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让激动到昏了头的百姓们回过神,大家都有些不安。
    王爷说的对,只有天子能称万岁,他们刚才激动之下那样叫嚷,若给有心人听了去,告去了圣上哪里,他们不成了谋逆了……
    见众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逄枭这才开解道:“大家激动的心情本王可以理解,久经灾荒,看到圣上派了粮来自然开怀,大家想表达的是圣上心怀百姓、英明万岁之意,想来所有人都能够理解。”
    台阶儿铺平,人群之中不乏聪明之人,纷纷点头赞成。
    “王爷说的对,大家伙儿想说的就是圣上英明!”
    “多亏了圣上,咱们才能够活命啊!”
    回过神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赞同。
    可是面对给他们粮草,帮他们遮掩的忠顺亲王,心里的敬佩和感激却是无法言喻的,山高路远,皇帝对他们不管不顾,真正在帮助他们的一直是这位受尽委屈和打压的王爷。
    据传忠顺亲王被削夺兵权和官职,甚至还被圣上按在金銮殿上当众打板子,为的还是莫须有的罪名。如今王爷却依旧一心为圣上说话,为百姓着想,如此仁义之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却一直被百般践踏。百姓纷纷都感觉到不值。
    “王爷。”正当此时,旧都城门大开,一位身着常服披着深灰色细棉披风,与逄枭年龄相仿的男子带着一众随从快步而来。
    “下官旧都知府云言才,参见王爷。”
    云言才身后众人也都纷纷行礼。
    逄枭哪里能让堂堂知府行大礼,赶忙伸手相搀,“云大人无须多礼,是本王的失误,扰乱了旧都的秩序,还请云大人多担待。”
    云言才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意外。
    在旧都一代又有几种说法,有说忠顺亲王杀人不眨眼的,也有赞颂他爱民如子的。传言再多,都不如真正见到了人感受的直接。
    别的他不知道,者为王爷可是个机会做人的,在外的仁义之名也未必就是虚名。
    如今见了,却发现这位着实是会做人。
    堂堂亲王,在他一个小小知府跟前竟然如此礼遇,给足了他体面,又在百姓跟前赚足了好感,果真传言不虚,是个妙人。
    云言才恭谨的还礼,侧身伸手做请的姿势,笑道:“王爷着实太过客气,是下官迎接来迟,王爷,请入城吧。”
    逄枭颔首,带着秦宜宁走在前头,一众人便跟随在逄枭身后进入了旧都。
    看着熟悉的街道,几经战火,又经灾荒,旧都早已不似秦宜宁当年初回相府时的繁华,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落下的皑皑白雪在屋顶、街道、墙头都铺了雪白的一层,入目处处都是灰白,让人平白觉得冷寂。
    “王爷,下官已将知府衙门预备了出来,还请您与王妃莫要嫌弃,移步衙门休息吧?”
    “多谢云大人好意。不过本王早已先一步吩咐人前来做了准备,拙荆娘家在此处有宅院,许久未曾住过了,本王打算陪着她回去看看。”
    “原来如此,王妃是旧都人,下官竟然给忘了。”云言才笑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下官一定给您办到。”
    逄枭笑了笑,“也没什么其他,云大人做好准备,本王提前命人购置的粮草这两天就到了,先用本王带来的粮食施粥吧,让百姓们先吃顿饱饭,也不用太吝粮食,左右明儿就又有粮食运送来。”
    云言才忙点头:“是,下官这就去办。”
    逄枭想了想又道:“除了固定的粥棚,如城中破庙,废用无人的宅子都要预备木柴以便流民取暖。在旧都有家的百姓还好说,若是附近逃难来的,大正月里怕是连个避寒的去处都没有。”
    其实在他们一行赶来之前,城中就先处理过一批尸首了。城郊那处总是烟尘不断的便是焚烧尸体的地这一路方。与当年地龙翻身时一样,为了防止疫病,尸首就只能烧掉。
    幸而灾荒爆发之后逐渐进入严冬,若是赶上盛夏,恐怕除了灾荒之外,疫情还会更加棘手。
    逄枭与云言才叮嘱了一番,便与秦宜宁去了秦府。
    云言才身边有个年过不惑做文士打扮的师爷就笑着道:“大人瞧着这位王爷如何?果真与秋掌柜所言的一样?”
    “不管是否相同,他为百姓着想倒不似做假。若是做假,这一路将都能将戏演的这般逼真,也着实是不容易。”
    云言才便带着手下之人依着逄枭所言去准备起来。
    秦宜宁这厢则与逄枭回了秦府。
    他们人在京城,可秦宜宁却一直不忘了修缮此处。虽经过了几次毁坏和重建,又经历了灾荒,但钟大掌柜一直在旧都的田庄,也经常挨着庄子里的人回来查看,又让人仔细的给看着屋子,是以她与逄枭一行回来时,府里干净整洁,像是他们才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回了家一样。
    王府的护卫和精虎卫列队在府门前站定,逄枭刚吩咐开门,府门就被推开,钟大掌柜带着一众熟面孔迎了出来,欢欢喜喜的给秦宜宁和逄枭行礼。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钟大掌柜快快请起。”秦宜宁忙上前搀扶,又对在钟大掌柜身后神色激动的陆德含、刘九儿等人点头,笑着道:“你们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多年不见,诸位可好?”
    “好,都好,多亏王妃照应着,咱们在庄子上劳作,宁园也给种了梯田,虽然时令不好,但好歹自给自足至于还能养活很多人。”刘九儿依旧是爽朗的性子,见了秦宜宁也不扭捏。
    陆德含见到逄枭在一旁,起初还有一些拘束,但刘九儿一女子都这般放得开,没道理他要小心翼翼的。
    是以陆德含也直言道:“真是多亏了王妃和钟大掌柜了。这段日子不只是咱们庄子上的,就是王妃手下的工厂上的工人也都被照看的很好。”
    秦宜宁含笑看向鬓染霜尘却依旧矍铄的钟大掌柜,笑道:“我在京城忙着,山高路远,经常就顾不上这里了。工厂上停了工,大家伙儿都没处去,也多亏了钟大掌柜想办法。”
    钟大掌柜笑着拱手:“出来前,王妃都将一切吩咐给了老朽。工厂中的工人大多都是从前救回的灾民,还有曾经跟着王爷去打仗落下了伤残的将士们和家眷,大家伙儿对王爷和王妃感激,是以也特别肯听老朽的话,让调度在何处就去何处。正因有王爷和王妃给打下个好底子,老朽才行事才更加方便。”
    秦宜宁宛然笑道:“您还是这般谦虚。”
    钟大掌柜有些脸红,可心里却是欢喜的。跟着秦宜宁这么多年,看她办成的一件件事,钟大掌柜一直都没有后悔过,觉得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王爷,王妃,厨房已经预备了饭菜,大冷天的,舟车劳顿,必定是又冷又乏累,还是先去用饭歇息吧?”
    逄枭和秦宜宁闻言也不推辞,偌大一个秦府,自然住得下他们同行的所有人,冰糖、寄云、含笑和紫苑跟着秦宜宁与逄枭去了雪梨院,其余人则是喜欢住在何处便住在何处。钟大掌柜帮忙虎子和汤秀张罗,安置好了随同的精虎卫和王府护卫,又安置了青天盟和银面暗探的人,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没用秦宜宁操一点心。
    秦宜宁与逄枭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就来到了雪梨院的明厅。
    地当中燃着炭盆,屋内温暖如春,桌上摆着三碟小咸菜,一碟咸鱼,粥是熬的浓稠的杂米粥。
    烛光摇曳,温暖的灯光之下,一切都显得静谧平和。
    秦宜宁与逄枭在八仙桌旁落座,笑道:“当年我刚被父亲带回来,就是住在这里。”
    “我知道。”逄枭给秦宜宁夹了一块挑好了鱼刺的咸鱼,“你回府后被人欺负,我也都瞧见了。”
    秦宜宁想起当初被金妈妈扔在竹林旁冷着,不由得好笑。
    “如今物是人非,金妈妈也不在了,想到当初繁华之时的种种,只觉得唏嘘,往事不可追啊。”
    逄枭吃了一大口粥,笑了笑:“但未来可期。”
    秦宜宁看着逄枭笑起来时眼下漂亮的卧蚕,还有他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的这般柔软的情绪,心里很是欢喜和感动。
    “对,未来可期。”
    两人吃了饭,寄云和冰糖来撤了饭桌,便又退了下去。
    他们都是跟着秦宜宁在秦府住过的,如今有种回家的感觉,心情轻松下来,就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逄枭拉着秦宜宁去了卧房。拔步床上被褥铺好,已用烧热了的鹅卵石捂过了。
    “咱们睡一会儿吧。”逄枭转身坐在了床沿,缓缓解开腰带,看着站在面前的秦宜宁。
    他的眼神深沉,秦宜宁被看的脸红,忙去拉住他脱下外袍的手:“别,天色还早呢。”
    逄枭挑眉。
    秦宜宁脸上越发烧热起来,一只手摆弄垂在裙角的血玉葫芦压裙,有些迟疑的道:“而且我也不能服侍你,我的小日子这个月都迟了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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