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初夏,当凡静确信小城的好男人永远也不会再和她真心恋爱时,她采纳了姬敏的建议,毅然决然地把心思和目光投向了外地有钱的男人。但在如何接触外地有钱男人的问题上,凡静和姬敏却又发生了分歧。姬敏主张一边工作一边寻觅,重点是在襄汝工作或做生意的外地有钱男人。而凡静则主张放放工作主动出去寻觅,重点是在外地城市工作或做生意的外地有钱男人。在这个问题上,凡静一连考虑了好几个晚上,最终还是她自己的意见占了上风。
    她没有听从父母的劝告,更没有同姬敏事先商量商量,便以旅游散心为名,让黄总批了她一个月的假期。打算经郑州去西安,一来确实想散散心。二来打听一下仝飞的下落,顺便在情场上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在她的这次偶然的出游中一次性地钓住一条‘大鱼‘。
    在郑州,凡静打听到,仝飞早在赶走她之后就把豫苑小区的新房和全套家具都给卖了,五彩大世界的柜台也转让给了别人,他又回到了他的故乡西安市,用做生意赚来的一小部分钱打通了上上下下各种关节,在原先他供职的那个企业谋到了一个肥缺,又开始正式上班了。仝飞那个厂隶属西安市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虽然也和全国的形势一样实行了全方位的改革,但凭着仝飞在商海里的才能,他并没有被企业的新机制淘汰掉,相反,由于他有过了下海弄潮的经历,因此现在他如鱼得水,再一次被得到了重用,坐上了该厂改制后销售部经理这把人人觊觎的交椅。
    凭心而论,凡静一点也不想念仝飞,但他很想去看看这个当初曾想把自己的终身永远托付于他的‘第二任老公‘,也很想再次去中国西部的第一大都市走走看看,领略一下它今日的风采。她知道她伤害了仝飞,伤害了一个好人,即使现在偶遇在一起,四目相对,她就是说上一万个‘对不起‘,也绝对不会再得到对方的宽容和谅解。因为仝飞在认识她凡静之前,就是因为家里出现了类似的事情而断然和他的前妻分道扬镳的。何况现在人去楼空,光阴又逝去了一年多?也难怪,男人遇见这样的事,有几个心甘情愿做乌龟王八的?凡静想到这里,心情很不好受。
    即使如此,凡静仍然希望能去西安看看她这个‘二任老公‘。
    深夜,火车站的月台上。
    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喧嚣的。此刻,虽已夜阑更深,但依然熙熙攘攘,旅客们正焦急地等候着由北京西发往西安的列车进站。
    站台尽头的一根柱子下,凡静不安地徘徊着,借着站台上明亮的灯光,看得见她那一双明眸里透着兴奋和迷惘的光。她不知道此次出行是否会有所收获。
    ‘姑娘,你到哪儿去?‘
    ‘凡静一楞,迅即转过身去,只见一位青年站在她的身后,亲切的目光和年龄的相近,使凡静产生了一种本能的警觉。‘讨厌!‘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准备走开。
    小伙子又开口了,‘同志,别误会,我完全是好意。我在一旁已经看了你半天啦!‘
    半天了?我怎么没发现?凡静思忖着,该不会又让我碰上黑社会的人了?她警惕起来。
    ‘我看你一直都是恍恍惚惚,,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怕你出什么意外啊!‘
    ‘怕我自杀?‘凡静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呀!‘
    ‘算不上热心肠,只不过是一种责任感罢了。‘
    ‘什么责任感?‘凡静初中毕业,她对这个词汇感觉陌生。
    ‘就是做人要有一种负责任的态度,要关心别人,关心社会。现在社会治安还不是很好,我怕你遇上坏人呀!你这样年轻,又‘
    ‘又怎么样?‘凡静的目光已由警惕变为好奇。
    ‘又那么漂亮。‘小伙子压低了声音,似乎是羞于出口。凡静知道对方是喜欢上了自己,她看对方的年龄可能比她还小两到三岁,个子高挑挑,长得也不错。心想,认识一下也无妨,即使交个朋友自己也并不吃亏。
    ‘你这人心眼真好。‘她也回赠了他一句。
    ‘只有心眼好的人,才会看出别人心眼好。‘他很机灵。
    ‘你真会说话。‘凡静不由自主地夸起了对方。她边说边走近了小伙子。
    小伙子本来就喜欢凡静,见她走近,还以为她要和自己交朋友呢,他心里一阵激动。当凡静走得更近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凡静一愣,先是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实在抽不出来时,就任由那位小伙子拉着。象姐姐被自己的同胞弟弟拉着一样。
    他们就这样相识了。两个人互相通告了姓名。凡静这才知道对方名叫邵辉,年方二十七岁,比她小两岁。还是个没有结过婚的‘童男子‘呢。他也要去西安。
    列车,在浓重的夜色中向西穿行。
    昏黄的车灯下,凡静同邵辉并肩坐在车厢的一隅。夜间行车,旅客们已东倒西歪,昏昏入梦。而此时的邵辉却面对凡静侃侃而谈,兴头正浓。他告诉凡静,他是来自远方的海滨城市青岛一个外资企业的办事人员,在青岛市内有一套四室一厅的住房,月工资两千元。这次西行是为单位出差办事,郑州的事情办完了,还得办西安的事情。恰好与凡静同车相遇,结伴而行,以消除旅途的寂寞。还说起青岛美丽诱人的风光。波光涟滟的大海\飞檐雕栋的栈桥\景色宜人的鲁迅公园\峰回路转的崂山‘十八盘‘。 。 。 。 。 。
    邵辉所讲的,正是凡静做梦都在向往的。
    ‘要是你能亲眼看看青岛,比我讲得要好多了。‘邵辉的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凡静心中暗喜,但嘴上却说:‘我一个小小县城的普通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福分呢?‘
    ‘哎,怎么不行,咱们是朋友了,以后有机会你去青岛找我,没有问题!‘
    晨光熹微。车又到了一站。
    凡静从开启的车窗处向外面月台上的小卖点要了两个干面包,递给邵辉一个。邵辉接过面包看了看,又将它交给凡静,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夜没吃饭,哪能吃这些干巴东西。走,把面包放在塑料袋里,咱一块到餐车吃去。‘
    餐车里,邵辉买来牛奶\红肠\面包\煎鸡蛋,摆了一小桌子让凡静吃。开始,凡静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可眼前的色\香\味的刺激使她的食欲大增,很快就吃了起来。还不时抬起头来向邵辉报以淡淡的微笑。
    西安到了。
    走出车站的凡静已不再想面见仝飞了,也不想再浏览古都的风采和名胜古迹,而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邵辉在大街上游逛。她不敢也不想轻易地放弃眼前这条即将到手的‘大鱼‘。她想,只要我钓住了这条‘大鱼‘,我的玫瑰色的城市梦和情人梦就全都成为了现实。
    邵辉把凡静带到一家大型的工厂门前,嘱咐她在门外稍候片刻,自己进去联系‘业务‘。说完,他转身从门柱外侧的一个小门进去,向工厂的大院里走去。
    堡厂的大铁门紧闭着。凡静站在大门外一个比较醒目的地方,她忽然仔细地瞅了瞅厂门口悬挂的巨型木牌,惊讶地发现这就是仝飞原来工作过的那家西安有名的国营企业。她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仝飞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厂子里,而且坐在厂业务经理这把交椅上,可谓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了。近在咫尺,她又产生了进去见见仝飞的念头。可是她的双脚却始终没动。见了他有什么话说呢?况且邵辉交代了要我在这里等他的啊。如果邵辉从厂里出来见不到我,肯定以为我没有等他去办自己的事了。这样的话,一条快要到手的‘大鱼‘岂不跑得可惜?
    凡静正想着,眼前的大铁门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打开了的两扇铁门的缝隙里慢慢地爬了出来。驶过厂门外一片开阔的地带,驶上绿树掩映的大马路,即将加速奋勇向前的时候,却‘嘎‘地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车门开了,从里边钻出来一位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回身朝凡静站着的地方走了过来。
    啊,是仝飞。凡静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明白仝飞在车里看到了自己,现在正朝着她走来,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任由仝飞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当仝飞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微笑着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回家呀?‘
    ‘不,出去办点事。怎么?大老远跑来,找我有事?‘多日不见,仝飞仍然板着面孔。
    ‘哦‘凡静抬起头抿着嘴想了想,‘可能你误会我了。没什么事。我旅游经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我把我的整个身心都交给你了,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难道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今天你来是不是嫌我给你的钱少?那好,我现在没带那么多现金,一月之后我会按你的地址再汇过去一万元。不过,请你记住,以后不要再来单位和家里干扰我的工作和生活。‘
    仝飞说完,不等凡静再一次解释,便转身向停放在马路边的小轿车走去。
    一分钟后,黑色小轿车载着仝飞淹没在马路上稠密的车流之中。
    凡静望着马路上的车流心想,看来仝飞这次是真的误会我了。幸亏我没有亲自找他,要不,当着他家人或同事的面,他非愤怒地把我轰走不可,一万元钱的意外收获没有不说,那尴尬的场面连我也承受不起啊。这个邵辉,偏偏就和仝飞的厂里有业务关系。无意中硬把我领到这个地方来,到底还是与仝飞见了一次面。看来这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啊。
    ‘凡静,等着急了吧。‘邵辉又从工厂门柱外侧的小门跑了出来。‘我的事情已经办妥,马上就得返回青岛。你呢,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吧。‘他说话时一脸依依惜别的神情。
    其实,邵辉在仝飞这个厂子里并没有什么业务需要联系。他先找了厕所,有屎没屎蹲过一阵之后,就溜进了传达室,以借电话用为名,胡乱地拨了一通,然后精神抖擞地从厂子里走了出来。
    邵辉催凡静去办自己的事情,而凡静却没有一点儿要离开邵辉的意思。她觉得他将来做她的‘第四任老公‘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比两年前仝飞的条件还好呢。现在怎舍得如此分手?再说自己来西安也确实没什么非干不可的事,只不过是随便走走散散心而已。跟着邵辉一块回去不照样可以散心吗?如果‘鱼儿‘上钩的话,我请假出来这第一趟也算没有白跑。
    于是,两人在西安呆过中午,又乘上由兰州开往青岛的列车。这时,凡静已把一年前的教训抛到了脑后,她完全信任了这位‘公务在身‘的邵辉。
    在车上,邵辉对凡静又是一番胡吹海聊,殷勤关照,不断地感情加温,竟让凡静鬼使神差地在郑州没有下车,而是随同他一同奔往青岛。一路上,凡静神采飞扬,她好象已经看到了青岛美丽的风光,住进了邵辉家里的高级楼房。她想,看不出邵辉哪一点儿象个坏人,他不会把我卖了,也绝不会去暗害于我。只要他能喜欢我,交我这个朋友,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跟他去呢?谁让自己是小城附近没有男人娶没有男人要的坏女人呢?
    因为凡静的情绪异常高涨,以至于列车行至苏北重镇徐州的时候,凡静并没有做过多的感叹。那段被拐卖到徐州附近安徽淮北乡下又被警方解救从这里乘火车返回故里的经历,就象车窗外的一切大大小小的物体一样,在她的眼前和脑海里一闪而过,瞬间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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