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月明,今日必晴。窗内透出的几点光斑,散散在地上影下一串忽明忽暗的青点。窗外又是另一幅景致,绿树阴浓春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这样的天气在春天并不算少见,也惹不得人的深思。
    当众人还沉静在梦中,细数那落下的桃花花瓣时,一双清明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些微的沉思。
    “在想,何事?”西门吹雪伸手探向男人的衣襟,一边低头在他的发间缓缓吻嗅。
    任由中衣的系绊被对方修长的手指解开,叶孤城静了静,忽微微笑道:“在想,陆小凤。”话音甫出,扣住西门吹雪的肩膀,略一使力,翻身在上。低首覆上冷硬的唇,林离笙沿着男人刀削般的唇线一点一点轻柔地亲吻,然后加深,让彼此交换着口腔当中的气息,温滑柔软的舌一寸寸扫过齿关,上颚,口壁。西门吹雪眼神略略一动,有些难耐于这样长时间绵缓地温存,仰起头,就欲纠住对方的舌尖,一同热情地厮磨缠绻。
    林离笙只觉腰上一紧,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就能分明地感觉到圈住腰身的,那一双有力手臂上的些微凉意。渐渐迷蒙的眼中又显出清明之色:“西门,该起了。”
    眉间冷冽的弧度敛起,西门吹雪围着男人腰际的五指的手不由紧上几分,白纱薄帐中,两人四目相对,不仅气息相闻,兼且彼此间肌肤上偏低的温度流转,皆是清晰可感
    只是现在,却不是时候。林离笙知道,西门吹雪也知道。于是握紧的手渐渐失了力度,右手缓缓抚向身上之人的长发,西门吹雪就这般看着那双眼,说道:“我为你束发”
    “好”陆小凤最近很忙,因为紫禁之巅一战,他手上拥有象征着观看资格的缎带。所以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睡个好觉,只是还有很多烦心事使他睡不着。能一觉睡上二十多个时辰的,只有两种人——有福气的人,有病的人。陆小凤既没有病,也没有这么的福气。欧阳情却已昏睡了一天一夜。看到她的脸,陆小凤更没法子去睡了。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却是陆小凤最不会染指的,因为她是李燕北的十三姨。两个女人在他身边,一个不省人事,一个神情委顿,特别是当十三姨说起那盘酥油泡螺,这是欧阳情最后还在做的,即使陆小凤现在没有一点胃口,他还是会吃下去,而且还是一个不剩。陆小凤的心在收缩。
    看见那盘酥油泡螺还摆在桌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陆小凤坐下来,一口就吃了两个,忽又问道:“李燕北呢?”
    十三姨道:“走了。”
    他边吃边继续问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十三姨笑得更勉强:“他的家又不止这一个。”
    陆小凤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于是只有用一个酥油泡螺塞住自己的嘴。他忽然发现在十三姨脸上高贵的脂粉下,也不知藏着多少泪痕?多少悲哀?一个女人,在一个月里,若有二十九个晚上都要独自度过,这种寂寞实在很难忍受。
    一碟酥油泡螺,已经被陆小凤吃光了,只要留下一个,他好像就会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于是他又想要说话,但是这句话他却没有说出口。他忽然倒了下去,人事不知。十三姨居然就这么样冷冷的看着他倒下去,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
    陆小凤实在还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十三姨这种女人。他只不过自己觉得自己很了解而已。一个男人若是自己觉得自己很了解女人,无论他是谁,都一定会倒楣的,就连陆小凤也一样。
    奇怪的是,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幸运,就算倒楣也倒不了多久。陆小凤显然就是这种人。他居然没有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非但四肢俱全,五官无恙,而且还躺在一张很舒服、很干净的床上。屋子也很干净,充满了菊花和桂子的香气。桌上已燃起了灯,窗外月光如水。
    有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面对着窗外的秋月,一身白衣如雪。
    “西门吹雪!”陆小凤踏破铁鞋都找不到的西门吹雪,怎么会忽然在这里出现?而且林离笙也不在他身边。这里又是哪里?这一系列的问题在心头让他实在是不舒服。于是他跳了起来。他居然还能跳起来,只不过两条腿还有点软软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好小子,你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陆小凤赤着脚站在地上大叫:“这些天来,你们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你们就意味着两个人,陆小凤问完这句话后还向半掩的窗外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另一个身影。直到确定外面没有人才又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道:“一个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该这么样说话的!”他对陆小凤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这让陆小凤更加在意了。特别是在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的时候。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或许陆小凤到现在都还没醒悟刚刚的情况。
    “若不是我,你的人只怕也跟李燕北一样,被烧成了灰!”西门吹雪的语气还是冰冷的,世间仿佛也都没有能够令他动容的事。陆小凤却已耐不住了,他太吃惊了,失声道:“李燕北已死了?”他是个重视朋友的人,但是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已经死了。
    西门吹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运气不如你,你好像天生就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他终于回过头,凝视着陆小凤。他的脸色还是苍白而冷漠的,声音也还是那么冷,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已有了种温暖之意,一种只有在久别重逢的朋友眼睛里,才能找到的温暖。
    或许是终于冷静下来了,陆小凤看了看自己的手,低着头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西门吹雪点点头:“但我却不知道你是从几时开始,会信任那种女人的!”
    说到女人,陆小凤抬起头,道:“哪种女人?”他又躺了下去,因为他忽然又觉得胃里很不舒服:“像欧阳情那种女人?”
    西门吹雪微蹙了眉,他原以为陆小凤是个聪明人,现在想来也没有那么聪明了,只是他还是回答了:“不是欧阳情。”
    陆小凤继续追问道:“不是她?是十三姨?”“酥油泡螺虽然是欧阳情做的,但下毒的却是十三姨!”西门吹雪还是很有耐性的,他并不介意为陆小凤确定这个答案。他看着陆小凤,目中仿佛露出笑意:“这消息是不是可以让你觉得舒服些?”西门吹雪回答这句话后,又转过身,去看窗外的月色。
    月色温柔如水,现在已是三月十四日的晚上了。
    陆小凤沉思着,道:“我一定已睡了很久!”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日,但是窗外的月光已经预示了他已睡了最起码十个小时。于是时间又近了,而那种诡异的感觉更加清晰。
    “可是你怎会知道这些事的?”陆小凤问道:“怎么会恰巧去救了我?”这就是他现在最想问的事,因为此刻陆小凤忽然觉得林离笙当时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他,而现在他已经陷入了大麻烦中。这不得不让他多了份警觉,当然不是对西门吹雪。
    “你倒下去的时候,我就在窗外看着。”西门吹雪好像早就在等着陆小凤问这个问题,就连他都有些奇怪,因为当时林离笙只是西门吹雪去找陆小凤,谁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是巧合,又或许
    而现在陷入沉思的不仅仅是西门吹雪一个人,陆小凤的疑惑更甚:“你就看着我倒下去?”西门吹雪道:“我并不知道你会倒下去,也不知道那些酥油泡螺里有毒!”
    此刻陆小凤才有些眉目,他似乎已经在接近那个光点:“你本就是去找我的?”
    “是的。”西门吹雪道:“但我却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我本想等十三姨走了之后,再进去的,谁知你一倒下去,她就拔出了刀。”他现在终于知道些什么了,只是还在猜测,所以他只好继续问下去:“李燕北也是死在那柄刀下的?”西门吹雪点点头。
    “你问过她?她说了实话?”经历了这次的教训,陆小凤已经不敢小看女人了,特别是十三姨这种女人。西门吹雪冷冷道:“在我面前,很少有人敢不说实话。”无论谁都知道,西门吹雪若说要杀人时绝不会是假话。他的手刚握住剑柄,十三姨就说了实话。
    突地从床上弹起,陆小凤的语气中有些哀怨:“林离笙知道整件事,也是他叫你来找我的,是吧?”他现在的思维似乎偏向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他已经不想多问关于李燕北或是十三姨的事了,甚至连欧阳情都忘了。
    没有得到回答,但是答案却已经明了,两人都有些想不通的事,西门吹雪倒没什么,毕竟他相信自己的爱人。而陆小凤确实有些生气了,就从那张总是嬉笑的脸变得那么严肃便可见一斑。
    门外的脚步,渐渐离得近了,直到那扇掩着的门被推开
    “西门,欧阳情醒了。”林离笙看了一眼对他视若无睹的陆小凤,有些无奈。或许现在连解释都是多余的,而且他也只能说自己是巧合。
    “原来聪明如陆小凤也会栽在女人手上。”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清者自清,明者已明。果然,陆小凤再次看了过来,语气中已经少了些怒意:“你不知道这件事?”
    林离笙与西门吹雪坐在一边的雕花靠背椅上,桌上摆着一壶凉茶,已经没有了温度,却很能将人的无名火气平息下来,所以他倒了一杯。指尖的茶杯仿若有生命般,和着盈盈的水光轻轻跃动,此时他再次开口:“我从未学过算命之术。”他的眼已直直扫向陆小凤,话语中多了一份调“或许,你觉得我是神仙?”
    门还未关上,林离笙的笑停留在脸上却始终没有到达眼底,陆小凤没有看到,但是坐在一边的西门吹雪注意到了,连带这林离笙指尖的微微颤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
    ——离笙,你是否
    作者有话要说:河蟹伤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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