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交酉时过了,孟潇潇心中估量,约莫是九点半的光景,再过不久就将要到戌时,也就是十点,那时便该掀开第二道帘子,依照老胡制定的计划,要叫孟潇潇伸一只手臂在帘帐外,叫客人赏鉴“如丝似奶”的肌肤。
    孟潇潇想着这个词,不由得有些反胃,捂着胃口正在忍耐,忽然听见外头一声女人的尖叫!
    是月影!
    孟潇潇心中一动,想也没想,站起来就往绣栏的帐子外跑,却被几个小厮冲上来拦住:“夏姑娘要去哪?”
    “去哪?你没听见二楼西厢,沈姑娘的声音?那是怎么一回事!”孟潇潇本就心慌,被月影的声音吓住,更加慌乱,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上等娴熟的仪态,就直着嗓子就大声冲小厮说话。
    小厮知道她是今日的娇客,开罪不起,忙安抚她道:“夏姑娘稍安勿躁,坐下歇着,我们这就去看看!”
    一时一个小厮去了,另一个忙着沏茶,宽慰她道:“这里的客人,全都知道沈姑娘是清倌人,只唱不做的,夏姑娘不必担心,华月馆断断不能叫人坏了规矩!”
    孟潇潇面上并不多说,心里却全然不信他这番瞎话。这里有权有势的人太多,往日不动,不过是碍着自己的面子,真想做什么,还管你华月馆一个小小****的面子吗?再说,今日那个厢房里的人,摆明了是冲月影来的,岂会轻易放过她?
    但叫她现在当真冲出去找月影,孟潇潇心中也很忐忑,现在满楼的人,都盯着她一个,如何能穿过重重的视线?哪怕她冲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月影。
    她正在思来想去,疑心小厮是不是应付自己,根本没有去看月影。只听还是刚刚尖叫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杯盘破裂,有人厮打争吵,众人惊叫声迭起。
    孟潇潇实在忍不住,冲到帘拢缝隙处往外观望。
    一望出去,却吓了一跳,只见二楼厢房的栏杆都打破了一段,落在一楼,众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打断了饮宴。月影背对着栏杆,浑身都绷紧得笔直,站在缺口处,手上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冲里举向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在暗处,看不清面目,只有一角铁灰的袍在光线之中。
    尚未等有人上前拦阻,只听月影开了口,生气中似乎含着痛哭之音,哽咽地道:“从头到尾,我从未负你!你有为何这样苦苦相逼!”
    那屋里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却听不清,依稀几个字,是发怒地问月影为什么不告诉他某一件事。
    月影抽噎一声,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即便是此时此地,我也不欠你什么。若你仍是不肯放了我,那我就此给你一个了断吧!”
    说着话,月影把手一挥,便横剑欲要自刎!
    一时满堂哗然,有姑娘立时尖叫。
    孟潇潇简直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掀开帘子就失声叫道:“沈姐姐!不要!”
    孟潇潇在华月馆开牌叫价的当夜,一片歌舞升平之中,月影却似乎是遇到了旧日的梦魇,她当众横起剑锋,一念之下,就要自刎当场。
    满场人尖叫吵杂,孟潇潇唬得掀开了帘拢,失声就叫出来。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时,那男人身形纵起,向月影扑去,将她一拽,又拉回厢房内的暗处去。却只那一瞬,孟潇潇已经看见他的面目,顿时浑身冰冷!
    是数月之前,在集市挟持了孟潇潇的那个怪人!
    这下可好了,想找的人不知是否来了,不想找的人却已经来了!孟潇潇顿时气恼得直跺脚,却在此时,有个人指着她大嚷道:“瞧啊,那美女出来了!”
    一时满堂的人皆大声喧哗哄闹起来,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叫嚣,又有人高声叫喊一些不堪之词。
    老胡鸨母本就连惊带吓,又见孟潇潇露了面出来,直气得两眼都竖起,转身就奔楼上跑来。
    孟潇潇也忙把帘子拽上,挡住自己。
    却已经晚了,说时迟那时快,那个怪人见已惹了事,又一闪见到孟潇潇的脸,顿时扑出来,足尖在楼板上几下蹬踏,便向三楼的绣栏直直跳跃过来。
    孟潇潇坐在帐内,都能透过帘拢,见到他凌空扑过来的黑影!一时心里发抖起来。
    那天在市集绑架孟潇潇时,他曾经说,等了孟潇潇五年,看来他是冲着孟潇潇的这一身皮囊来的。此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旧事难以忘怀,是怨恨深重,执念挥之不去的人。这样的人,只凭几句玄乎的故事和流言蜚语,根本没法让他相信,孟潇潇确实已经死了。
    这可怎么办?
    却忽然有个身影,从那怪人的身后扑了上来,那怪人不得不回头迎敌。两人就在绣栏帐外的天井半空之中缠斗起来。
    孟潇潇连帘子都不用掀开,便可以看出,那个后来追过来的,是月影的身影,天哪,原来她居然也会武术!古代真是全民超人的时代啊!
    却只过了四五招,月影就已经明显打不过那个怪人,只听见当啷一声,就被打掉了手里的剑。那把剑嗖地落下一楼去,险些砸中看热闹的人群。
    她人却在半空中飞扑起来,抢先落在孟潇潇所在的绣栏之前,双手一横把住栏杆,阻住了那怪人的来路,大声道:“易风!她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怪人本已猛扑过来,却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身一转,攀在廊柱之上,指着帐内怒吼道:“她额上有阿洛的印记,你还如何骗我!”
    阿洛?哦喽!果然他也是这件事的其中一环!
    月影摇头,对那怪人道:“易风,我救她之初,的确无法确定。但现在我可以发誓,她真的不是孟潇潇!”
    孟潇潇心中发抖,心想,沈姐姐我你的好心我领啦,可是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离精神病院vip不远了……能信你才怪呢。
    果然那怪人把头一摇,横蛮地命令:“你给我滚开!”
    月影却一动不动,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易风!你放弃吧!她肯定不是你的女儿!”
    啥!
    那个是怪人是在找女儿?尼玛啊!有你那么找女儿的吗?动刀动枪跟绑架一样!哪个女儿跟了你这样的爹算是倒霉了!咦?不对,难道说,孟潇潇是他的女儿?这听上去更离谱了……
    孟潇潇的确曾经想过,以孟丞相的那张脸,即便搭配了长得很好看的冰雪美人二夫人,也不像是会生出孟潇潇这种大美人女儿的父亲来的。呃……但是,那个怪人,脸上一副畸形怪笑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相貌,更加看不出美貌的遗传基因。
    那怪人似乎不肯轻易相信月影的话,或者说,尽管他愿意相信,却仍然不肯放弃,几乎狂暴地起来,叫嚷着:“不!我绝不相信!绝不!”
    孟潇潇心想完了,正想捂住脸等死,忽然帘子一掀,进来一个人。
    居然却是胡鸨母,赶来抢救她的重大投资项目!只见她的大红百褶裙跑成一个滚滚的球,扑过来把孟潇潇一抓道:“快跟我来!”
    孟潇潇一时想不到别的,急忙跟她跑出去,人刚刚离开帐子,只听背后嘶拉一声,便是那怪人撕开帘子冲进帐中。
    孟潇潇跟胡鸨母两个,一个裙摆长长,一个年岁已高,都跑不快,没跑几步,那怪人便已从背后紧紧追了上来。
    此时却看得出,胡鸨母真真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她忽然把孟潇潇往前一推,整个人便向那怪人身上一扑,抱住了他的大腿!
    那怪人一时蹬踹不开,便去拽她的手——却看得出他并没下狠手,不然胡鸨母哪里阻得住他!
    此时整个华月馆,早已乱成一团,有人乱跑,有人观战,也有人趁火打劫,占姑娘们的便宜,捡客人掉的东西,满眼看去,一片混乱。孟潇潇正没了主意,忽然有人把她袖子一拽道:“这里!”
    回头,见是方才和老胡一搭一唱的那年轻的白面小倌,把她一拽,拽入一个跑空了人的包厢,迎头便道:“有人叫我来找你。”
    孟潇潇心头激烈地跳动起来,掩饰不住急切地问:“谁?”
    她差一点脱口而出,是不是龙玥天?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白面小倌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是一个大人物。”
    他这一笑,孟潇潇突然认出为何看他眼熟,这个小倌的相貌,和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小公公白禧寿有三分相似!莫非是他的兄弟?
    大人物?不会吧……难道是老皇上想玩游龙戏凤?这太离谱了点吧!
    小倌还未说完,背后那怪人已经甩脱了胡鸨母,追了过来,却在厢房不远处被另一个人阻住脚步:“有我兵马大将军在此,岂容你欺负夏姑娘!”
    孟潇潇在内心中流了一滴汗,大将军,你要是不跳出来,我倒真的忘了,还有你这一号呢。
    那小倌见外面的追兵又被阻住,急忙道:“夏姑娘,只要你愿意假扮自己就是那个孟潇潇,这个大人物,可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你可答应?”
    孟潇潇被搞糊涂了,这又是哪里杀出来一路人马?看来肯定不是龙玥天了。
    啊,也说不定,是那个跳大神的梁秋之流在动什么歪脑筋——他抓不到真正的孟潇潇,就找个的很相像的替死鬼,回去在老皇上面前请功吧?梁秋和白禧寿都是擅长阿谀奉承的马屁精,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更何况这个人这么像白禧寿,不知道是什么裙带亲戚,就更有可能了!
    如此思量完,赶快摇头,装出一幅柔弱无辜的样子,道:“奴家不要,奴家不是那个什么王妃啊。怎么能撒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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