上充气垫,然后她就跳了。
    可是她跳到半空中的时候,才发现充气垫原来还没有充满,那么,等她跳到底的时候,充气垫能充满吗?如果充气垫真的及时充满了,那真的是再好不过,她从此以后就能自由地活下来了。但如果充气垫没来得及充满,那么,她当初留在那个天台上,是不是反而能多活那么一时半刻呢?”
    陈兮想,律所为什么不太支持方岳舅舅?也许是与利益有关,这显然是宗亏本生意。也许他们也清楚,董珊珊情况特殊,如果不能将她彻底救出火海,那董珊珊也许会遭受更多苦难。
    廖知时一言不发,看着陈兮侧脸,他发现原来这人有着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静。
    篮球场上人潮涌动,一班还没有下场。潘大洲又混在了一班堆里,看见张筱夏和白芷跑来了,他问:“陈兮呢,没跟你们一块儿来?”
    张筱夏道:“她说她晚点来,要再啃一会儿试卷。”
    潘大洲佩服:“不愧是我家学神啊,哎,这比赛都快开始了。”
    白芷在旁边说:“我怀疑她最后会忘记时间,毕竟她在跟大帅哥聊天呢。”
    方岳蹲地上在绑鞋带,绑好后他起身,瞟向了白芷。潘大洲热心当兄弟的嘴替:“哪个大帅哥啊?”
    “廖知时啊,”张筱夏兴奋地红脸扑扑,“托了兮兮的福,我刚才还跟廖知时说话了呢。”
    廖知时确实说他今天要过来看他们打比赛,潘大洲好奇:“他俩聊天?他们俩能什么啊。”
    “那我怎么知道,”张筱夏说,“我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廖知时都坐我位置上了,应该有得聊吧。”
    潘大洲镜片底下的小眼睛偷摸觑着方岳,方岳倒是神色如常,原地热了一会儿身,就跟沈南浩楼明理他们下场了。
    球场外的看客挨山塞海,捬操踊跃。开场了一会儿,一班发挥不错,主力方岳不断拿分,但是随着战况加剧,方岳连失两球。
    白芷最操心班级荣誉,“方岳怎么回事啊,他这是电量不够了?他是昨晚没睡好还是今天没吃饱啊?”
    张筱夏也焦心:“好紧张好紧张,方岳加油啊!”
    潘大洲也替方岳急,兄弟这边!兄弟那边!兄弟小心!他喊得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最后实在喊不动了,潘大洲拍拍张筱夏,“你们,去把陈兮叫来。”
    “啊?”张筱夏还沉迷战况呢。
    “信我,陈兮脑子灵,我来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战术,教教我兄弟去。”潘大洲信誓旦旦地说。
    张筱夏很怀疑:“真的假的啊?”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不信我跟你打赌!”
    “赌什么?”
    “随你!”
    “好,你记着啊!”
    张筱夏飞奔回教室,不一会儿就把陈兮拖来了球场,潘大洲敲锣打鼓:“陈兮啊,你来了啊——”
    这声音穿云裂石,震得球场上几人脚一个踉跄,沈南浩气道:“来个人把潘大洲拖下去!”
    中场休息了,好些女生都在等着给球员们递水,潘大洲操着老父亲的心,忽然往陈兮手里塞了一瓶矿泉水。陈兮刚刚跑到,还以为潘大洲是要给她喝,她说着谢谢就要拧开盖子,刚拧一半,手就空了。
    方岳拿着被陈兮拧了一半的矿泉水,他咔嚓一下拧完另一半,问她:“怎么才来?”
    “本来想做会儿题,后来碰到了廖知时,就跟他聊了一会儿。”陈兮盯着方岳手上的矿泉水。
    方岳瞟了一眼不远处,廖知时正跟一位四班女生说话,“哦,你们聊了什么?”他没看见陈兮眼神,仰头咕嘟咕嘟就把水喝了。
    陈兮本来没那么渴,见水一下子没了,她突然就觉得好渴,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潘大洲背过身去,也叹了一口气,这老父亲他不想当了。
    高一剩下的一个多月,他们是在各种校内赛事中度过的。篮球赛结束后是校内文化节,方岳所在的英美读书社还举办了一次大型活动,陈兮没参加任何社团,她跟贾春一样一心钻研各学科。
    期末考结束,暑假来临,这暑假跟之前的一样,八月份竞赛班和实验班都要返校补课。
    陈兮和方岳的假期又是缩减的,但是暑假总还是比寒假长,方老板也信守承诺,决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带陈兮回一趟老家。
    陈兮趁着有时间,又去了之前她家教的那个小孩家里。临出发前,陈兮早早收拾好行李箱,方老板的高血压却在这时加重了,原本每天只需要早晨空腹吃一颗药,现在需要一天吃两颗。
    倒不至于多危险,但方妈和方奶奶都不放心他长途跋涉,于是他们都将目光转向了家里另一位男人。
    也算是男人了,过了十七岁生日,方岳脸部线条已经退去了几分青涩,多了成年人的一点锋利。
    就像陈兮之前评价的,十七岁,听上去似乎是靠谱了一点,方老板对人高马大的儿子终于放了心。
    “你替我去吧,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出发,路上就你们两个,你可得把人给我看好了,要眼都不眨,寸步不离,知道吗。”方老板一声令下。
    “呜呜呜,不是我不想陪你回家,是我的脸,呜呜呜呜。”方茉还戴着口罩不愿摘,她趴在陈兮肩头依依不舍。
    眼都不眨,寸步不离。
    方岳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沉默地回到自己卧室,关上了房门。
    第33章
    两天后, 方岳和陈兮在一家老小的护送下顺利登机,三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平安降落, 只是陈兮像被晒蔫了的树叶, 整个人萎靡不振。
    飞机上冷气足到要盖毯子, 所以陈兮不是被晒的,她是吐的。
    在陈兮的记忆中,她从小到大没晕过车,她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晕机。当时她一意识到情况不妙,就立刻抓住了方岳的手臂。
    方岳登时一个激灵朝她看, 这才发现陈兮憋紧着嘴,像在强忍着什么。方家没人晕车,方岳对此没经验,直到陈兮又使劲晃了晃他的手臂, 指指自己嘴巴,方岳才意识到一个可能, “想吐?”
    “唔唔!”陈兮狂点头。
    方岳飞快抽出飞机上备有的呕吐袋, 撕掉封口撑开袋子, 捧到陈兮嘴巴前。
    陈兮低头, 半张脸都埋进了袋子里, 她的手自然而然搭住袋子, 但方岳手捧呕吐袋在先, 陈兮的手大半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吐出来后还没完,陈兮想要自己拿呕吐袋。
    方岳双手捧着袋子不肯放,“我来。”
    陈兮斜了他一眼, 明显带了点小情绪, 眼神在说“走开啊”。
    方岳只好松开手, 把袋子让给她拿,陈兮座位靠窗,她接棒这个“热乎乎”的呕吐袋,背过身藏角落里继续吐,长发垂落,把她侧脸都遮住了。
    陈兮原本是扎着马尾辫的,但坐了会儿飞机后她觉得有点冷,就把头发披了下来。现在她胃里翻江倒海,越吐越热,长头发还好碍事。
    正走神着,她脸颊边的头发突然被人别到了耳后,似乎能喘上点气了,就这样,她一边吐,方岳一边帮她撩了几次头发,手还抚了抚她后背。
    陈兮觉得这种安抚性的动作很有效果,她的反胃好了一些,但方岳才抚了她几下就旷工了,陈兮手肘撞了撞后面,腾出嘴说:“还要。”
    方岳顿了顿,只好继续抚她后背,只是这次他很注意地避开了陈兮衣服底下的内衣带,视线也别到了一旁,看着过道对面。
    不知道佛教界有什么活动,他们这班机上坐了一溜守序有礼的大师。此刻大师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在小声交流佛法。
    出家人四海皆空。
    终于下了飞机,陈兮有气无力地说:“原来我晕机。”
    “可能只是因为碰到了气流。”气流让飞机颠簸,陈兮会吐也情有可原,方岳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陈兮摇头:“我想去下洗手间。”
    “好,那边。”
    “我自己去就好,你看着行李。”

章节目录

月向西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金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金丙并收藏月向西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