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一辆黑得发亮的豪华名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不远处,车厢内极静,坐在后座的男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情景,深眸像揉进了什么,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般地涌动,头颅里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就快要炸裂了。
    原圣成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刚才的宴会实在是令人有点疲惫,他应酬了一会,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告辞,大步离开宴会现场,上了车,便意兴阑珊地阖上了眼。
    司机在前排小心地驾着车,音响里悠悠地播放着轻松的音乐,此时更像是催眠曲。
    刚出发没多久,安静舒适的车厢里突然响起手机的和弦乐。
    “hello?嗯我提前走了现在?当然是回家去”他睁眼,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松开领扣后,随即将车窗按下来。
    原圣成语调平淡、敷衍了事般地通着话。心里却想着他的小妻子。
    忙了一个星期,早出晚归,每天都过得像上战场一样,一天睡不到五个小时,都没时间好好待在家里,今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一定要早点回去,陪显然还在气鼓鼓跟自己打冷战的小女人。
    她一个人,这时在家里会做什么呢?
    唔,她喜欢在温室里,拿着小铲子摆弄那些被照顾得十分茂盛的花花草草,她也喜欢系着可爱的围裙待在厨房里,粗手粗脚地弄出几盘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食材原貌的奇怪料理。
    她还喜欢戴着耳机泡在浴江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或者悄悄躲在书房里,用他办公桌上的电脑看“海绵宝宝”一边看一边毫无形象地伏在书桌上拍桌大笑。
    顾沁朵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都是知道的。
    这几个晚上,只要他没回家,卧室的床头柜上就一定会替他留一盏灯,在这一年里,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哪怕他们在冷战,她都没有忘记。
    静悄悄的卧室里,温馨的灯光,大床上睡得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香甜小脸,都会令他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切一切都让他多么喜欢。
    没有错,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他爱着这个小女人,所以就想要把她牢牢地绑在身边,让自己随时可以看到她、爱她。
    但占有欲并非支配欲,在内心深处,原圣成其实极希望她能快乐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当一个言听计从,生活得没有一点自我的妻子。
    一年的婚姻,原圣成还以为顾沁朵正在开始渐渐地放开心胸、接受了自己,因为她的笑容越来越多,在自己面前也不再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而是长了小小的心眼,会对着他阳奉阴违,会甜言蜜语地哄得他团团转了,甚至他们的这次冷战,转过身后,他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笑,觉得哪怕是这样,也总好过她关闭心房,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
    他一直以为她忘记了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让她心里的伤痕痊愈得快一点。
    可是现在,他无意中朝窗外的一瞥,看到了什么?
    时值冬季,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随着夜渐深。变得冷清起来。
    空气又湿又冷,行人开始寥寥无几,那个奇怪的女孩子却一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
    脸上脂粉被泪水弄得一团糟,厚厚的棉外套裹在小礼服外,一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使得身后路过的行人不时向她投射着好奇的目光,她却完全不以为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
    原来,她仍然忘不掉过去,他高估了自己。
    是啊,他可以和任何人竟争,却又如何能赢过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至始至终,原圣成都没有出声,利眸牢牢盯着窗外的一幕,心里一阵无力感。
    良久“姜叔。”他收回目光,闭了闭眼“回公司。”
    “是,原先生。”
    车子刚刚驶离了没半分钟,却又猛然停下,接着司机老姜回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boss的惊人举动。
    方才刚刚踩下油门,谁知就听到后座的原先生又说了“等等,停车!”
    老姜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慌忙一个紧急剎车,熄掉火,回头就见原先生已经伸手打开车门迅速下车,也不顾来往的车辆,三步并作两步就从大马路中央来到街道防护栏,长腿一迈,身手利落地就跨到人行道上去了,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片紧急剎车声以及各种国骂声。
    老姜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自家boss是受了什么刺激,搞出这样的举动。
    原圣成眼神深邃,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静静地低着头,纤细的手臂环抱住自己的女孩。
    此时的顾沁朵,就像是受了伤却又找不到任何疗伤地的孩子,这样的她,他怎么忍心丢下?
    他根本就做不到!
    悄叹一声,修长有力的大手爱怜地抚上她低垂的小脑袋“原太太,如果你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会出现一个结果。”
    顾沁朵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棍子,她浑身一僵,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瞠大红肿的眼睛仰望着他。
    “知道是哪个结果吗?”他问,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蹲下,双眸同样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
    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味盯着他看,沉默不语,眼眶却又红了红,仿佛有一层莹莹薄雾蒙住了眼瞳。
    “第一个,你会因为着凉而引发感冒,明天早上可能连床都爬不起来。”原圣成缓缓地说着,嗓音低沉悦耳,充满了磁性“第二个,你会因为这身打扮引起警察的注意,然后过来进行盘察,所以”他顿了顿,伸出手,温柔地抹去她脸上湿湿的泪痕“原太太,我建议我们还是先回家,你觉得呢?”
    顾沁朵吸了吸鼻子,咬住下唇,半晌,脸上才露出倔强的神情,挑衅似地仰高下巴,硬邦邦地说:“我、不、想、回、家!”
    “那是想继续待在这里?行。”他点点头,起身,毫不在意地坐到她身边的长椅上,淡笑着说:“我陪你。”
    台北的夜晚一贯热闹,哪怕是到了冬天,也丝毫没有受到寒冷季节的影响,五彩的霓虹灯与夜空的星星连成一片。
    白雾在街灯下的暖意中,映出蒙蒙的光环,一圈圈打在并肩坐在街边长椅上的两个人。
    顾沁朵侧首,斜着眼。没好气地睨着身边惬意自得的男人。
    原圣成脸朝着正前方,露出的眸光深幽,懒洋洋地以舒适的坐姿坐着,背脊略向后靠,长腿交叠,一手搭在扶手,一手则以守护的姿态搁放在她身后的位置,街灯的灯光柔和了那刀刻般的线条,让他瞧起来少了份平日里的严肃,但即使是这样,这个男人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上去也像是个一呼百诺、高高在上的大总裁。
    他察觉她在看自己,很快侧过俊脸,凝视着她,眼底闪烁着淡淡的笑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忽听顾沁朵问:“是不是不管我要什么,你都会听我的?”
    原圣成似笑非笑地扬眉,低沉地说:“基本上是。”
    这是实话,结婚后,他对她有求必应,很好说话,顾沁朵胸脯倏忽起伏,委屈就这么窜上喉咙,似是下定决心地一鼓腮,脱口道:“那我要跟你离婚!”
    今晚实在是让她太伤心了!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嫁给了他,凭什么还要被他那些高高在上的亲戚污辱?她凭什么要受这种冤枉气?
    不就是她们觉得她配不上他吗?是啊,能配得上他的,是大方端庄的汪秘书每当她想到这些,难言的痛苦就会像无数条小虫子,一口一口地啮咬着她的心。
    可是,当顾沁朵说完这句话后,当她看到面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睛里陡然爆出火花,嘴唇颤动了几下,像是被一股强烈的寒风呛灌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时,她突然又有些后悔了。
    “离婚?”只见男人死死盯着她,脸颊边的肌肉绷得棱角分明,良久,似是气极反笑,然后一脸平静地说:“行。我们回去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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