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完稿,贺心秧决定休息一天,明天再誊。
    她懒懒地坐在被搬到前院的躺椅,苓秋在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打扇,贺心秧笑看着紫屏和苓秋招呼人拿着长竿子打芒果,每次芒果掉下来,就会引发一阵惊呼。“这里、这里,有没有看见,在叶子上面。”紫屏指挥着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踩了凳子,两手抓着竹竿,东敲西敲,敲出好几片绿叶,却怎么都打不到芒果。
    “哎呀,差一点点。”小丫头叫。
    “使点劲啊。”紫屏在树下喊着。
    “不行不行,我来,等你把果子打下,都烂了。”一个大婶催着丫头下来。
    贺心秧在一旁时不时笑几声,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坏。她转头,低声对苓秋说几句话,苓秋应了,转身往后头走去。
    紫屏叫得满身汗,走到贺心秧身边,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噜咕噜的灌。“苓秋呢?她怎么没在这里陪夫人?”
    “我有你们陪就够了,就由她懒去吧。”贺心秧随口敷衍。
    “苓秋会贪懒才怪,定是夫人派她去做事了。”
    “你就算准她不会贪懒?”
    “是,咱们家最懒的就是夫人了,成日啥事都不做,就趴在那里鬼画符,若能镇妖降魔就罢了,偏偏连只小表都抓不到。”
    她最懒?!天啊、地啊,包大人、宫青天啊,真正是冤枉,她每天辛辛苦苦为这一大家子的温饱而努力,竟然被人家说成鬼画符,她不过是字写得丑一点,冤枉啊“夫人,你那是什么表情?”她觑贺心秧一眼。
    “不认识吗?这张脸叫做无语问苍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注解:出自老子道德经,原意为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并无特别偏爱。啊我好冤哦。”
    紫屏没良心,不但没上前安慰,还笑得花枝乱颤,她笑得张扬热烈,像夏日最艳色的骄阳,看得刚刚从王府领人过来的小四心一动。
    发现有外人,紫屏连忙收起笑容,站到贺心秧身边,低声说了两句,扶起她往厅里走去。
    待贺心秧坐定,何竞领着小四和一票人过来时,苓秋也带着贺心秧要的东西走进厅里。
    贺心秧示意苓秋把东西搁在桌上,东西很多,有针线、棉布、绳子、竹竿、镰刀,还有一个刺绣用的竹制绷子。
    “夫人,王府那边派人过来了。”何竞点了点头,退下。
    小四上前,贺心秧那张脸,他总是下意识想多看几眼,同样的疑惑,在心底浮起一遍又一遍,王爷真的迷上她了吗?或只是看着新人想旧人?
    “王爷有什么事交代吗?”贺心秧一面问,一面低下头,先把镰刀结结实实地绑在竹绷子上头。
    “是,王爷要小的领五个人过来,给夫人帮帮手。”
    帮手?贺心秧傻眼。
    不会吧,又要多养五个?难不成非要她写稿写到手脱臼,何况她还没把钱还给萧瑛,她仍然是无产阶级的穷光蛋耶。
    她板起脸孔说:“何叔,你把他们退回去王府,我们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
    何竞躬着身,这话他早就说过了,这府里不管是大人、夫人还是小少爷,他们都不是那种饭来张口、茶来伸手,事事要人服侍的主儿。
    除非是打扫做菜,身边能做的事,他们都习惯自己来,连大人从邑县带来的两个大丫头,现在也只能裁衣、做针线,别的活儿一律不必她们忙。
    可王爷硬说:“你们夫人正怀着孩子,宫大人天天当差、小少爷念书,两人都忙得很,总要有几个知心的陪在身边,说说话、聊聊天,才不会心闷。”
    他们家夫人和别人家的就是不一样啊,不爱绫罗绸缎、脂粉金饰,从进京到现在,也不过跟他要了些纸笔,她成天关在书房里,有人吵了她,还会发脾气,她哪需要人陪着说话。
    果然吧,夫人根本嫌这些下人麻烦。
    “夫人,这是王爷的好意,这位翁大叔是如意斋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王爷说夫人在养胎,得多吃好东西,滋养一番。”
    小四上前,替王爷说几句话,说话时,忍不住又看了紫屏一眼,可她现在不笑了,整张脸冷冰冰的,和她们家夫人的表情一样臭。
    提到养胎,贺心秧又想“兔”果果的头了,那个笨蛋居然向萧瑛他们招了,说她在青楼里被欺负,怀上孩子,连宫晴是女的都说了,他那张嘴巴真该用三秒胶给黏起来。
    真不晓得当初自己干嘛给他把屎把尿,辛辛苦苦将他拉拔长大,结果他手肘向外弯,只会帮着外人瞒她们,却把她们的秘密给泄露光。
    这个时候她还不晓得,萧霁连穿越那段都招了,如果知道的话,她肯定会气到把孩子给跳出来。
    贺心秧道:“请你回去替我谢谢王爷。”她继续把棉布缝在竹绷子的边框下头,变成一个带刀的小口袋。“问题是王爷的好意,成了我的重大负担,何叔,你老实说吧,咱们这府里一个月的开销要花多少?”
    她不笨,五星级厨师得花多少钱才聘得到,光看阿基师的通告费就知道,把这种人塞进他们府里,她要不要去卖血来养人家啊?!
    “至少要五十两。”
    何竞尽量讲得客气,这是王爷下的令,这府里的一应开支全由他那边负担,既然如此,就别让夫人知道实情。
    “是喽,我们家宫大人一个月才赚十几、二十两银子,你想我去街头当乞丐来养这一大家子人吗?”
    贺心秧抬头,瞄一眼那两个低头敛眉、我见犹怜的小美女,她又不开花满楼,收那么多婢女做什么,真要往他们这里塞人,不如给她几个会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她还可以领着他们到大街上卖艺赚银子。
    “夫人,这点您不必担心,府里的开支由王府那边支应。”小四插嘴。
    她抬眼,看了看两人。“何叔、这位公子,来,一起坐。”
    她指了指椅子招呼他们坐下,两人犹豫了半天不知该坐不该坐,那个王爷还在后头啊“你们不坐,我仰着脖子讲话怪难受的。”
    才怪,她明明低头在忙乱七八糟的事儿,可这话小四没说,他转头向后瞧去,在那排新奴仆后头,萧瑛对他们点了点头,他们只好勉为其难坐到椅子上。
    贺心秧先是做作地叹口长气,然后把竹竿递给苓秋,要她抓牢了,再将带刀的袋子绑上去。
    她一面做事儿一面说:“何叔,我知道您背后的主子是王爷,可您知道吗?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人嘛,会善待别人肯定是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今天他在这里投资了多少,他日定要拿回数倍,所以这种好处,我还是少收为妙。
    “况且我这人没什么心机,不想和你那位主子斗心眼,我也没什么让人贪图的,所以如果能够的话,可不可以请何叔和小鲍子帮个忙,帮忙传话给你们王爷,如果他时间太多,可以去做些有用的事儿,别把眼光尽往我们这里瞧。”
    何竞耳里听着她的话,额头不停冒汗。这话、这话让他怎么传啊?!
    小四也没好到哪里去,汗水一颗颗往下坠,这位贺姑娘哪儿像关倩啊,人家就算心如蛇蝎,好歹表现出来的是温柔似水,哪像她,不避不讳,话里字字句句带了刃,他不由得摇头,不像,半点都不像。
    “夫人,王爷是一片好心。”何竞再言。
    “我明白,善心人士嘛,可满京城肯定有些孤儿寡妇、贫户鳏夫比宫家值得王爷付出爱心。”
    完成了!贺心秧拿起长得不怎样的“成品”挥几下,笑说:“用这个试试,把芒果套在里头,顺势一挥,就能把芒果给割下来,别都打烂了。”
    “嗯,我去试试。”紫屏拿着新道具,喜孜孜地往外跑去。
    看着这对主仆,小四很无言,这一家子都没规矩,主人同客人说话还忙着做其他事,下人也不理会客人,拿了东西就往外跑,这种没家教、没礼数的女人,如果不是那张脸,王爷肯定连看都不看的吧。
    “夫人,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何竞抓抓脑袋,不知道怎么应话。
    “怕为难,就把外面那几个人给打发回去,如意斋的厨子也好,贴心的婢女也罢,我通通不需要。”
    这回,她总算认真同人说话了。
    何竞看看外头,再看看贺心秧,委实难以启口时,萧瑛总算出头。
    他从那群人后头走出来,进屋对何竞和小四点头,两人赶紧退下去,把几个新人留在原地。
    贺心秧望着他,这人有病啊,三不五时往他们家里跑,密道不是很秘密的吗?他竟拿来逛厨房。
    萧瑛坐下,苓秋奉上茶水。
    “你先下去吧。”萧瑛说。
    苓秋看贺心秧一眼,见她点点头,便走出厅里,离开时顺手将门给关上。
    萧瑛看向贺心秧,她转开脸。
    他不以为意,柔声问:“你在生气。”
    只是生气那么简单吗?他太谦虚了。
    “果果是你弟弟,王爷想和他相处我没意见,但除此之外,真的不必刻意与我和晴攀关系。”
    “你觉得我在和你们攀关系?”
    “不然呢?是感激吗?”解决感激的最好方式是银货两讫,给一笔钱,你开心、我快意,不必今天送屋、明天送美人,多麻烦啊。
    她的口气很挑衅,以为会引来他的反唇相稽,没想到他想了想,竟然点头,说:“对,是感激。”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她一下子接不下话。
    看着她错愕的表情,他坚硬如钢的心,软了。
    “那些年,我过得很辛苦,不是生活上的辛苦,而是这里辛苦。”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口。
    这样的开头太煽情,通常是偶像剧男明星的台词,从他嘴巴说出来,真、真、真是不合宜。
    第二次的预料之外,她彻底沉默,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饱含好奇。
    “你既然能从听闻中猜出果果的身分,那么你一定知道,除了果果之外,我也是朝臣拥护为东宫太子的人选之一。”
    贺心秧点头。是,她知道,有人说他宅心仁厚、善于朝政,说他有谋有智,是身为东宫太子最合适的人选。
    “因此萧栤防我并不比果果少,尤其那时我已经十七岁,而果果只是五岁小儿。只要除去佟斌妃,想要五岁小儿的命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所以呢?”
    “所以萧栤在我身边埋了人。”
    “故事里面那个小喜?”
    “对,她将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萧栤,幸而那时我无心于皇位,一心想求全于山林,所以萧栤并没有立即对我痛下杀手。”
    “不想抢帝位的皇子”
    “很矫情?”他接下贺心秧的话,忍不住自嘲。
    “不,是很稀少。”而且很聪明。
    “那是母妃临死前唯一交代我的事——远离权力中枢,活下去。”
    “活下去?”真奇怪的遗嘱。
    “活下去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睡着,明天再不会醒来,但身为处在风口浪尖的皇子,我天天都在忧虑这件事。皇后视我为敌、萧栤拿我当对手,部分朝臣把我当成希望,而父皇看着我的堕落,无言却心痛。”
    同情从贺心秧眼底溢出来,当皇子的日子真辛苦,用生命在竞争,便是争来那张纹金雕龙的宝座又如何?
    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真能得到快乐吗?一言能定人生死,自己就会得到幸福吗?她不过是果果的老师,便心疼不舍他去蹚这浑水,把萧瑛生下来的母亲自然只会更心疼。
    萧瑛的母亲是真正的智者,身处后宫,没有被权力荣禄迷了心,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萧栤在父皇的汤药里下毒,父皇发觉此事时,为时已晚,只好隐瞒所有人在暗地布置,宫展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安排的。我曾潜进父皇的寝宫,与父皇深谈一宿,身为九五之尊的父皇竟低头求我,保全果果。”
    那个皇帝一定很疼果果,保全不了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果果。贺心秧想着。“就算他是皇帝,可面对死亡时,也是个平凡人,平凡人就有亲情、有牵挂,有最无法割舍的心情。”
    萧瑛点头续道:“父皇说,他知道我的风流与玩物丧志全是作假,目的是为保全自己,让那些盯着我、想借我得到官位利禄的文臣打消念头。
    “父皇说,萧栤有勇无谋,心高气傲,有能力夺龙位却无能治国,他上位不到十年,国必败、朝政必乱,倘若祈凤皇朝因此灭亡,他也不觉得奇怪。
    “父皇是明眼人,他说的话在短短几年内一一应验,你自己亲身经历过水患的,若非宫晴安排妥当,邑县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伤亡。
    “宫晴问过郬为什么,郬轻描淡写回了句用人不当,宫晴说:蜀洲为王爷治下,为何王爷不斩贪官、革污吏?她着实为难我了。”
    “为难吗?我以为王爷的权力很大。”
    “是不小,但我若大动作做了那些事,这几年,我刻意营造的闲散王爷形象将会功亏一匮。
    “那夜深谈,父皇要我维持原貌,他说萧栤自视甚高,定会因为我的不思上进、无企图心而瞧不起我。他越无视于我、越不将我当成对手,我便能留下性命,否则他是连父皇都能下毒手的人,何况区区兄弟,父皇希望我保全自己同时救下果果,日后辅佐他登上皇位。”
    “果果只是五岁小孩,他怎能认定,果果会做得比萧栤更好?”
    “果果是个神童,自小就展现与众不同的气度与见识,父皇曾问他:何以治国?果果回答:以仁治。他才五岁,就懂得以仁治人,胜过以权治人。父皇常说,为王者,只要心中有个仁字,再辅以良臣,便能成为仁君。”
    好吧,贺心秧承认,他果然是神童,纯天然有机,和后天用丰厚财力培养的神童截然不同。
    “那你呢?在诸多臣子看好你时,你父皇没问过你何以治国吗?”
    萧瑛浅哂。“那时我已经够大,能够清楚表达自己的态度,问题不在于能力可及否,在于我对那个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这些年我利用萧栤的轻鄙,暗地蓄存实力,为的是有朝一日,完成父皇的遗诏。尽管萧栤看不起我,却从没放弃过监视我,我身边有太多他的人,不管是王府管家、下人,到处都有他的棋子,花满楼的帚儿姑姑,你记得吗?”
    因此他从不在王府里议事,宁愿窝在小小的绸缎庄密室里,与人商讨大计。
    贺心秧听着他的言语,心有些发酸,那不是比坐牢更可怜吗?
    帚儿姑姑,她当然记得,她的五官普普,却有一双突兀浓眉,眉心一颗肉痣,目光精明而锐利,当时她就觉得帚儿姑姑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她也是萧栤的人?”
    “你与我在风月厅的那个晚上,她就躲在屋顶上。”
    所以他是为了演戏给帚儿姑姑看,才和她假戏真做?她明明是受害者,可是心竟不明所以地为他而隐隐发疼。
    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做戏的男人,她怎能不同情?
    “过去五年,我不敢到宫家看果果,只敢在暗中打探他的生活,因为我不确定身边有多少个萧栤眼线,便是我视如兄弟的郬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对于果果还活在人间这件事情,我瞒得滴水不漏。
    “直到宫节带着全家人前往邑县赴任,半路遭匪,我几乎悔青了肠子,当初不应该为了怕事情败露而不派人加以保护。我气急败坏,着人寻找宫节一家人的下落。
    “后来找着了,我让人扮演好心村人救下他们,给足盘缠让他们顺利到达邑县,并不着痕迹地提及宫节,引起郬的兴趣,注意到他们。
    “之后的事我想你应该全都知道了,宫晴是个出色的女子,果果又是神童般的人物,在邑县那样的小地方怎能不出类拔萃?因此明里暗里,郬帮了他们不少忙”
    贺心秧失笑,这人连好朋友都算计,真是狐狸,可话说回来,在被人长期严密监控的情况下,怎能要求他表里如一?
    “每个人都说我温柔亲切,说我风流多情,我脸上挂着和善面具,与人为善,事实上却从不相信任何人。可悲的是,演了多年的戏,有时候连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分不清了。苹果,你是第一个看清我的人。”
    “有吗?”
    “记不记得你在别院里对果果说的那番话?”
    “忘记了。”
    “你说:他出口的话,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他举手投足间,都在诱人上当。你说:那个王爷不是人,他是狐狸投胎转世,心里想的全是算计,一个不小心惹火他,就会让人死得不知不觉。
    “你说:别以为他老是笑得温温柔柔、亲亲切切,就以为他是大好人!你骂果果说:少蠢了,你怎么就看不出来,他的笑容很虚伪、他的温柔很假仙,他那身无害风流全是用来诓人的。
    “你最后还下了结论。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那些话,我想过好多遍,每想一次,就笑一回,那个时候,我们才见过几面,你居然能这么鞭辟入里地分析出我的性格,连郬都颇感惊讶。”
    啊我就修过幼儿教育、读过心理学的咩,要分析变态男的毛病,有什么困难,如果你可以给我找一打健康的孩子,我也可以把他们训练得和你一样变态——后面两句话,她是盗版了教育学家华生注解:约翰-华生,行为主义心理学创始者,曾有“给我一打健康的婴儿我可以保证把他训练成任何一种专家”名言。的话。
    贺心秧在心底顺口回答,可她嘴巴上说的却是“没办法,我天资好、识人高明,随便几眼,就能把人看得透澈。”
    萧瑛瞄她一眼,有人可以骄傲得这么可爱吗?忍不住,他又想笑。
    “脸是笑的,心是苦的,这些年,我都过着这样的日子。
    “开心大笑,是为了给那些棋子看;玩乐嬉闹,是为了让他们把消息传回京城,让萧栤确定我就是个只图安乐享受,不愿承担责任、心无大志的纨袴子弟。
    “可是你,一个在青楼出现的小女子,敢在我面前玩手段,敢放言议论朝事,敢笑敢怒,敢无视于我这个王爷的威权,出口讥讽
    “我不晓得该佩服你还是嘲笑你的不知天高地厚,但那天你吃亏了,明明是伤心难过的,却不停用各种方式鼓励自己勇敢。
    “你说:了不起当做是被狗咬一口,难不成要为此去跳楼?真有人需要为昨夜的事去死,也该是那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狗。”
    讲到这里,萧瑛忍不住又笑开怀,因为有人把堂堂的王爷当成狗,而他竟然还不是太介意。
    听着他的话,贺心秧急急替自己分辩。
    “我没说你是狗哦。”
    话讲完,她“呃”了一声,挤眉弄眼、握拳跺脚,哦她很想死,这、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为解除贺心秧的尴尬,萧瑛握住她的手,继续往下说:“你还说:困难不会永远停驻,它终会烟消云散,光阴走过,再尖锐的痛苦都会被打磨得钝重,即便永恒,却已黯淡,只有生命始终颜色鲜明。
    “你说:能禁得起千锤百炼,才堪称英雄,一次挫折怎能折了心志?你还说自己是鸿鹄非燕雀,吃得苦中苦,咽下涩中涩,绝对会成功苹果,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不畏挫折、最乐观而了不起的女子。”
    头一次被人家这样夸奖,贺心秧脸红,像晒足了太阳那样,以至于她忘记自己正在和他赌气,忘记他是狐狸族族长,忘记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她抓抓头发,苦笑“你干嘛把我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那些话不但激励了你,也激励了我。”
    有吗?她有那么厉害的话,就不会写艳本,而是写励志小说了。
    “如果人可以用最简单的一个字来形容,那么形容我的那个字是假,而代表你的那个字是真。
    “当假碰到真,他讶异世上竟有人可以活得这样自在而惬意?
    “他无法理解,喜怒溢于言表不是很危险的事吗?为什么她可以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还理直气壮。难道她都不害怕、都无所畏惧吗?
    “假羡慕真的快乐,每次碰头,他就会感染了真的快乐,一次一次,他想逗她、耍弄她,想看她把喜怒哀乐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然后时时放在心底,每回想起便乐了眉目。”
    萧瑛深深吸口气,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眼对眼、眉对眉,他的笑容温柔得像一池春水。
    “苹果,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好吗?让我有机会在你身上感受真的喜悦,让我在喘不过气的压迫里,保留一点点自由呼吸的空间。”
    好好相处吗?她皱皱眉、咬咬唇,歪着头想半天。
    她前辈子是白雪公主加灰姑娘,这两个女的有什么共同特性啊?没错,就是善良。
    她们受尽苦难,却不怨天尤人,被逗、被整、被欺负,只要人家讲一篇大道里、洒两滴可怜泪,善良的天性就会冒出来,给人家惜惜加安慰。
    于是贺心秧点头了,她扁着嘴,尴尬说:“干嘛这么问啊,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然后,再越描越黑地补上一句“如果不是朋友,怎么会跑到你家住。”
    “假”笑了,狐狸眉毛一挑、狐狸嘴角往上勾,狐狸心思想着:这颗小苹果真好骗。
    然后狐狸爪子拉起苹果白嫩的小手,打开门,对屋外的人示意,让他们一起走进来。
    “今天我带来的这几个不是普通仆役,这两位姑娘擅长弹琴唱曲和跳舞,是贴心人,如果你心闷,可以让她们为你解忧。”
    贺心秧没接话,皱着眉头看她们。
    这是做什么,他想把星光大道还是超级偶像搬到她家里哦,不必啦,她很忙的,没时间听靡靡之音。
    萧瑛指着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继续往下说:“他是翁厨子,刚刚小四已经介绍过了,是如意斋的厨子,他会在这里做菜一个月,再回如意斋换别的厨子过来,轮流吃不同口味的菜,才不会腻味。”
    贺心秧瞄他一眼,想得还真仔细,人家这么的好意,不收好像说不过去。
    “他是李达,写了一手好字,如果你有什么档想誊抄,交给他准没错。”
    哦,她的眼睛猛然瞠大,他怎么知道自己需要这号人,她的毛笔字破烂到自己都觉得丢脸,紫屏还嘲笑她的辛勤工作是鬼画符。
    贺心秧笑容扬起,厨子好、誊抄手更棒。
    “他是周闵华,是个商人,平日不会待在府里,但有事尽可以到王府那边找他过来,谈契约、立字据、做账册、行商事,全都难不倒他。”
    哇,他、他、他她更需要了,以后和汪老板谈合约就找他出头,反正再过几个月,她肚子会大到不方便出门。
    她已经失去了把人推开的欲望,因为他送的人,一个个送到她心坎里。
    “你不必担心俸银的事情,他们本来就是领王府的俸给,绝对不会给你带来压力。”
    “所以他们是free?”
    萧瑛点头如捣蒜,虽然不懂free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我把人留下来。”
    她忘记自己刚刚才说过,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他在这里投资多少,他日定要拿回数倍这番话。
    她才想分派众人工作,就见小四扛着一篓子芒果进来,紫屏笑盈盈地跟在后头进门,见到贺心秧,迫不及待的说:“夫人,你那个怪勾子真好用,才一会儿工夫,就割了这么一大篓,是怎么想出来的啊?真聪明耶。”
    “不就是画符咒时,一不小心给想出来的嘛。”
    贺心秧看一眼小四,他不时偷眼瞧他们家紫屏,这人,不会想把她家丫头给拐走吧?
    “小肚鸡肠,人家不过说了声夫人懒就记恨。”
    紫屏对她努努嘴,娇俏可爱的模样更让小四移不开眼。
    “行,你去帮苓秋腌一大缸芒果,腌得好吃,我就不记恨。”
    “知道了,谁不晓得夫人除了爱睡觉就是爱吃,吃吃睡睡,也只有咱们家大人会喜欢。”
    说着,她转身跑开,小四巴巴地扛着蒌子跟上去。
    见他们那样,贺心秧冲着萧瑛一笑“你这五个可换不到我一个贴身丫头。”
    “还换不到?我那五个,个个学有专精,你这个除了批评主子懒惰、爱吃,好像也没别的长处?”
    “不就是你说的吗,图她一个真字。”她现学现卖,勾得他眉眼弯弯。
    爱情,在这个夏季、在芒果树下抽芽,但愿年年结实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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