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一道长长的火幕分割两地,随着火焰的不断升腾,两军都在后撤远离。
    那弥漫的高温和汹涌的热浪让人都无法靠近。
    十步,百步。
    再之后才略微缓解一些。
    那可想而知,在那火海中的士兵们正经受着怎样的炙烤?
    一道道凄厉的叫声汇聚传出,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些在边缘处侥幸跑出来的人都瘫坐在地上。
    再有勇气的人怕也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坦然处之。
    他们喘着粗气,眼中有挥之不去的惊惧……
    他们是幸运的,但更多的是不幸的。
    没有机会逃出,将会被活活的烧死,葬生于火海之中!
    浓烟,火光。
    扭曲的人影,凄厉的叫声。
    构成一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图!
    战争是惨烈的。
    在一场大规模战争中,动辄死伤几十万都是常有的事,可却没有这般更给人冲击力。
    而比之更难受的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人,自己的战友在其中煎熬着,直至痛苦的死亡,却没有任何办法。
    是的!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这样看着。
    不知何时。
    擂鼓声,号角声停止了。
    整个战场陷入一种诡的寂静中,但那凄厉的惨叫声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人的心神。
    继续进攻做不到。
    救援也做不到。
    只能看到那火烧的越来越旺!
    梁军事先铺就的木板成了最好的燃料,也是支持这火持续燃烧的最大保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己把自己烧了!
    杨师厚当然想到了这一层。
    他握紧了拳头。
    不。
    其实并没有握紧。
    因为他感觉自身的气力流失,到了连拳都握不紧的程度。
    若不是参将羊胜扶着,他恐怕已经摔倒在地……
    杨师厚明白了全过程。
    这是计中计,是局中局。
    他明白了全过程。
    在他们铺就木板时,还未发现壕沟里有什么易燃之物,也就是说,这是他们在铺的同时放置着。
    时间并不长。
    说明可供燃烧的必然不会多。
    但他们铺了木板。
    相当于是在其上填了新柴,反而加了火势,才造成这般情形。
    本就因中计而遭受打击,又有了这么一层,他更是难以想通。
    他是主帅!
    是他做出的决定,动用大规模兵力砍伐制板铺平壕沟。
    现在却因此而使得己方遭受重创,这更是加重了自责。
    他无法接受,也绝对接受不了。
    第一波冲锋的兵力只是一小部分,他依旧还有很大的兵力。
    可无法救援。
    他身为大帅,他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什么比这还折磨人的事情。
    杨师厚就这般神情呆滞的看着,连命令都顾不及下达。
    跟他有同样神情的是三皇子朱桢。
    先前那得意的面容已经完全消退,面容呆滞的同时,眼神中却尽是惊恐。
    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出现,这表明了对他的震惊与刺激。
    细看他的腿都在颤抖。
    朱桢相信他此生都难以忘记这个场面。
    太可怕了!
    在这个位置,更能直观的看清楚。
    漫长的战线上延伸出一条长长的火幕。
    热锅上的蚂蚁尚有机会团团转,而己方将士们却没有没有机会。
    他们必死,还是以最残忍的死法,被活活烧死。
    简直是触目惊心。
    朱桢不由得想着,若是自己也陷入其中?
    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惊惧在前,连愤狠的情绪都被暂时掩盖。
    梁军陷入停摆当中。
    当然也有清醒的人。
    副帅宗于海就是其一!
    在战前他就是始终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又不知道在哪。
    直至当己方这边铺就完成,开始进攻之时。
    他恍然大悟!
    他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那就是敌军的反应。
    太奇怪了。
    眼睁睁地看着己方将壕沟全部铺平,这可以用他们没有办法来解释。
    那等铺完呢?
    这个时候敌军也有出击进兵的条件。
    可他们还是没什么动作,反而在后撤。
    宗于海很清楚,敌军可不是未战先退的军队,这其中必有反常。
    而这反常就在壕沟之上。
    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他只知道定有猫腻。
    可等想明白时,大军已经开始全面冲锋进攻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收住。
    但宗于海留了个心眼。
    他指挥左翼因而有职权,便下命令左翼士兵不必冲的那么猛,反正几方有兵力优势,要赢就一定能赢。
    其实真正比较起来只是慢了几步而已。
    梁军太密集了,可能跟中军差一点节奏,就能差很多兵力。
    就是这几步,因而也减少了损失。
    而且左翼也是反应最快的。
    相比较起来,这边的损失最小。
    这可能是唯一庆幸的。
    但只是减少,不是全部。
    宗于海深吸了口气,他最先恢复心神。
    “传令,全军后撤,持续后撤,直至完全安全为止!”
    这个时候不要想着救援,那只会折进去更多的兵力。
    “是!”
    参将吕极忙着去传令。
    整个将台才是忙碌了起来。
    左翼带动全军都开始后撤,这场仗已经无法再继续打下去,至少现在不行……
    宗于海瞳孔微弱。
    手心尽是冷汗!
    他从军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
    这种计谋如何能够想到?
    简直防不胜防。
    他也惊惧,只不过比别人好一些,能最快压下来,保持冷静的头脑。
    这时传令之后的参将吕极过来。
    “副帅,我军……这……”
    他想说的是,我军败了吗?
    可也不能这么说。
    只是折损了一部分兵力,总兵力依旧有优势。
    可这种触动太大。
    连他尚且难以平复,更不要说普通士兵。
    士气必然会衰落到极点。
    这仗还怎么打?
    根本就没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便又问道:“副帅,这仗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第三次了。”
    为将帅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第一次总攻失利,第二次动员,因遭遇敌军袭营放火而搁浅,这是第三次!
    却遭遇到敌军设计,又是一把更大的火,损失惨重,也极伤士气。
    士气易失亦难得。
    再想凝聚士气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仗已经没法再打下去……
    “还能打!”
    这时宗于海低沉道:“还有一种情况,将士们的战意还能激发起来,甚至能取得胜利!”
    “是什么?”
    宗于海没有说话,看向了帅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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