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女,我先走了,再见。”初晴朗声道别。
    忙了一整天的打扫工作,她疲倦地伸了伸懒腰,缓步走出育幼院的大门。仰首望天,已是黄昏时候,满空彩霞美不胜收,有如一幅绚烂的画作。
    虽然赛门已没有待在这儿,可近三个月来,她一有空闲仍常往育幼院跑,帮忙打扫、教小朋友们画画,或者陪他们玩要、说故事给他们听。
    赛门很有小孩子缘,他突然离开教会,育幼院里的孩子们都很难过,当然最不舍的人是她。将心比心,她希望自己能多抽空来帮忙照顾他们,也许潜意识里她宁愿能取代赛门,做一些他以前常在做的事情
    就像一种慎重的仪式,透过那些劳动,她感觉自己和赛门的距离拉近了。纵使是她异想天开,但心情的确好过了些,不再空洞寂寞得无助。
    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以为般的潇洒
    朋友们都劝她趁早把赛门给忘了,说什么多思无益,可是她却不愿意轻易淡忘他,呵,多可笑的执著。
    多傻的执著?!
    也许这一辈子都会牢牢地记住他——赛门,她黄初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心存感激,曾经与他相遇相惜。
    “赛门,我好想你——”她对著天边的晚霞呼喊道:“你想我吗?你曾想过我吗?你会想我吗”匆地哽咽。
    唉怎地愈来愈爱哭?她不禁感叹。
    “我也很想你。”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幻听吗?由于她思念若渴的后遗症?
    她用力摇了摇头,拒绝被虚幻的魔音给蛊惑。
    “我真的很想你。”幽幽的嗓音再次传来。
    她浑身一颤,慢慢地转过身,定睛一看
    天呀!眼前所见可是海市蜃楼?!
    她拼命地揉著眼睛,闭眼深呼吸,睁眼再一次深呼吸,抬眸重新凝住十公尺外的挺拔身影,居然——
    真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赛门!
    “如果这只是场梦,千万别醒”她喃喃自语。
    “晴子,我回来了。”口气仿佛历尽沧桑。
    “赛门”她毫不迟疑地飞奔向他。
    投进他静待在原地稳稳张开的怀抱里,紧紧相拥。
    呵,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她所熟悉的那个赛门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
    他们忘情地拥抱著彼此,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就此窒息了也不怕。
    “你怎么又”不是说不打算再回台湾了?
    他很无奈地轻叹。“我投降了。”
    “嗯?”她扬起小脸,凝望着他的眸中写满疑惑。
    “我彻底投降了。”他低声重复道。
    “什么意思?”
    他低头脉脉地注视著她。“我是回来告诉你我的答案。虽然迟了三个月,但我仍希望亲口回答你。”
    “赛门?”她怯怯地轻唤他的名字。
    “我以为只要拒绝你,就能若无其事且心安理得地回纽约,此生与你再无任何交集。”他顿了下。“可是回到纽约后,我变得很不快乐,每晚临睡前都会回忆起圣诞夜时你的那双泪眼,然后,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屏住气息,瞬也不瞬也凝睇著他。
    “因为我良心不安。”他不禁自嘲。“我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你。虽然我想不起来这感觉是何时开始的,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实——”他深呼吸。“晴子,我也喜欢你。这才是那时我心中真正的答案。”
    她眨了眨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害你如此伤心,对不起”他十分内疚。
    她使劲拧著自己的脸颊——
    好痛!那么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晴子,你肯原谅我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只见她猛摇著头。顿时,他一颗慌乱的心跌至谷底。
    怨得了谁?一切都怪他咎由自取,活该!
    赛门苦涩道:“你会如此气忿,也是人之常情。”
    “不!”初晴抢白道:“我的意思是——我从未怪罪过你,从来没有!所以,你不必为此向我道歉。”
    “晴子”他著实受宠若惊。
    “我爱你。”她笑得好甜。“不曾更改。”
    她的感情终于雨过天晴了!
    初恋,像柠檬酸酸的
    初恋,也像青苹果涩涩的
    初恋,更像花蜜,甜在心头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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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曼伶寒著一张脸,双手环于胸前,静坐在店里贵宾包厢内的沙发上。迳自撇开视线,良久,就是不肯以正眼瞧着落座在对面的老人。老人则是低头沉默不语。
    这样的僵持已足足一个多钟头
    “曼伶”深知理亏,高天泽只得先拉下老脸开口。
    “请别直呼我的名字,咱们可没那么熟。”她冷道。
    “都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能看在隽文的面子上,原谅我一时的过错?”他硬著头皮说出此行的目的。“让那两个孩子回高家认祖归宗吧!当然,我更是十分欢迎你也能回到高家。一家人得以团圆,岂不美好?”
    “团圆?!”她讽刺一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与你是一家人?”恨恨地道:“你一时的过错,却铸下我一辈子的梦魇。要我原谅你?作梦吧!”
    “都怪我当初太顽固,害了隽文才酿成这个遗憾。”他感伤道:“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不为此而忏悔。曼伶,求求你可怜我这个老人家,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弥补你们母女三人。”
    “一句弥补能使隽文复活吗?”她咄咄逼人:“一句弥补能让时光就此倒流冯?一句弥补真能洗清我这些年来的心酸委屈吗?一句弥补”她瞪视著他。“你就想心安了事?你如此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
    若不是还念在他是隽文的父亲,她恐怕非杀了他泄恨不可。哼!亡夫之仇,不共戴天。她咬牙切齿暗付道。
    “曼伶”他是吃了秤坨铁了心,非求得原谅不可。
    “咱们话不投机,你请回吧!”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至少也让我见见她们姊妹吧。我好歹是她们的亲爷爷”他犹不死心,仍决心作困兽之斗。
    “住口!”她怒吼。“你竟还有睑自称是她们的爷爷?要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她们不会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疼爱,还得被迫背负著私生女的丑名”
    “我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又情何以堪。
    时时刻刻都得承受著良心的苛责,他也很不好受呀!
    “高天泽,你这杀人凶手,根本不配作我女儿们的爷爷!”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劝你少痴心妄想了!”
    “难道得要我跪下来求你?”昔日的商场强人,如今只剩佝偻的一把老骨头。他拄著拐杖站起,可怜兮兮道。
    “少在我面前演苦肉计,我黄曼伶不吃你这一套。”
    “我并非想博取你的同情。”他解释。“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向你表达出我最真挚的诚意,好乞求谅解。”
    “甭费心。”她冷笑。“因为我绝下可能原谅你。”
    她就是故意将话说绝,希望他能大打退堂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叹息道:“隽文的死,我这为人父亲的,心里并不比你好过。充其量,你和他相恋两年多,而我呢?我和他之间相处的时间是你的十倍以上。你与隽文是热烈的爱情,我与他则是血缘相连的亲情啊!将心比心,你何忍再怪罪于我”语毕,眼眶泛红。
    闻言,她久久不能言语。
    高天泽所言不无道理。其实他们同样是断肠人,同样因隽文的猝逝而痛苦不已,也同样无法将隽文忘怀
    然而,要她抛去仇恨又谈何容易?若非凭仗著对高天泽的这股浓浓恨意,她早就崩溃了,根本捱不到今天。
    与其说她被怨恨给捆绑而动弹不得,倒不如说怨恨——其实是她这十几年来赖以为生的原动力。
    因恨,而活著!
    为活著,而恨!
    “隽文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他在天之灵一定也很企盼我们都能幸福快乐。只要我们肯尽释前嫌,接纳彼此,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最美满的一家人。”
    “不可能的!”她立刻反驳。
    “总得尝试过才知道结果啊!”他努力说服著。
    “我的家再也不可能美满了。”她痛哭失声:“从隽文抛下我离开的那天起,幸福之于我已是天方夜谭,是我想抓却永远也抓不著的泡影。”
    “别那么悲观”他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她责问道:“为何要在我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上洒盐巴?”
    “我”他不知所措,一脸的无辜。
    “高天泽,你这个魔鬼!为何还来折磨我?”
    “曼伶,对不起”她脸上的哀凄教他看了鼻酸。
    “换我求你吧!”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你饶了我,求你别再来打扰我宁静的生活,求你放过我们母女”
    他只能怔怔地望着她,呼吸猛地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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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赛门与初晴心血来潮地漫步在蓊郁的山林间,春意盎然,景色宜人。
    可惜心事重重的她根本无心欣赏身旁的美景,只一迳瞪著走在前头的赛门的背影,目光灼灼且充满哀怨。
    她的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两人正式交往迄今已一个多月,却仍停留在原点,毫无任何进展。甭说亲吻这等甜蜜事,他们之间就连牵手都还不曾有过咧!她指的事情人间亲昵的十指相扣,而非手牵手过马路此种的小儿科。
    唉她这女王角向来非常大方,结果反倒是赛门那男主角在蘑菇,不知在矜持龟毛些什么,颇杀风景的。
    他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吗?
    没有情话绵绵,也没有缠绵得难分难舍,更是缺少寻常恋侣间所该有的浓情蜜意两人的相处模式和从前并无两样。噢,该死的,为何和从前没啥两样呢?
    嗯唯一小小的“改变”是赛门不再身著神父的服装。这还是因为初晴再三的抗议,勉强争取来的“福利”
    试问,面对一身严肃的神父打扮,谁还有任何浪漫憧憬?
    “喂!”她口气不善地唤住他。
    他回身,挑了挑眉。
    “你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吗?”
    “你认为我对你不够认真?”他皱眉反问。
    “你没有诚意。”她沉吟了会儿。“更少,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赛门你真的已经下了决定跟我在一起吗?或者只是故意敷衍我罢了?”她愈说愈沮丧。
    “冤枉啊!我哪敢随便敷衍你。”他哄慰道:“我不是已经为了你”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改变了吗?”
    “那只是肤浅的外在,不具任何意义。”她赌气道。
    “晴子。”他双手轻扣住她的肩膀。“我当然不是指衣服的改变。而是我已放弃当神父的志向,改当教会的终生义工,你怎可再指责我对你没有诚意?”
    “有啥不同?反正你最爱的还是耶稣。”
    看见她气鼓著腮帮子,他不由得啼笑皆非——
    唉!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如此晴时多云偶阵雨。
    “大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她气得口不择言:“还不都是混教会的,半斤八两之差嘛!就说你在敷衍我,还死不承认。”
    “别胡扯。”她的形容真令人哭笑不得。“我们是为教会服务,不是‘混’教会。”他实在拿她没辙。
    “你还没回答我。”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想与人谈判的凶模样。“到底哪里不同?”
    他伸手揉抚开她紧皱的眉问。“神父就跟你们所知道的和尚类似,必须清心寡欲、谨慎修为,不可以结婚生子的。”他耐心地解释。
    “意思是你有与我长久在一起的打算?”她嗫嚅道,两朵红云浮上了颊畔,难得露出少女的娇羞神态。
    “多此一问。”他佯怒地轻捏她的小鼻尖。
    她旋即扑向他怀里,牢牢地圈住他的腰身。
    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教他有些不自在,体温窜高。
    “晴子”他顿觉口干舌燥,嗓音微微沙哑。
    “我没有安全感。”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陶醉地聆听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神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你在害怕什么?”他犹豫了下,才回搂住她。
    “怕你骗我。”她说出心匠的隐忧。
    “骗你什么?”
    “骗我说你喜欢我,”
    “我干嘛骗你?”他-脸无辜。
    “谁知道。”她轻叹了声。“也许是因为同情吧。”
    “同情?”他听得一头雾水。
    说他骗了她?
    又说他同情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愈听愈迷糊?
    “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她下了定论。
    弄了半天,原来她仍在单恋的死胡同里打转。唉
    “等、等一下!”他急忙喊停,阻止她继续揣测。“你言下之意,该不是指我正是令你缺乏安全感的祸首吧?”见她毫不迟疑地颔首,他不禁手足无措。“为什么?”
    是他哪里表现得不够好,教她嫌弃了?
    他的心惶惶然,顿时七上八下。
    “虽然你一直对我很温柔、体贴,也照顾得我无微不至。”她深呼吸。“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咱们之间,似乎缺少了情侣间所该拥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元素?”
    “是什么?”他急欲明白。
    “激情。”她轻吐答案。
    “呃激情?!”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扬起小脸望着他。“你甚至不屑吻我。”她控诉,口气极为哀怨委屈,恰似遭丈夫冷落抛弃的可怜妻子。
    赛门怔怔地俯视著初晴红润欲滴的唇瓣,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感觉喉咙似有火在烧烤著般躁热难耐。
    冤枉啊!是不敢而非不屑呀!他暗自呻吟。
    天知道要压抑自己一亲芳泽的渴望有多艰辛。他不是圣人,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然会对心爱的人有所欲念。只是他必须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她不足以称为“女人”她甚至还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他岂可放肆?岂可轻易对她下毒手呢?
    他这么辛苦地忍耐著,却反而招来她的埋怨,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深怕会一吻不可收拾,只好防患未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可谓用心良苦。
    岂料,她非但不领情,还指责他不够喜欢她。
    “唉”他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假装喜欢我,让你很无奈吧?”她又迳白会错意。
    一颗芳心顿时揪疼了起来。
    “喜欢你,的确让我很无奈。”他直想仰天长啸。
    “既然无奈,就别再勉强自己假装下去啊!”她像只刺猬似的想一把挣开他的怀抱,他却反而收紧双臂。
    “放开手啦!”她又气又恼。
    “你别自个儿在那钻牛角尖,先听我解释。”
    “虚情假意的滥好人,没啥好解释的!”她挣扎著。
    她好强的自尊心,绝不容许自己沦为被同情的对象。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所换来的爱情,她宁可不要!
    “晴子”他简直已束手无策了。
    天晓得她不只有颗倔强好胜的自尊心,还同时有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这会儿不知已九弯十八拐,胡思乱想至何处了十七岁的女孩,都这么难以捉摸吗?
    初晴使尽蛮力挣脱赛门的桎梏,像只无头苍蝇钻进一条林间小径,没命似的狂奔著;眼泪不争气地盈满眼眶,顿时模糊了她的视线
    看不清方向又如何,反正她只想逃至一处无人的地方,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因为她此刻的心好痛、好痛。
    “晴子,别再往前跑了。”他急忙追逐在后:心急如焚地呼喊著:“危险呀!别再往那个方向跑啊!”然而他的警告仍是来得太迟——
    “啊!”她忽然失声尖叫,脚底踩了个空。
    “晴子!”他飞扑向前,及时抱住她腾空的身子,两个人一齐滚下陡峻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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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千钧一发之刻,赛门仍不忘小心地将初晴护卫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躯当盔甲保护得她滴水不漏。
    一阵昏天暗地的翻滚后,终于坠落在一片草地上。
    “哎哟”她眼冒金星地呻吟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恍惚了。
    “啊”他突感肩部一阵剧痛,却又忙著低头检视她的状况。“晴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闻言,她这才猛一回神。
    “你干嘛救我?鸡婆!”她气还未消,依旧恶言相向。“既然讨厌我就不该随便碰我。”她一把推开他。
    “晴子啊!”他痛得额沁冷汗,脸鱼蓦地刷百。
    “赛门?”她面色一变。“你怎么脸色好难看?”
    “我的左肩”他倒抽了口气。“大概脱臼了。”
    “怎么会这样?”她焦急地扶住他颓倒的上半身。
    “可能是刚刚著地时不慎撞伤的。”他推测道。
    “傻瓜!谁教你要逞强救我”她心生不舍地哽咽道:“还当了我的肉垫子,伤得真不值得。”
    “当然值得。”他赶紧表明心迹。“至少保护了你毫发无伤,怎么能说不值得呢?”他勉强扬起一边嘴角,苦笑道:“保护好你是我目前最重要的责任。”
    “很痛吧?”瞧他眉头都皱在一块了。
    “还好。”比起枪伤还算是小儿科。
    “都怪我不好。”她不禁自责,抽抽噎噎地哭了。
    “你快别哭啊,我没事的。”他忙安抚道。
    “反正你又不是真心喜欢我,何苦冒险拼命救我?”
    “谁说我不是真心的?”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啊!”她泣诉道:“你不是已承认喜欢我是件无奈的事,那就就分手吧!我不想教你为难。”
    与其两人痛苦地绑在一块,倒不如还他自由把悲伤留给她自己独尝吧!做人不可太自私,不是吗?
    “立刻停止你那颗小脑袋瓜里所有的胡思乱想。”他没好气地命令道。一脸正色:“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她抹干了面上的泪水,乖乖照办。
    “你在我眼中看见了什么?”他非常严肃地问。
    她著迷地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翠绿眸子。那如碧潭般的眸光真令人百看不厌,每每沉醉其中而不可自拔
    “看见了我自己。”她仿佛被催眠似的。
    “没错。”他用右手托住她的下巴。“我的眼中只有你,而我的心底也只有你。”他的语气好温柔。“晴子,请你别再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好吗?”
    “好”她失神地凝睇著他俊逸的容颜,脱口答道。
    “信任我,永远永远地信任我,可以吗?”
    “可以”她痴痴地点头。
    “我真的很喜欢你,知道吗?”他继续进行洗脑。
    “知道”她无知无觉地重复他的字尾。
    “你很希望我能吻你,是吗?”他眸光一闪。
    “是”她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他满意地勾勒出一记笑容,倾身向前。
    “乖,闭上你的眼睛。”他诱哄著。
    她果真顺服地缓缓合眼,一副任凭人宰割的羔羊样。
    赛门于是带著笑意,轻轻地覆上她柔软的唇瓣。
    虽然只是四片唇胶著,却仍是个甜美的吻。如春阳乍现,冬雪为之初融;春神仙子翩舞在寂寥的大地,仙棒一挥,百花渐开争奇斗艳春临人间。
    谁说一定得吻到“牵丝”才过瘾?!轻轻的一个吻,便足以打动人心。他努力克制自己加深这个吻的冲动,就怕唐突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意乱情迷绝不是放纵自己的借口,他才不屑沦为催残国家幼苗的急色鬼。即使憋忍得很痛苦,他也决定要撑到她“长大”嗯至少也等她成年嘛!
    他必须先申明一点,他的“矜持”绝非怕吃上官司,而是真心疼惜她,希望一切有关于男女情爱的事,都能在她身心已然成熟的情况下发生。他可不愿她因偷尝禁果而吃苦受累,毁了一生。
    而且,也想替她留条后路?毕竟他年长她许多,万一有天她忽然“清醒”想离他而去时他希望她能无后顾之忧,亦无任何后悔的理由。
    其实,该对这段感情患得患失的人反而是他
    所以,他才会说——喜欢她,让他很无奈。
    “小坏蛋,一点也不了解人家的苦衷。”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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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美娟二话不说,直接抢过黄曼伶手中的酒杯。
    “还给我。”黄曼伶不悦地吼道,神智已醺然。
    “空腹喝酒容易醉,而且又伤胃,”王美娟关心道。
    “我呃,就是故意要醉。”黄曼伶打了个酒嗝。
    “借酒浇愁愁更愁,何苦呢?”
    “我哪有借酒浇愁?呃,我是高兴高兴得想好好庆祝。”黄曼伶眯了眯醉眼,笑容苦涩地说。
    “骗人。”王美娟可不是头一天认识她。“如果你真是因为高兴,才不会喝猛酒,你分明是有心事困扰著。”她握著她的手。“大家姐妹一场,我还不了解你吗?”
    “美娟”曼伶欲言又止。
    “是因为晚间电视新闻所报导的事,有关高天泽中风住院急救的缘故?”美娟试探道,心底却似乎已有答案。
    虽不情愿,但曼伶仍是点头承认。
    “你在替他担心?”
    “我不知道。”曼伶摇了摇头。“我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他是我最痛恨的人,如今有这样的下场,我不是该鼓掌叫好的吗?可是,为什么反而不忍心见他如此悲惨?他根本就不值得我去同情,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美娟平静地说:“毕竟他是你最深爱的人的父亲,又是你女儿们的亲爷爷。无论你如何否认,血缘关系是永远斩不断的。”
    “可是,要我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我不甘心啊!”“恨,是件损人又不利己的毒物,像是把无柄利刀的正反端,你想用来伤人之前,必定会先伤到自己。有害而无利,徒然落得两败俱伤罢了。”美娟有感而发。
    “你所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曼伶蹙眉。
    “只是知易行难。”美娟替她接下去。
    “老妈,我们不进去吗?”初晴单刀直入地问。
    进去哪?!曼伶眨了眨眼,恍然回神。
    “等、等一下。”她结巴道。手心竟冒著汗。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儿罚站了一个多钟头”微雨怯怯地提醒,深伯母亲会一时恼羞成怒,掉头离去。
    “是吗?”怎么她自己压根儿没感觉?
    此刻,有太多的回忆片段充斥在曼伶脑海
    她想起上回高天泽在夜总会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弥补她们母女三人!
    言犹在耳,岂知才数天之隔,他的“有生之年”正面临死神的考验,撑不撑得过去仍是未知数。
    至于“机会”就得看她愿不愿给了。
    她明白高天泽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微雨和初晴能回高家认祖归宗,让他们祖孙三人得以团圆。而她则是攸关他是否能如愿以偿的关键。
    如果她够狠心,应该教他抱憾终身,作为报复。只可惜纵使面对一个她恨之入骨,扬言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她依旧还是心软了。尤其,对方已如风中残烛。
    爱与恨,到头终究是场空。
    人生短短数十年,争什么呢?
    “老妈,既然人都来了,就大大方方地进去吧!”姊妹俩对看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催促道。
    语毕,初晴抢先推开房门,微雨则顺势轻推母亲一把,母女三人一同进入了病房,惊扰了在一旁打盹的高永文。他不敢置信地直望着眼前三人,忍不住惊呼道:
    “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小声点,别吵到病人休憩。”曼伶不自在地说。“他还好吧?医生他们怎么说?”
    高永文忙放低声量:“幸好急救得宜,算是轻度中风。只是因为他早有心脏方面的宿疾,必须再小心观察。”
    “不严重就好。”曼伶这才放宽心。
    “大嫂,你先请坐。”他示意道:“我倒杯茶给你。”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留长发的,想必就是微雨?”
    “嗯,另一个是初晴,你曾见过的。”曼伶介绍。
    “嗯,我知道。”何止见过,私底下已处得颇熟了。
    初晴朝叔叔偷眨了下眼,彼此心照不宣。
    “还没恢复意识吗?”曼伶瞄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
    “早就醒了,昨晚才从加护病房移出来。”他解释。“刚刚吃了药,所以又睡了。如果他知道你们来探望他,一定会很开心。特别是大嫂,你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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