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继被景夜扬找、桑曜安找、容明晟找、容长老找后,左仪水也找了上门。
    而且这一次,左仪水的状态分外不对。
    从来冷若冰雪的少年郎,今日却不复以往从容,从来冰冷的面色上竟显出了几分茫然,唯有在看到她时,那双眼才重新焕发了光彩。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桑宁宁半点不留情面,转身就要走,然而她的修为较之前几日已经步入金丹初期的左仪水,还是略弱了些,没走几步,就被对方拦住了去路。
    “小师妹……”左仪水顿了顿,对上那双眼,终究是咽下了接下来的话,改口道,“桑师妹请留步。”
    人到跟前,桑宁宁也懒得再躲。
    她道:“何事?”
    左仪水将一枚小小的储物戒递给了桑宁宁:“这里面有些丹药和灵草,麻烦桑师妹转交。”
    左仪水没说名字,但桑宁宁知道他说得是谁。
    但话又说回来了。
    容诀是死是活,又关她什么事?
    桑宁宁正堵着一口气,十分想要拒绝,可张口后,又觉得不值当。
    不拿白不拿。
    容诀害她花出去了那么多灵石,她拿点别人给他的灵草丹药怎么了?若是卖了,说不定能将她已见底的财库充盈起来。
    别的不说,起码可以让容诀烧饭的时候,也研究一下糖葫芦怎么做了。
    这么一想,桑宁宁顿时不再客气。
    “多谢三师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桑宁宁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她道了声谢,而后取出了储物戒内的丹药灵草想要转到自己的储物袋内。
    然而左仪水却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语气冷冷道:“灵草的储存需要特定的条件,寻常储物袋不可,只能用这枚储物戒。你还是将它们放在里面,一并收着为好。”
    说完这话,左仪水才觉得不对。
    往日里,但凡他用这样直白的口吻与桑云惜说话,对方都会红着眼眶,眼泪将落不落地看着他,让他手足无措,还要给予对方好些东西才能将其哄好。
    可他今日来找桑宁宁,不是为了惹她生气的。
    左仪水原本冰冷的神情不再,面容上极为罕见地显出了几分慌乱。
    “我方才不是故意——”
    “我明白了,多谢三师兄。”
    这一次的道谢,格外真心实意。
    桑宁宁甚至认真地行了一礼。
    对于她而言,如何保存灵草确实是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左仪水今日的告诫来得正是时候。
    见桑宁宁如此坦荡,反倒令左仪水有些措手不及。
    在道完谢后,桑宁宁见左仪水半天都没再开口,有些奇怪地问道:“灵草丹药我只会转交,除此之外,左师兄还有别的事情么?”
    左仪水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别在腰间的上凝剑。
    两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和谐到让他有几分不知所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左仪水都不想说接下来的话来。
    “……你,要想好。”
    心中反复纠结措辞后,少年终是开口,近乎一字一顿道:“你的行为,师父师兄都看在眼中,极容易误会。”
    语气仍似往常那样,透着丝丝寒意,如浸冰雪中。
    桑宁宁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帮助一个从前给过她帮助的师兄——一个大好人,竟然会引发出这样多的关注和是非。
    一遍又一遍,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桑宁宁握着腰间的木剑挽了个剑花,低下眼道:“误会什么?”
    “你不满师门判罚,意图包庇容诀。”
    这句话倒是陌生。
    桑宁宁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嘴边竟然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倒也不全是误会。”
    她确实相信容诀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也确实留下了容诀。
    左仪水一怔。
    耳旁划过她的回答,但左仪水根本来不及细想。
    他此刻眼中、脑中,全是桑宁宁微微笑起来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桑宁宁——无论是笑起来时鲜活明艳的模样,还是维护一个人时,坚定不移的神情。
    春日夕阳纷纷洒洒如遍地金箔,唯有落在她身上时,却如剑芒锋锐又坚利,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触手可探又遥不可及。
    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又忍不住……心生嫉妒。
    左仪水心中如被针尖刺痛,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
    他缺少这样的锐气与勇气,所以他只能用冷漠的假象来伪装自己。可到头来,却还是要被外界的种种所缚。
    师长心思、同门之谊、家族重任……
    左仪水用力握住了上凝剑。
    上天仰德,凝于期间,故曰为“上凝”。
    但若是可以选,左仪水宁愿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木剑。
    如桑宁宁那样的木剑。
    前所未有的心绪翻涌,心底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要冲破那一层束缚与牢笼。
    左仪水头一次如此渴望自由。
    ……就像桑宁宁一样。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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