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怪我吧,是我没履行承诺,我说过要留在你身边,却背弃对你的诺言……”
    “亲,我只要只要你活。就算让我背叛全世界,我也无悔。所有罪责,都是我的,我只要你活!”
    含歆琳在虚无中看透一切,在虚无中挣扎拖回无边的黑暗,灵魂不是掉眼泪的,可是眼角为什么湿湿的?
    “时间——”梅林的声音响起……
    梅林!
    明媚的阳光从木叶间落下,含歆琳大口呼吸了一口空气,微微一愣。她突然想起,她和梅林并肩走在魔法学院的落叶湖畔。刚刚怎么了,突然走神了……有些奇怪。
    梅林拉着她的手,沿着落叶湖畔蜿蜒的羊肠小道向西行,厚厚的一层落叶覆在脚背湿了鞋,拂过眼角的是一片失速的枯叶,顺着落叶的视角,落日熔金跌破秋水,秋水……也无痕。
    “梅林快看,夕阳!”含歆琳兴奋的拉梅林到水边。“梅林,那座木桥怎么那么眼熟呢?好像我们两个曾经站在上面一样!”
    木桥还是木桥,古老年迈,有些水浸泡的地方腐朽,看着那些腐痕遍布的淤青,含歆琳莫名的熟悉,连桥栏上的青苔都那么清晰可见。
    “也许是前世到过。”梅林说这话时,眼睛很迷离,低垂的睫毛一扇,恍若艺妓手中的折扇。挂在脸上的笑容倾城孤独,虚幻如泡影。
    “哪有那么玄……”含歆琳笑着拉梅林去那座桥看看,却被梅林反手握住,拉在怀中。含歆琳身子微微一颤,不知道梅林想做什么。
    梅林温柔的给含歆琳的头发,系上一根白色的丝带:“不要过去,你信不信,勒恩雷那小子躺在桥下睡觉?”
    “我不信……”
    好像是受萨克东立斯影响,梅林打了个响指,一个火球向木桥下砸去,火球控制的很好,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桥下的草丛里。顷刻间就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
    “我靠,哪个王八羔子趁老子睡觉,偷袭……”
    果然是勒恩雷……勒恩雷从草丛里窜出来,捂着冒烟的屁股寻找肇事者。
    含歆琳一把拉着梅林蹲下,藏在草木的后面。
    勒恩雷捂着屁股乱跳的姿势实在滑稽,含歆琳扑哧一声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如同流水潺潺,泠泠清悦。梅林赶紧捂住她的嘴,笑声说道:“亲,要被发现了。”
    含歆琳整齐的皓齿牙轻轻咬了一口梅林的手,梅林一怔,笑容滞在脸上,迅速抽回手,目光直直的看着含歆琳的眼睛,像是刺痛,含歆琳还没捉到他的情愫,梅林就别过头看其他的景物。
    他眼中平淡如水。
    勒恩雷抓抓脑袋,眼珠子转了一圈:“哎哟!这是谁掉的钱……”
    “这是我的!”含歆琳负气站起来:“哥哥,是我啦。”
    “亚特兰特……”勒恩雷失声,眼角一瞥,梅林站在含歆琳身后目光凛冽,黑色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勒恩雷。
    勒恩雷行了一礼:“梅林老师。”
    “勒恩雷殿下,您私闯魔法学院?”梅林大方的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
    “是……”
    “他不是,哥哥是来找我的。”含歆琳负气上前勾住了勒恩雷的手臂,一双小眼眉飞色舞,冲着梅林直得瑟。
    勒恩雷的喜色还没爬上眉梢,含歆琳就被梅林拉回怀中,梅林捉住她纤细的手指,迅速为她戴上一枚红宝石魔法戒指:“喜欢吗?”
    “喜欢!”鲜红的魔法石表面打磨的光滑平整,里层有朱红色的光晕流转,隐隐约约有些透明,触在指尖冰冰凉凉。只是这枚戒指如此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含歆琳想了一会,脑袋像被挤了一样钝钝的疼,放弃去想了。
    “尊敬的殿下,还不回去上课?”梅林眼睛一斜。
    勒恩雷应了一声,头也不回,逃似地飞奔。
    “我们回去吧。”梅林给自己加了一个光翼,抱着含歆琳向回飞,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怒是喜。
    “梅林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含歆琳有些害怕的环住住梅林的腰,她以为梅林吃勒恩雷的醋了。
    不过梅林的确是吃醋了,既然决定忘记,为什么会妒忌?为什么会不舍?为什么会像小孩子一样,当着勒恩雷的面为含歆琳戴上戒指,当面毫不留情的回击勒恩雷?本可以顺手把她交给勒恩雷,他应按值得信任。
    梅林淡淡:“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含歆琳垂头缩在梅林怀里一语不发,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了一种奇怪的预兆……她有些害怕,害怕幸福短暂如烟火。
    回去了以后,所有的一切和从前一样,骑士学院闹事,布巴托向查理下战书。只不过只有梅林一个人记得而已。
    含歆琳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每个人下一秒要做什么,脑海里居然都有转瞬即逝的念头,太不可思议了……她和梅林说了一声就回去了。梅林则留下来和卡多根善后。
    梅林的小屋温馨舒适,含歆琳换了衣服,就往床上一躺,脑袋枕在两只手上。不由的思考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渐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每一件事,她都仿佛知道结果一样。
    忍不住在床上翻滚,一有问题想不清楚,她就喜欢滚床单。只觉得枕头下硬硬的,含歆琳摸了两下,缓缓掀开,竟是梅林的记忆球。她伸手触上去,就被卷进梅林的往事中。
    城堡幽深的甬道内,菲莉亚与梅林眼神互换,心神交流。
    象牙塔前,菲莉亚与梅林深吻,她身高与梅林相近,上身完美的贴合,乳水交融。
    许愿池中,魔法师女神手中的陶罐向下倾注澄澈的水,各色钱币辉光闪耀。菲莉亚与梅林掷下钱币,海誓山盟。小屋内,彼此****,如鱼得水,翻云覆雨。
    菲莉亚被梅林温柔拥在怀中,两个人用彼此的温度,温暖对方,相濡以沫。
    最后一晚……菲莉亚死在梅林怀里,梅林的眼泪哭断了肠,也再一次揉碎了含歆琳的心。
    “梅林我喜欢你……”“菲莉亚……我也是。”“菲莉亚我一定会救活你的”“其实你早就救活了我……”
    含歆琳傻愣愣的看完梅林的所有记忆,傻愣愣的跌坐在原地,然后被外力扯出记忆球。
    梅林和菲莉亚缠绵悱恻爱情让含歆琳一时间心力交瘁,没有了爱的力量和勇气,孰不知她的爱情故事才是被封印遗忘的那一个。遗忘梅林的温柔,遗忘梅淋的爱意,将这些通通随着时间的逆转遗忘。
    梅林的记忆球,有多少是惨了水分,只有天知道。
    “亲,看够了没有?”梅林的声音冷漠如雨季突如其来的暴雨。
    含歆琳回头,不敢看梅林:“梅林我不是故意的,我……”
    “记忆球是我故意放在枕下,你现在知道我和菲莉亚有多相爱了吧?”梅林挑起含歆琳的下巴面无表情的狂噬,冰冷的舔(舐)她的温柔,强行挑开她的贝齿,用最霸道的手段攻占。
    试图在她心里杀死那个温柔的自己,他做到了,他粗暴和狂乱,和眼里的冰冷一点一点刺破她的心灵,所有的思绪被泪水攻占。含歆琳手指不自觉抓在梅林两侧的衬衫上,羞耻的握成拳头,扎进肉里。
    一番激战结束,梅林戏谑的舔舔唇,玩腻了一样狠狠推开:“我们以后不要在一起了,亚特兰特。”
    她没听错吗?……含歆琳以为是最近怪梦做多了,出现幻听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梅林下午还温柔的为自己戴上戒指,抱着自己离开落叶湖畔。含歆琳手上的戒指指环本身就比含歆琳的手指小一号,从来不戴戒指的含歆琳,有些不适应。戒指箍住的手指勒的隐隐作痛。
    手指颤抖了几下,她握住梅林的手,冲他露出俏皮的笑容:“梅林,你又在捉弄我,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梅林厌恶的看着含歆琳握着自己的手,声音冰冷似铁:“我是认真的,我最后说一遍,我腻了,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含歆琳白痴的问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为负,人家不要你了,你还问人家为什么!情商不是负,是什么?
    “不要在一起,就是腻了,不要你了,不懂吗?”梅林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含歆琳滚蛋。
    被傻瓜一样玩弄,傻瓜一样离去。
    “我不信!”含歆琳纤柔的手指死死拽住梅林的袖子不松手:“我不信,我不信……你是在生我今天拉住勒恩雷的气是不是,我只是想故意气你,让你在乎我。我知道我这样做太小气,我一定改,梅林……不能不要我。”
    “请自重,我只是和你玩玩罢了,帝都的小姐都像你这样哭天抢地的抓着我的袖子,我可怎么办啊?玩不起就不要玩,亚特兰特小姐!”梅林冷漠的甩开含歆琳的手,冰冷的目光刺寒入骨。
    含歆琳嘴咬着唇,眼泪已经被她强行回眼眶,认认真真的看着梅林:“你真的不要我吗?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么?和我在一起就感觉到厌烦,是不是?”
    “是。”梅林将她推出去,碰的一声关上房门。从此两个世界,天涯陌路,永不回头。
    “梅林……梅林……梅林!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回头,怎样才会让你重新爱上我……怎样才能。”含歆琳站在房门外冲着里面大声喊,房门内一片寂静,没人回应她。因为另一人,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等了许久也不见回应,含歆琳跌跌撞撞的回去,回到自己的寝宫。途中有走不完走不完的回廊,树影和月光透过回廊的一排窗户,照亮整个甬道。
    寂静之夜,哭泣的夜。
    每走一步都像踏在荆棘上,整个人像是失去重心的骨架,翩翩然无感。她的世界轰然在梅林如水的温柔突然化作无边的酷寒中崩塌,梅林和菲莉亚的回忆,每一寸每一丝的光阴,同样融入到她的记忆中去。
    一把烈火烧去了象牙宫,也焚毁了她的心。
    唤不回,无数个回眸一笑,烟眸流转。唤不回,回头。
    昼夜更迭,一连几天的大雨过后,数个黄昏清晨凭空消失。含歆琳闺房的大门紧闭,纹丝不动。无论胖子怎么敲门含歆琳都不开门,胖子急了,直接召唤犀牛撞破厚重的大门。
    雨后天光照进房间,藤蔓新叶,叶尖露珠剔透。
    含歆琳坐在墙根发呆。
    “亚特兰特……”胖子单膝跪在含歆琳身前,万般的不忍。
    含歆琳想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抱住胖子:“卡拉,卡拉……他不要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可是我要你!胖子在心中大喊,他蹙眉看着含歆琳,微微笑道:“帝国的公主为了一个男人伤心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微臣的屁股现在还痛着呢!”
    “卡拉……”含歆琳失手松开胖子,低头垂泪,她沉默了好久:“卡拉,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打湿了卡拉的掌心,因为他伸手去接她的眼泪,她的眼泪太像珍珠了,让人不忍心坠地。
    “亚特兰特,你不要太浪费啊,你可是真龙天子,龙的眼泪可是很贵的……”卡拉说罢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盆接含歆琳的眼泪,他缓缓的梳理着含歆琳乱糟糟的头发:“如果你为了一个男人的屁股而闷闷不乐,那臣的屁股就白痛了。”
    “卡拉……”含歆琳阴沉的抬头。
    胖子错愕。
    “如果可以,我道真希望割了你的屁股贴在你的脸上。”含歆琳狠狠瞪了卡拉一眼。
    卡拉走到门外,踢开木门的残骸,将餐车推进来:“看,我们的亚特兰特小姐又回来了。”
    “你最好在我暴怒以前把门修好,敬爱的卡拉阁下。”含歆琳说。
    梅林来的为什么不是你,我多想是你!
    “丫的,你们两个臭小子,不要每天上课都非拉着我一起去……我自己会上课。死胖子你干嘛,我不坐学院的马车……呜呜……我晕车。”含歆琳手抓着马车扶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不要坐马车……这个马车太****了。
    “不要怕,姐姐。”布巴托握住含歆琳的手,“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摔着的。”
    呜呜呜……布巴,你咋就这么可爱呢?含歆琳忍不住狠狠亲了一口布巴托。布巴托小脸涨得通红,哼,早知道就不要安慰这个色女了……艾加拉亲亲宝贝,俺的清白!
    “师父啊,您也坐这辆车挖……真的巧,你走什么,坐下。”含歆琳一把拉住斯里力坐下,死拽着不让他走。
    可怜的老妖精一看到含歆琳在车上,赶紧掉头,没想到却被她摁住了。斯里力也在车上,含歆琳爪子一拍按钮马车就开动了,她笑眯眯的冲斯里力笑,笑的很****。
    “呵呵呵……”斯里力干笑几声,眺望窗外疾驰的景物,魔法喷泉,魔法图腾,魔法神阵魔法先贤塑像,精灵遗失回忆区,妖精巢穴仿造区……
    “师父……”含歆琳谄笑的坐在斯里力身边,斯里力全身肌肉一绷,警惕的瞄了一眼她,这个亚特拉特怎么会变得这么友善,有鬼啊!难道是因为和梅林分开受刺激了?
    “不知道您对妖精一族的往事,还有没有印象,伟大的师父,敬爱的斯里力教授……”含歆琳的眼睛都要眯成月牙弯弯了,简直比笑面虎还笑面虎。
    斯里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陪笑道:“妖精族的历史何止千年百年,老朽年迈,记不清了。”
    “哦。那需要我为你按摩吗?……你或许就……“含歆琳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她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恐,窗外是梅林消瘦的背影,他给自己加了两片光翼,在魔法学院的花园中穿梭。
    他瘦了,他瘦了!含歆琳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她不相信梅林会离她而去一定有什么苦衷,只要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含歆琳干呕了两下,恶心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样涌到喉尖。魔法马车行驶速度极快,含歆琳刚刚光顾着套斯里力的话,忘了晕车了,现在想起来,窗外梅林的背影只剩下一个黑点。
    心里空空落落的,含歆琳的没都要拧到一起了,周围的景物随着上下起伏的马车打转。
    “亚特兰特,你怎么了……”斯里力反手握住含歆琳的脉搏,皱皱眉,又皱皱眉,最后说了一句话,含歆琳、布巴托、胖子三个人都昏倒了:“你这个脉搏感觉有滑胎的征兆,可是你又没有怀孕的脉搏,如此奇怪的脉搏,我看了几千年的病人,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
    胖子和布巴托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汗死。
    要滑胎了吗?含歆琳摸摸小腹,果然只要不用魔法变成少女年纪,他就不会长大。是不是因为最近情绪起伏的太大,才会有滑胎的征兆?含歆琳咬咬牙,她不能再沉湎在悲伤中。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含歆琳冷静了一会,这时候绝对不能随便生气伤心,她颦颦如山丘的眉晃晃然舒展,展颜一笑:“师父,原来您真是老了,连摸最平常的脉搏都会诊断错误,您可不能因为年迈变得昏庸哦!”
    含歆琳伸出手腕让斯里力在诊断一次,斯里力一摁,摇了摇头:“难道真的是我老糊涂了吗?连最平常的脉搏走向和滑胎居然都分不清了吗?”
    “您是老了,不过,我还是相信您就算了忘了一切,也不会忘了希尔,忘了神器——妖精风笛。”含歆琳握住斯里力干老的和干尸差不多的手,微笑对他。
    “希尔,希尔!希尔是个好孩子啊!”斯里力长叹一声,想了想,才缓缓道,“亚特兰特,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妖精风笛的去处,你应该早就猜到了。作为母神的儿女,说出了这么多忌讳,已经无法得到母神的原谅。再说下去,母神在仁慈,也无法容忍我一次又一次说出亵渎神明的话。”
    含歆琳早就该猜到风笛的下落,只是在那里,在那里……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她怕不小心会落泪,泪一旦落下就永远止不住。此刻再问斯里力,她以确定,她要去那里。不是寻他,只是去找风笛。是的!不是去找他,他们两个之间已经彻底完蛋了。
    “好了谢谢你……师父。”含歆琳努力保持良好的心情,僵硬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四人下了马车并肩进了教室,各归各位。
    上了一天斯里力的课,含歆琳觉得自己简直是魔法滥用过度,她给自己加了6个12级提神咒2个8级精神咒,无论是哪一个咒都会让快要死的武士跟打鸡血一样,继续战斗几天几夜不休息。可是她真是服了斯里力了,即便如此,她听斯里力的课依旧昏昏欲睡。
    百无聊赖的上着斯里力的课,含歆琳都快无聊死了,她打了个呵欠,隐隐隐隐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无法指出到底是哪一根齿轮转错了方向。
    “小姐……”皇宫的侍从从外面飞进来在含歆琳耳边耳语了一番,含歆琳霎时间起立,拍了拍胖子和布巴托的肩膀直接跟着宫里的侍从离去。斯里力的曾经担任过宫廷史官,宫里侍从的脸孔他一看便知,他阅读这教案,眼珠微微瞥了一眼,四人的背影印在他的金丝眼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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