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李承逸的作风,对有感情的妻子也打算用完就扔,又或者没感情,从来都是为了利益作戏。
    他以为她的讶异是震惊于自己的胆大深情,继续阐述这计划的可行性:“汪潋这个人很任性,在明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江城她不算个人物,肯定会失落不适。她不可能离开明州,我不可能离开江城,一旦分居成了事实,那一纸婚书束缚不了我。”
    宁好舒出一口气,露出由衷的笑容,点点头:“那就好。”
    似乎替他高兴。
    “那你呢?”他紧接着问,“你能为我离婚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怔怔仰头看他,仿佛第一次认识。
    他垂下眼睑,目光与她遇到一起,又落向从她贝齿下蹦回来恢复原状的唇,很软,又带着弹性,他头侧一点,慢慢靠近,一瞬间,她也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呼吸乱了。
    几声犬吠伴着悦耳的门铃声响起,吻在发生前突然叫停,心狂跳起来,宁好恢复意识别过脸,俯身接住朝这边奔来的闹闹,狗没有停下,从两人之间挤过去,冲向家门口。
    “应该是外卖。”宁好匆匆跟过去开门。
    被定格住的李承逸这才开始动弹,客厅里又恢复忙碌生活的节奏。
    宁好收了外卖折返来,打开塑料袋,一盒盒拿出餐盒摆上桌面。李承逸搭把手依次把盒盖打开,为自己拆开一次性筷子,又为她掰开,递过去。屋里有噪声,没有谈话,谁也不提刚才那一茬。
    宁好看他一眼,接过筷子坐下,夹菜。
    往嘴里数进米饭。
    深思熟虑后才开口:“你说一年后要离婚,那在你离婚前我们先保持距离,我不想插足别人的婚姻。”
    李承逸停住筷子,挑了挑眉:“我这种婚姻也算婚姻?”
    宁好也挑眉,圆圆眼睛比他大一圈:“怎么不算呢?”
    李承逸脸色明显垮下去。
    宁好心平气和地摆事实:“冒险走钢丝,翻车的话,也会影响你爸爸对你的看法,你只要知道我心里想着你就行了。”重音落在“心”上。
    “好吧。”他不依不饶地重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宁好慢慢说,“我都听你的。”
    他悟过来,原来宁好犹豫是因为不清楚他的想法,满意地翘起嘴角:“我当然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傻瓜。”
    .
    李承逸听了劝,没再孩子气地动不动往宁好住处跑。
    风平浪静一阵,婚期越来越近,宁好和闻斯峘之间还那么不咸不淡。
    不过周末这天接宁好回家,闻斯峘明显话少。
    聊过婚礼时间的改期,这次他又提起,宁好感觉他转了话锋,更倾向于把吉日让给对方,于是很爽快地同意。
    她横竖是无所谓的,只是有点好奇,是什么让闻斯峘改变了想法。
    而且因为酒店十一期间还承接了重要会议,档期紧张,唯一可安排婚宴的日子宜丧葬。
    促使他做这么反常的决定,他居然没想多说几句,宁好点头后话题便告一段落。
    也理解,任何人都有情绪低谷,
    宁好于是跟着安静,不再刻意找话。
    车厢里过于静默,任何一点细碎的杂音都被无限放大。
    宁好问:“能不能放点音乐?”
    闻斯峘边开车边抽空瞥她一眼,按下车内音箱。
    乐曲流泻出来,宁好很意外,是她刚上大学很喜欢的一首歌。
    歌曲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何时常听的歌,时隔许久再听,能轻易回想起当年的心绪。
    宁好刚上大学那时初到陌生城市不太适应,格外多愁善感,这曲却不婉转,进行曲式、情绪紧绷、有种慌张错位感。
    她默默听曲,脸转向车窗外。
    城市里正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明明还是下午四点,已经乌云蔽日如黑夜,云层低压到近在车顶上凝固。
    瀑布以天地为画布,天是静态的,地是动态的。
    车窗玻璃承受着瓢泼的冲刷,凝视它有种被洗脸的错觉。
    听觉却更激越,让人联想起梵高的星空,漩涡席卷狂想,无形的硝烟紧锁呼吸。
    像战争一触即发的前兆。
    第10章 尾灯
    与往常不同,当宁好在车库预备与闻斯峘道别时,他却反而来了兴致:“不请我上去坐坐?”
    宁好一呆,突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按理说要是在平时,他想上楼当然没问题,可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一些信息,今天不太方便。
    谁知道呢,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方便的时候,他倒提出平时不提的申请。
    闻斯峘见她为难,又问:“家里有别的客人?”
    “额……没有啊。”宁好更加莫名,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只是家里有点乱,早上出门着急没收拾,要不改天?”
    “没事,我又不是去检查卫生的。”闻斯峘露出促狭的笑,似乎更为期待了。
    “……怎么今天心血来潮?”宁好想不出理由推拒,搞不懂以他的情商在看出自己明显不情愿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坚持,难道想发生点什么?
    闻斯峘笑得特别无辜:“人有三急。”
    宁好:“…………”
    感情是为了借用洗手间,难怪执着又厚脸皮。
    知道自己想歪了,宁好哭笑不得,忙不迭朝他勾勾手指:“来吧。”
    从闻斯峘的角度,反倒很奇怪宁好为什么非要拒绝,说话支支吾吾。
    他本没有这么执着,是她惶惶神色让他隐隐有些好奇,因此执着。
    电梯里,两个人各自低头安静。
    机械在震动、碰撞,齿轮与钢丝绳摩擦,发出低频噪音。
    他站在她后侧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背后。
    散开的长发上还有皮筋绑过的凹痕,眼下浓密地遮住脖颈,看不见一点皮肤。
    想起她小时候经常扎高马尾或者半扎发,耳后和后颈的皮肤白得刺眼。
    许多事变了。
    他抬起头,数着跳动的楼层数。
    家门打开,他防着闹闹,但有点落空,人家在打瞌睡,看见是他俩进门,眼皮一掀,又毫无兴趣地阖上。
    这么不积极,生病了?他想。
    “卫生间在那边,你知道的。”宁好鞋也没换,匆匆冲进去从书架、置物架支柱上摘衣架。
    往里走几步,放眼望去,整个客厅能挂东西的地方都挂了衣物,
    最多的是内衣,四五件蕾丝文胸琳琅满目,她的内搭比外衣多彩,令人耳目一新。
    屋外下着暴雨,乌云压到窗前,室内却“活色生香”。
    原来她说屋里乱、不方便,是这个意思。
    闻斯峘出于礼貌垂下眼,憋着笑换鞋:“这么高级的公寓没有阳台?”
    宁好又急又窘,边收衣服边说:“没有太阳晾不干,只能晚上在客厅开暖气。”
    真是够呛,他想起来,江城的梅雨季格外漫长,夏天又多台风,没完没了下雨,那种如影随形的湿热感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笑自己疑神疑鬼,还以为她推三阻四是藏了李承逸在家。
    可是,她内衣穿那么漂亮,是那方面颇有情趣……
    和李承逸?
    他调整呼吸,勒令自己停止揣测。
    .
    婚礼临近,闻斯峘和李承逸只见过一面。
    那日在雾凇院的父亲家商量接亲事宜,闻斯峘和闻家昌在客厅喝茶,李路云也在,坐闻斯峘对面沙发。
    李承逸从楼上下来,和谁也没打招呼,在水吧那边磨蹭了好一会儿。
    闻斯峘猜他在偷听这边说话,跟他妈妈一脉相承。
    闻家昌刚说到:“……先接亲接到这里,酒店那边结束后回这里也方便,我已经叫你云阿姨带着做事的人把四楼南边最大的套房收拾好了,是专门留给你们的……”
    李承逸突兀插嘴,惊讶地拔高语调:“你们住一间吗?”
    客厅里三个人同时把视线转向他,这奇怪的提问把父母都问懵了。
    闻斯峘先明白过来,双手十指交叉在身前,笑意中带着挑衅,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们是合法夫妻,当然住一间。”
    李路云许是觉得他问的问题太傻,哈哈哈大笑:“就是呀,这是在商量结婚,结了婚就是夫妻了。你不知道夫妻要住一间啊?你马上也要结婚了。”
    李承逸被笑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有些挂不住,怼他妈妈:“你和我爸也不住一间,不是夫妻了吗?”
    李路云还停不住笑:“那不是因为你爸爸打呼噜嘛!”
    闻家昌嘴硬:“我现在不打了。”
    李路云说:“别吹牛,半夜隔着门在走廊都能听见。”
    闻家昌:“那是你幻听。半夜你干嘛在走廊闲逛?说明你失眠,自己失眠找人家茬。你补点黑色素吧!”
    李路云:“是褪!黑!素!”
    两老口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拆台,气氛格外活泼。
    闻斯峘和李承逸被晾在一边,目光都没落在对方身上,余光却彼此盯着。
    李承逸气儿没处撒,怕把手里的杯子捏碎,转身去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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