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咳嗽的声音,还有——”他看着她搁在一旁的口罩。“你不是戴了口罩?”
    “只是一点点咳嗽而已。”喉咙也有些发痒,但她不想吿诉他。
    “等等上班时,先去儿科让林医师看一下。”
    “不用只是一点点症状而已。”她倒了些肉松进碗里,拌了拌。
    “小病不管,会成大病,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注视着她的举动。好几次,都见她会拌了些肉松进粥里,她喜欢这样吃?
    “多喝水应该就会好。”她吹了吹还冒着白烟的热粥。
    他没说话,但她听见罐头的条瓜在他口中发出轻脆声响。片刻,就听见他用着平缓的声调说着:“等等到康生时,我先帮你挂号。”
    她低着眼帘,设有回应。
    这男人就是这样霸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若反驳,大概又是换来争执。她已没有心力再和他吵,反正等到他的目的达到了,她就该从这场婚姻中退场,眼前能做的,就是为彼此保留好印象。
    “心心那边的工作还可以吗?”最近,她变得比较沉静了,似乎都是他开口,她才会说话。他知道,如果连他也不主动说些什么,他们两人之间只会更疏远,而他,并不想这样。
    但,为什么不想和她疏远?
    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想要疏离的心开始感到惶恐,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所以,她对他很重要?她重要吗?
    对了,她很重要,因为他的梦想还未达成。
    绝对是因为她想要辞职的事,让他有了这种不要她疏远他的想法。虽然他并不准许她离职,但她有那样的念头,就表示她不想待在康生。
    不想和丈夫同处一个工作环境,也对丈夫愈来愈冷淡,那是否代表这个妻子想要离开丈夫的心情?而他怎么能让她有离开的念头?康生还不在他的掌握中,这不就是他之所以和她结婚的原因吗?
    在他尚未拥有康生前,他绝对不能放弃这段婚姻,不能和她走到相对无言的地步然而,真只是因为要拿到院长一位,所以才如此担心她会疏离他吗?
    若纯粹是为了利益,他先前为何那么在乎她在外面留宿?方才又怎么会去担心她是不是生病?
    他的心绪有些混乱,像陷在一团迷雾中。
    “还不错。”她仍是低着眼帘,跟着含入一口粥。
    他不让她辞掉康生的工作,但她又答应了心心,于是她只能利用没有排班的时间,去心心的工作室做练习和讨论,试了几组彩妆和几个发型后,才决定了风格。
    为了他不让她辞掉康生的工作,心心在私下气得破口大骂,说他变态,说他不爱她又要掌控她的行踪。
    不过还好的是,他只是不让她辞了康生的工作,但也没反对她利用空闲时间去帮忙心心。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默许,总之,两人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就好。
    “发表会是什么时候?”她有大略向他提过她要帮忙她好友的服装发表会,偶尔会晚点到家。他想,只要她不离开康生,不彻夜不归,她还想做什么,他也不反对了。
    “这个星期日。”她一面说,一面举筷要夹起一片酥炸皮蛋,却和他的筷子相触。她一楞,收回手,但下一秒,那片他们一起碰到的皮蛋,被他夹起,放进她碗里。
    看看碗内那四分之一片的皮蛋,她有些走神。
    “在哪里发表?”他又问。
    “嗯,在”他的声嗓让她稍回神。“在s百货十楼。”仍是不大相信他会做出为女人夹菜的举动,但碗里那片酥炸皮蛋,偏又是证据。
    他吃了口豆瓣茄子,才低低道:“我会去看。”
    她闻言,明莹眸子瞠得老大,一双筷子掉下地也没发现。
    他要去看?为什么?他对女性服装有兴趣吗?还是想起他方才夹了皮蛋给她的画面,他对她不!她想什么呢?他还有曼丽呢,怎么可能对她存有什么心思。再说,他平时待她也很淡然,或许就是因为他平时的态度太疏离,所以现在他有了这样的举动,才让她不习惯吧。
    “拿着吧,这么大一个人了,筷子还会拿不好?”见她筷子落地,他弯身拾起后,走进厨房换了双干净的递给她。
    “唤,谢谢谢。”她的脸蛋不争气地红了。
    在心底劝着自己不要再对他有所期待,怎么他对她稍微好一点,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地加快了?
    “今天轮早班和晚班?”他神色平静,像闲话家常般。
    “嗯。”连她轮什么班他都知道?他去査班表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晚餐我回来吃,再接你过去上晚班。”
    “你、你晚上有门诊吗?”不对啊,医师的门诊时间是固定的,她记得今天妇科的晚间门诊,不是他。
    “没有,我头发长了,想去剪短,晚上没门诊,正好可以利用这时间去剪个头发,那家发型工作室就在医院对面。”他极少像这样对女人解释什么,但这些话,就这么顺口而出了。
    她看着他,竟有些无所适从了。这样的他,虽不算热络,但依他的性子而言,已是很难能可贵了。
    见她用古怪的眼神瞧他,他似也不以为意。别说她觉得奇怪,他也发现到自己的不一样,真要探究起来,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理得清的。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上次争执时,她那像是放弃什么的表情,还有独自一人上楼的落莫背影,都教他心底感到恐慌,他不愿再见到她那种绝望的神色。
    “等等坐我的车吗?”他放下碗筷,抽了张面纸擦净嘴巴。
    她想了想,摇揺头。“不了,我上完早班后还要去心心的工作室,还有”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的神情未有太多波动后,才又接着说:“冰箱没什么菜了,你晚上不是要回来吃?所以我得去黄昏市场一趟。”
    “嗯,那我先出门了。”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她随即起身,跟在他身后。
    他在玄关换了鞋后,开了大门,才走出门口,便感觉一阵冷意袭面,他倏然转过身,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和底下**的两条小腿。“外面天冷,等等骑车多穿件衣服。”
    “好”她倚在大门边,垂着眼帘没看他。她知道自己动揺了,原本坚定不再有期待的心,正骚动着。
    “进去吧,我走了。”他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低垂的视线落在前头的那双大脚上,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她仍没有抬头看他。
    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改变?
    在康生妇幼医院的对街,有家规模不算小的发型工作室。
    黎础渊一开始是贪近,所以在那里修剪头发,后来则是因为习惯了设计师的风格,就干脆都在那里整理他的头发。
    他一踏进工作室,柜台的接待人员随即认出他来。“黎医师,来剪头发吗?”
    “嗯。”他淡应了声。
    “一样是找小琳吧?”
    “就三号设计师。”什么玲的?他不清楚,只记得是三号。
    接待人员随即拨了电话,没多久,就见一名顶看亚麻色大波浪卷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女人彩妆浓艳,笑得很甜,她领着黎础渊,身后跟了个助理,三人走到了角落的位子。
    “黎医师请坐。”她知道这男人喜欢角落的宁静,只要他一上门,这个位子一定是他的。她为他披上毛巾,再套上围巾后,喷湿他的发,然后要助理倒了些洗发乳,开始为他洗发。
    他想起什么,从镜子里看着女人。“怎么不先剪再洗?”他记得陈可航说过,干发剪出来的长度,比较不会出现过短的现象。
    女人楞了下,才说:“我们一向都是先洗,然后趁着头发湿着时才剪的,头发湿着,可以拉得比较直,剪出来的头发也会比较整齐。”
    是这样吗?陈可航的说法是头发是有弹性的,干发剪才能抓到最适宜的长度。
    他仔细思量,一般人不会顶着一头湿发出门,湿发时剪短的头发,干爽时一定又和湿发的状况不大一样,那么干着头发剪出来的发型,才是比较适合自己的吧?!
    他看了女人一眼,说:“等等先把我的头发吹干再剪吧。”
    女人看着他被助理搓出满头泡泡的头发,虽不以为然,但仍是应了声。
    “还有,她的指甲太长了,抓得我有些痛。”他记得陈可航的手劲很恰当,似也不是用指甲猛抓他头皮,比较像是用指腹在按揉。
    “会痛呀?!那我让她轻点哟。”女人转而看看助理,说:“轻一点,不要使力,用揉的。”
    感觉头上的手指像在敷衍,他浓眉一压,表情沉了下来。
    不高兴了吗?他是上门的客人,怎么他的要求他们做不到?那次他恶意整了陈可航,开口要她按摩,她可是做得相当好,她慢,怎么他现在脑海里想的净是她?
    助理的双手下移到他颈后,揉捏着他的颈背,他还不及细想,随即又开了口:
    “耳朵下面那里不是,是耳垂下面不,你的手要往外一点这样又太外面了”记得陈可航上次按摩了他耳垂下的穴道,很舒畅的,怎么现在感觉老是不对?
    “上面一点。”他有些不耐了。“你找不到那个穴道吗?”
    “黎医师,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没按过那里,因为我没有教过她,我们这里没有客人这样要求过”女人出声为助理解释。
    这里遇上的客人多数是要求按个头皮、太阳穴、颈背到脊推,还有两肩,他们懂的也就这些,毕竟这里是发型工作室,不是按摩院,怎么可能什么穴道都懂?!
    “不知道就算了,但能不能请你稍用点力?”他直接看着那位助理。“你像没吃饭一样”
    就这样,他一直嫌东嫌西,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对,弄到助理两眼都泪汪汪了,他仍是不满意,一直到他走出那家发型工作室。
    她的想不通,想了一整天,还是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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