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陆玄愔的话……她知道他的规矩虽严,却从来不会迁怒无辜之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难得体恤下属的好主子。
    她为他打理皇子府,在府里等待他归来,不时向他汇报府里产业的收益,其实和苏媃等人也没什么不同,也算是他的下属吧?
    褚映玉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站在梅树下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然后继续走了。
    这次比较幸运,终于遇到一个下人,对方将她带到附近的暖阁。
    来到暖阁,褚映玉脱下斗篷,坐在那里喝着茶,望着窗外的梅花,如此赏雪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不久后,那些游玩的公子小姐也过来了。
    明惠郡主被人簇拥着,脸上的笑容明媚,坐在主位上和旁边的人说话,笑声一阵阵的。
    明惠郡主在暖阁旁的一处花厅设宴。
    宴上虽分男女席,却没有竖起屏风,能互相看到对方,是以贵女们比以往要更斯文、更秀气,一举一动,端庄优美。
    下人将烤好的鹿肉端上来,女客桌上有果子露、花酿等,男客则配上清酒。
    褚映玉看向男客那边,没有见到七皇子的身影时,先是松了口气,尔后心里微微一哂。
    这里受邀过来的,大多都是京里的那些勋贵世家的小姐和未出仕的公子,或者是像孟瑜山这种住得近的,礼貌应邀。
    像七皇子那种手握兵权,或者位高权重的,自是不屑受邀,与这些人坐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褚映玉一定觉得,七皇子会来此,是因为未婚妻褚惜玉在这里。
    但现在,她有些不太确定。
    虽然肚子有些饿,褚映玉仍是没什么胃口,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慢慢地吃着烤鹿肉。
    鹿肉烤得外焦里嫩,放了香料,极是美味,不少人皆赞叹不已,纷纷感谢明惠郡主今天的款待。
    明惠郡主笑得很爽朗,“诸位不必客气,难得来此,都放开来吃喝。”
    众人端起酒敬她,可谓是宾主尽欢。
    许是难得男女凑到一起,气氛渐渐地变得热烈,男客那边开始斗酒。
    褚映玉看到被人拉着喝酒的孟瑜山,他虽然婉言拒绝,仍是被人灌了不少酒,那张斯文俊逸的面容涌上几分酒意,温润的黑眸越发的湿润,含笑坐在那里,如玉公子,令人见之忘俗。
    女席这边大多数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明惠郡主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公子们发现明惠郡主对孟瑜山的关注,越来越多人朝他劝酒,就算孟瑜山拒绝,仍是被灌了不少,最后借着酒力不胜,被几个友人扶下去歇息。
    明惠郡主见孟瑜山离开,似乎觉得无趣起来,便摆了摆手,让大家继续吃,吃饱后又带着众人继续去游园。
    褚映玉就这么看着,垂首思索起来。
    旁边有人道:“褚大姑娘,孟二公子好像喝醉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褚映玉转头,看向说话的姑娘,发现很是面生,疑惑地问道:“你是……”
    “我姓陈,家父是吏部的员外郎……”
    褚映玉恍然,原来只是一个小官之女,怨不得以前没怎么见过,温言笑道:“原来是陈姑娘。”
    陈姑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又问道:“你真不去看看孟二公子吗?”
    褚映玉定定地看她,陈姑娘腼腆地笑着,她的长相不算出众,只能称之为清秀。
    好半晌,褚映玉含笑道:“嗯,我确实该去看看他。”
    “我陪你一起去罢。”陈姑娘很是积极地说道,“我以前来过这里,熟悉这里的路。”
    褚映玉没有拒绝,客气地说:“多谢陈姑娘帮忙。”
    两人一起出了花厅,陈姑娘一边带路,一边和她聊天。
    她的声音清灵悦耳,像只百灵鸟,十分活泼,光是听她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褚映玉道:“你的声音真好听。”
    陈姑娘面露羞涩,“谢谢,我也觉得我的声音好听,大概是我身上唯一的优点……”
    两人来到梅园附近供客人歇息的客院。
    刚进客院不久,便见一个男人醉薰薰地出现,两个姑娘脸色俱是一变。
    褚映玉果断转身就跑,陈姑娘好像吓傻了,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见状,褚映玉便要去拉她,哪知道陈姑娘似乎受到惊吓,狠狠地甩开她,褚映玉原本就穿得多,被她这么一甩,整个人往后仰倒,摔在地上,人都摔懵了,一时半会起不来。
    陈姑娘已经吓得转身跑开,她跑得极快,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褚映玉撑着摔疼的身体爬起来。
    因这一耽搁,那醉汉已经靠近她,一只手朝她抓来,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将她往旁边的房间拉过去。
    男人身上浓重的酒味薰得她欲呕。
    褚映玉整个人踉跄着,被人拉了进去,门在身后嘭的一声关上。
    门关上的瞬间,褚映玉抓着袖子里的银簪,朝扑来的男人的脖子狠狠地扎了过去,男人惨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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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重生在人生最压抑的阶段,所以现在行事有些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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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这一簪子扎下去,扎得又凶又狠,男人的脖子瞬间被割开一道口子,血喷涌而出。
    褚映玉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眼前一片血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入眼里,刺得她的眼睛生疼,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仍是支离破碎地躺在崖底下,在极致的疼痛撕扯间,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流逝……
    “啊啊啊——”
    男人惨叫出声,疼痛让他狂性大发,只想弄死眼前这个扎伤他的女人。
    只是他还没动手,那支锋利的银簪再次朝他扎过来,这次扎的是他的心口,快准狠,这一下扎得极深。
    男人张着嘴,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那双因为惊恐而瞠大的眼睛里,倒映着面前少女的模样。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冰冷漠然,不像一个养在深润里的柔弱女子,更像没有生命的木偶,机械地行事。
    那只持着银簪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被簪子另一端扎破手心,沁出殷红的血,为她添了几分疯狂。
    嘭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进来的人脸上带着狂怒和焦急之色,只是当他看到屋子里的一幕时,神色一滞,不过没有停下来,而是上前握住那只正在流血的手。
    那只握着银簪的手死紧,根本拉不开。
    他用了点巧劲按在她的手腕上,终于让她松开了手,身体踉跄地往后退。
    然后,他探臂将她搂入怀里,将那张染血的白晳秀美的脸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膛,任她脸上的血浸入了他的衣襟,黑沉的眼眸里难掩震怒。
    跟在主子身后赶来的苏媃也愣住了。
    先前接到消息时,他们都担心坏了,第一时间赶过来,就是怕她出什么事。
    虽然派了暗卫跟着她,但这里是安王的别庄,暗卫不好进来,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苏媃作了很多设想,甚至都做好心理准备,褚姑娘可能已经吃了亏。
    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褚映玉好好地站在那里,反倒是那醉汉脖子的脉博恰好被利器撕开,他的心口还被银簪扎中,且扎得极深。
    看这模样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活不下来。
    陆玄愔一脚朝那受伤的醉汉踹过去,将他踹得老远,将怀里紧绷得像根快要崩断的弦的姑娘抱起来,大步走出去。
    “杀!”他阴冷地说。
    苏媃应了一声,明白主子的意思,不仅要弄死这男人,还要查清楚这次的事。
    **
    褚映玉的神智变得浑噩。
    事实上,从那人的血溅过来开始,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猩红,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依稀以为,自己仍躺在山崖下,身体和马车一起被摔得粉碎,无数的血染红身下的地面,也染红了她的世界……
    好疼好疼啊!
    她想将身体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抵御身体被硬生生地摔碎的痛苦,皮肤一块块地龟裂开来,无数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溢出……
    直到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那是一种微微泛着松雪般味道的冷香。
    这是陆玄愔身上特有的气息,也是她熟悉的。
    它驱散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像在混沌的世界里撕开一条裂缝,褚映玉浑噩的意识渐渐地苏醒,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的疼只是幻觉。
    上辈子死得太过惨烈,那种粉身碎骨的疼痛深入骨髓,似乎已然刻入灵魂之中,就算已经重生,仍是无法消弥。
    每每睡梦之中,她总觉得自己又碎了,身体在流血,疼得发抖。
    然而,当她从睡梦中挣扎惊醒后,却发现只是错觉,她的身体没有碎,没有流血,更没有什么刻骨的疼痛。
    褚映玉恢复神智时,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地抱着。
    不需要问,闻到那熟悉的冷香,便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这让她有些茫然,还以为自己没有重生,仍是二十岁时的那个褚映玉。
    她还是陆玄愔错娶的妻子。
    一只宽厚温暖的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安抚她惊悸的神智。
    褚映玉茫然地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男人,此时她脸上的神色有别平时的恭顺和避嫌,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俊美的脸。
    他也低头,与她对视。
    他的眼瞳极黑,眼睛不像孟瑜山的温润,总是迫力十足,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然而此时,褚映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小小的自己,以及自己脸上被糊开的血渍。
    她的身体又是一颤,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果然摸到残余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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