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峰,程悟”
    缥缈峰的筑基期弟子,晋级了
    而且还是第二名。
    甚至超越了白云峰的亲传弟子
    四名弟子上台领奖。两女两男对着显影石露出营业性的微笑。
    拍照的弟子顺势将这幅世界名画上传非思簿。
    老五下台后,老十七不忿道“白云峰那个人以为自己是谁上台还摆着个脸色。”
    “他没有和老五交过手,认为筑基赛排名按照积分来算,不公平。”宁明昧道,“这倒也正常。”
    缥缈峰和白云峰的两边弟子之间暗潮汹涌。齐免成就在此刻,远远地看了宁明昧一眼。
    四下喧嚷,唯有宁明昧周身一片寂静,如滔滔洪水中露出一线屋脊,屋脊上立着一只俯瞰洪水的猫。说不清楚是别人将他孤立,还是他孤立了别人。
    可他泰然自若,就连发丝也丝毫不乱。看重得失的弟子、各怀心思的长老、紫红两色密密麻麻的旗帜、天边亮到烫眼的层云构成了一座层次井然的高楼骨架。中层的弟子关心同辈的排名,低层的杂役关心汗湿的衣裳,高层的长老关心峰门的面子,欲望利益揉成丝,立场人心织成降维的网,高楼于是不成型,被下压成画卷,人人都在这片场景之中,从相互纠缠的千头万绪里领出属于自己的一条,却自以为自己相对于其他人,拥有前后景深。
    可宁明昧不在乎这场景中一丝一毫的东西。他站在画卷之上,眼睛永远看着在场互相对视的所有人都无法看见、却让他坚定注视的另一个方向。
    这让齐免成觉得有趣,因为他也看不清宁明昧眼睛看向的方向。
    “齐师兄最近对明昧师弟,格外关注啊。”白若如说。
    齐免成笑笑。
    周围人太多,齐免成很遗憾自己不能像平时一样,柔软着手臂向宁明昧挥手告别这动作是齐免成从一对永别的情侣身上模仿来的。第一次用它时,宁明昧可是露出了被雷劈似的表情。
    周围弟子还在惊诧于缥缈峰的翻身,宁明昧和方无隅各自带着弟子退场。或许是还没从自己弟子竟然会输这件事中缓过神来,方无隅一眼也没看宁明昧。
    只有擦肩而过时,他说了一句“期待你们在金丹期比赛上的表现。”
    宁明昧充分发挥清冷师尊的主观能动性,回了一句“哦。”
    这句话果然把方无隅气得不行。回缥缈峰后的当晚,宁明昧就听说方无隅把他最珍爱的金丹期亲传弟子叫了过去。
    还把自己的一件极品法宝亲手交给了他。
    “自己实力不如咱们,就来场外援助。”几名弟子大喊,“这不公平啊”
    宁明昧只一眼就让他们闭了嘴。他敲敲茶盖,好整以暇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有钱就是公平。有空在这里耍嘴皮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好好学术,多给本尊赚点钱。等本尊钱多起来了,也能买上极品法宝。到时候,你们都可以从本座手里通过借
    宝卡租借共享极品法宝。”
    弟子们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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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唯有她是来读ba的。小女孩尚不知道自己地位和被免除的学费的尊崇高贵,尽管如此,依旧打工打得尽心尽力。
    宁明昧喝了一口茶,又问白不归“那法宝是什么”
    白不归在众人的注视里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性,再次验证了走宁明昧心腹道路的合理性。他挺胸抬头道“红蕖幡。”
    “红蕖听起来是莲花做的”
    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幡的妙处。第二天一早就是温思衡和桂陶然的比赛。宁明昧赶所有人回去睡觉。
    他先赶走了筑基期弟子,对着留下来的四个金丹期弟子、和唯一晋级的老五道“记得我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五个弟子异口同声道“生命第一,比赛第二。留下健康的身体,才能为师尊搞学术。”
    宁明昧“说得好,还有第二句是什么”
    这次四个弟子都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开口。宁明昧又道“若是要落败,在落败时,应该怎么做”
    只有林鹤亭顶着红透的脸大声道“要像桂花一样凄美地飘落在地啊已经不能再看见了,缥缈峰的桂花”
    桂陶然“所谓的剑客啊,就是在这时候,也要笑着退场的吧可惜我啊,已经”
    温思衡“至少在这一刻,请最后一次,注视着我”
    白不归“对不起,已经不能再回到你身边了。”
    老五只有一句话。
    老五“其实我对你”
    然后就没了。
    并倒在对方怀里,配合“风太大,我听不清”。
    宁明昧“行,滚去睡觉。”
    五名弟子如蒙大赦,瞬间跑路。宁明昧满意点头“如今的缥缈峰,很有纪律性。”
    系统“我觉得他们是被吓跑的。方无隅打不过就氪金,这使你感到紧迫感了吗。”
    都开始练习阵亡台词了。
    可宁明昧今天竟然很坦然“说实话,有一点。”
    就像是沉寂已久的琴弦,被弹出了一个空音。系统小心地问“说实话你很不想输为什么”
    “我有必须要赢的理由。”宁明昧道。
    系统等着宁明昧给出他的理由,又或是一段新的用以掩饰情绪的插科打诨。可它只看见宁明昧抽出任淼递给他的,来自司空堂的第十五版方案。
    并眼睁睁地看着宁明昧在上面画了无数个圈最后改成一个叉。
    宁明昧叫来入室弟子“你们回去和司空
    堂的设计师说,
    我觉得还是第一版最好。”
    改了十几版,
    最后改成第一版,玩儿我呢
    先不提当日的阿黛是怎么差点被激出心魔。宁明昧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直想着“红蕖幡”的事。
    红蕖幡是什么呢。
    按照宁明昧给出的积分算法,唯一一定会造成他的失败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方无隅的弟子,拿到前三的成绩。
    “不过天龙人嘛,总是可以在人生的道路上氪到一点幸运小道具,跳过三十秒广告,走上一条直达巅峰的捷径的。”宁明昧语气平淡地说,“但为了保险起见”
    他想了想,又放下笔。
    月光映在案前青年的侧脸上,他垂眸,唇角竟然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来。
    “好像,我没有保险。”
    极品法宝,可不是靠钱就能在短时间内买来的。
    而且还是这么一点钱。
    “你几个月的努力,就想击溃他几代人的积累”
    系统没听清楚,它问宁明昧“你刚刚说了什么”
    宁明昧“一个笑话。”
    看宁明昧轻松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确实挺好笑诶。
    宁明昧收拾东西,准备回雪洞里去再盘盘自己的账。
    他跨过门槛时,有清风徐来,将他身披的黑色衣袍猎猎吹起。
    一轮皓月铺亮了裁雪殿前的大片空地,连同一副被废弃许久的石桌石凳。白衣掌门在石凳上整衣危坐,见他出来了,道“师弟,要不要和我手谈一局”
    掌门冁然一笑,神色含深。
    谁会和ai下棋。
    齐免成半夜造访,必然事出有因。宁明昧于是干脆地在他对面坐下,并更干脆地给出回复。
    “我不会下棋。”
    齐掌门“明昧师弟,我尊重你的意见。事实上,下棋,只是一个我想要与你聊天的借口。”
    宁明昧“”
    齐掌门“因此,你不必紧张。在谈话的过程中,你可以随机地落下你的棋子,这不会被记入棋局的输赢,只是为了放松我们的手指,使得这场谈话更轻松,更有层次。”
    宁明昧“怎么个轻松法。”
    齐掌门“在你不愿意与我谈话时,你可以假装自己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落子。虽然我会知道,这只是假装思考,实际上,是你不想和我聊天。但我也会充分地表现出,正在等待你的落子的样子。尽管,我也是在随机地落子。因为一场双方参与的游戏的基础,是公平。”
    宁明昧
    齐掌门“呵呵,明昧师弟,你有没有觉得这场聊天,变得轻松起来了呢”
    “因为一场双方参与的游戏的基础,是公平。”宁明昧忽然道,“这句话,才是师兄来找我的原因吧”
    石桌上棋盘刻印,网格纵横。齐免成手边摆着一罐黑子,宁明昧手边摆着一罐白子。
    第一枚黑子,
    ,
    含笑的眼眸却是黑白的“师弟请。”
    宁明昧拈起白子。齐免成道“师弟可知道吴晋叔的写盘诗棋盘上每一个位置,都可以被视作一个字。”
    “是么”宁明昧道,“我听说有一个位置没有字。”
    他将白子落在了唯一没有字的位置。
    天元。
    两人在谈话间落子。
    “我听说方师弟为了让自己的弟子获胜,竟然把自己的红蕖幡给了他。虽然金丹期也发挥不了红蕖幡的几分功力。不过他反应如此激烈,实在是有些太难看了。”齐免成以点评一般的语气说着,“身为皇室中人,却一点无关紧要的面子也放不下。”
    宁明昧道“红蕖幡是什么”
    “师弟可曾听说过人界皇室拥有的一样神物佛火红莲。九种异火,汇聚成莲花姿态,常燃不谢,又被称为火中之火。”齐免成道,“红蕖幡炼化了佛火红莲的一片凋落的花瓣当然,凋落的花瓣也是火焰。”
    火中火。
    宁明昧想起翁行云笔记中的那盏莲花灯与它的灯芯。通天藤是木中木,如今在桂陶然的努力和自带经费下,广寒月桂已经在缥缈峰的钱造温室里良好生长,通天藤也被搬到那里去了。
    原来火中火在人界皇室那里
    宁明昧面上不显分毫“那方师兄可真是看得起我。”
    他又落下一子。齐免成说“可这样不公平。”
    “不公平师兄还会在意清极宗的公平。”宁明昧道,“我差点忘了,师兄是清极宗的掌门,又是刚刚飞升至大乘期。师兄的胸怀眼界,绝非任何人能比拟的。”
    青年一手拢着袖子,一手下棋,黑金袖子里于是露出一截向外伸的、洁白修长的手臂,只因太瘦削而显得肤下青色的血脉纹理也隐约可见。
    听说宁明昧近日以来,几乎没有合过眼。
    齐免成垂眸凝睇那手臂。他产生了一点联想。
    或许有人一开始捏碎这手臂时,他会以为自己在捏碎一团雪但很快,就如肤下有青色的血脉纹理那人会发现,自己捏到了一捆竹。
    被裹在雪里的,又刺又硬的毛竹。
    中空,扎破手,还会将刺留在那人的指尖里。
    就像宁明昧说这话时的神情。他睫毛很长,装点着双眼,因此他看向你说这话时,好像他是真心的一样。
    可宁明昧的话是中空的。
    齐免成落下一枚黑子。他说“我认为掌门的职责,也包括维护公平秩序,不是吗白云峰缥缈峰同为清极宗之峰,没有厚此薄彼、同室操戈的道理。师弟,于是我打算”
    也赠送一样我的法宝给你。
    宁明昧对此只有一句话。
    “师兄,要钱吗。”
    齐免成“不要的,师弟。”
    宁明昧“那我要了。”
    白给的东西就像学术报告会上白拿的汽水和披萨一样,谁不拿谁是傻子。
    齐免成道“好的,师弟,我们不妨今晚就去拿。”
    宁明昧“谢谢,师兄。这东西不会在你的房间里吧。”
    我房间还挺大的,要不要来康康
    齐免成“当然不是。”
    宁明昧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齐免成慢悠悠道“它在清极宗的禁地里。”
    宁明昧
    怎么会在禁地里。这东西上面,有什么诅咒吗。
    齐免成“当然没有。只是禁地的本质,也不过是一个放东西的地方罢了。而且还相当安全。我身为掌门,常常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哪怕是一支普通的笔。”
    这样没问题吗。
    齐免成“因为我的财产,和清极宗禁地里的财产,同样重要。呵呵。和师弟分享秘密的感觉,真好。”
    “所以师弟,你想不想进清极宗的禁地去看看”
    齐免成黑白分明的双眼注视着宁明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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